(六)
泰戈爾和爺爺保羅作為郵輪船長私人貴賓,是第一批登船的。船長親自在舊金山第27號碼頭的岸邊迎接,帶他們去豪華套房入住----祖孫二人每人一套,並介紹旅途管家給他們認識。
穿著一身潔白製服的、大腹便便的船長恭敬地問:“晚餐時間是六點半,可以嗎?”
泰戈爾回答到:“當然,謝謝!不過,爺爺恐怕覺得五點半進餐更有利於他的消化係統。”
“噢噢,那麽就五點半。”船長謝過他們之後,就退了出去,隨後叫人送來咖啡和香檳,還有精致的小點心。
“爺爺,累了吧?要不先喝杯酒,睡一會兒?開船還早著呢,到時候我來叫醒你看金門橋日落的美景。”泰戈爾給爺爺倒了一杯酒。
爺爺八十六歲了,白頭發,紅臉膛,身材高大寬廣,派頭十足。不過,最能顯示他老牌英國紳士派頭的,是他唇上修剪得十分精致的胡須-----花白,兩頭尖尖,微微上翹,給他嚴肅的麵龐添加了說不出的喜感和親和力。
泰戈爾三十六歲,比爺爺稍微高一點,是個泰拳高手,身型矯健,但氣場還是不及爺爺。因為母親有四分之一印度血統,泰戈爾的膚色比爺爺的要深一點,長了一頭濃密的深棕色頭發,眼睛則完全不像爺爺的灰色,而是深邃的黑色。他們祖孫二人最為相似的地方,就是冷靜的目光,和微微仰著頭,透過半垂著的睫毛看人的神色。之所以說泰戈爾的氣場沒有爺爺強大,是因為他的目光比爺爺稍微暖一點,臉上總是掛著似有似無的笑容,不像爺爺每個毛孔都透著犀利,甚至是狡猾。
爺爺是個資深私家偵探,早些年連蘇格蘭場都敬他三分,也欠了他不少人情。泰戈爾的父親對偵破事業毫無興趣,成了個小有名氣的廚師。反倒是泰戈爾,從小跟著爺爺到處跑,耳濡目染爺爺探案,大學畢業後不久就接手了私人偵探所的生意。作為一名電腦高手的他精力旺盛,效率高,利用高科技協助警方偵破了很多疑難案件。這次的豪華郵輪之旅,其實是一個名門望族對他破案有功的答謝。當然,泰戈爾把功勞都推給了當顧問的爺爺。保羅正好有來美國探友的願望,於是欣然接受了這番好意,並且選擇了舊金山上船,舊金山下船的航線-----保羅實在是很討厭飛行。
泰戈爾關上爺爺套房的門,走進自己的套房,端起一杯香檳,走上小陽台,看了看舊金山海灣的風景,然後坐下來看書,在溫暖的冬季陽光裏不敵時差,昏昏欲睡。很快,他陷入了一個色澤鮮明的夢境:森林、湖泊、花香、鳥鳴......然後,一隻身材矯健的老虎從視線裏一晃而過。
夢中的泰戈爾拿著獵槍追了上去,他仿佛可以三步並作一步,半跑半飛,速度極快。一轉眼,老虎那金黃色的毛皮再次出現在他的視野,但是,當他追到一片林子裏的時候,卻發現不遠處的一棵樹後麵,是個美麗的女子。她穿著金黃色的衣裙,正默默舔舐自己胳膊上流血的傷口。看見驚呆了的泰戈爾,那虎女睜大了綠色的眼睛,繼而綻放了貓咪一樣迷惑人心的笑容......
(七)
“嗚~~”西方郵輪公司的翡翠號那渾厚的汽笛聲在每個旅客心裏得到了興奮的共鳴。要開船了!
泰戈爾被驚醒,從陽台上一探頭,發現爺爺正手扶船弦,神色肅穆地遠眺漸漸遠去的舊金山。夕陽把半島尖尖上的密集樓房染成了金紅色,像是一堆摻雜了金子的白色沙礫一樣。當他們穿過金門橋的時候,遠處的城市已經是華燈初上,在逐漸變得墨藍色的大海盡頭閃閃發亮。
“有故事的城市!”爺爺大喊了一聲。“走,去吃飯!”
晚餐是私人料理,意大利總廚親自上陣,但是祖孫二人心裏感歎船上的美食乏善可陳,不過出於禮貌,還要頻頻讚美。一餐吃下來,頗為疲倦。
“爺爺,回房間嗎?”泰戈爾問。
“嗯,好。我去看看書,喝一小杯就睡了。你出去走走吧。沒準兒遇見什麽有趣的人呢?”保羅衝孫子擠擠眼睛。
“我還有一點工作要完成。也許晚一點出去。”泰戈爾和爺爺道了晚安,就回房間了。
脫下身上板直筆挺的西裝,摘掉領帶,解開兩粒襯衫紐扣,泰戈爾才覺得渾身舒坦很多。他卷起來袖子,打開電腦開始工作,一眨眼就忙到了快十二點。
他伸了個懶腰,因為時差,毫無睡意,心想:出去走走?
信步來到電梯口,查看了一下地圖,不出半分鍾就把整條船的布局印入了腦中。不過,他還是猶豫不決----去哪兒呢?酒吧?太吵鬧;戲院?太擁擠;賭場?沒興趣;閱覽室?肯定沒有自己喜歡的書;畫廊?宰客的地方;名牌店?沒東西要買......肚子餓了,那麽去船尾自助餐廳?至少可以吃點水果。
泰戈爾一路上到十五層,發現再上三層有觀景台,於是順樓梯跑了上去。走廊頂端一轉彎就有一扇門,直通露台。推開門,清冷的海風灌了進來,讓他一個激靈。算了,回去吧。他匆匆轉身,卻在拐彎處猝不及防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確切地說,是一個女人,金發,身材嬌小玲瓏。她挑起濃密的睫毛,用畫著濃重眼妝的綠色眼睛瞟了一眼泰戈爾,又瞬間垂下目光看著他的前胸,說:“對不起!”
泰戈爾這才發現,那女人手裏端著的pizza正扣在了自己潔白的襯衣上,留下駭人的血色印跡。
仔細一看,女人臉龐略顯蒼白,很可能是上了濃重的粉底,她一手抱著一個手提電腦,一手端著空盤子,pizza跌落在地上。
“沒事。小心不要踩上去。”泰戈爾指了指地板,說。
“噢,我去叫人來清理。”女人轉身就跑了。
很快,有侍應生過來清潔,守在這裏的泰戈爾才得以脫身。剛才等待的時候,他和自己打賭:那女人不會回來。果真,沒回來。當然,不必回來。
泰戈爾下樓準備去吃點東西,卻在轉彎處看見了那個女人的身影,隻是匆匆一閃亞金色的裙角,就不見了蹤影。難道,她在等自己?怎麽又跑了?
他側側頭,腦中“倒帶“,還原剛才的一幕,把那女人“看”得更清楚一點:他現在很肯定,她比打扮的樣子要年輕,30出頭?而且比看起來要硬朗結實,甚至是矯健。她豔麗的妝容、金色的長裙、流蘇耳墜,和她手裏冰冷堅硬的大電腦多多少少有點違和感。
一個神秘的女人,行動起來仿佛是一隻在獵人瞄準鏡裏一晃而過的老虎,還沒讓人來得及看個究竟,就不見了蹤影。而她閃動的綠色眼睛,仿佛在警告:別過來。
(待續)
~~~~~~~~~~~~~
故事純屬虛構,原創作品,未經許可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