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來越暗,巴士站隻有立夏孤單的身影,她已經等了將近一個鍾頭,遲遲不見有車。路上也沒有的士的身影,隨著風速的提高,道路上變得十分空曠安靜。這一刻,立夏覺得自己仿佛是暴風雨之中迷路的小鳥,找不到可以棲息的樹枝。
雨越下越大,立夏開始害怕。這樣等下去不是個事啊。她必須找地方躲避一下。舉目望去,近處大樓一片黑暗,遠處的一個個窗口都亮起來溫暖的燈光。可是,沒有一扇窗是可以接納她的。
一個垃圾桶被風吹得高速滑來,險些撞到了立夏。她深吸一口氣,跑回了活動中心的門洞裏,準備先躲一會兒再說。
寂靜夜晚的暴雨的音量出乎立夏的意料。她蜷縮在門洞中,覺得天地都在顫抖。氣溫驟降,她縮在沈無寒的外套裏,瑟瑟發抖。吃了背包裏最後一塊糖,立夏告誡自己:今晚也許必須在這兒過夜了,堅持一下,天亮了就好辦了。
不知何時電力已經恢複,門洞高懸的一盞小燈把雨幕照得反射著銀光。立夏的目光被不遠處水泥地麵裂縫裏的一株小草吸引住了。狂風把它吹得前後俯仰,雨滴砸得它抬不起頭。但是草的根還是緊緊地抓著那小小一方泥土,不肯放棄。
沒有了父母的庇護,自己就是這株暴露在風雨裏的小草吧?可是,小草尚且有根,自己的根在哪裏呢?今天的鼓聲,讓立夏會想起來很多和父母在一起的快樂時光。那是閃耀著金光,讓自己無法直視的日子。自己這是中了什麽魔咒,父母都死於非命?要麽,自己就是個魔咒,是父母命裏的劫數?想到這兒,立夏泣不成聲:“對不起,爸爸媽媽!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你們為何不帶我走?!”
父母留下自己,那就是把延續生命的使命留給了自己。立夏這麽一想,心裏徒然有了一股勁兒。無論如何,要好好活下去。
Look at the stars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天穹黑暗,大雨瓢潑,她找不到任何一顆星。她的眼前,忽然浮現出穀雨的眼睛,多麽希望他就在身邊啊。立夏琢磨著,小姨既然已經知道自己在香港了,那麽找機會給穀雨發個信息總可以吧?他這麽久沒了自己的消息,一定會擔心的。
憑什麽就那麽有把握呢?也許,就是因為那兩次的生死之交吧。
姥姥是不是也擔心了?小姨呢?雖然心裏有怨恨,可是立夏還是一時難以百分百割舍親情。不過,轉瞬之間,她又告誡自己:別轉身,別退縮,這次一定要憑自己的力量完全找回記憶,不然還不知道要被她們欺騙多久呢。
立夏迷迷糊糊閉上眼睛,腦子裏的思緒漸漸飄渺起來。忽然,她感到一個人影壓了過來。睜開眼,隻見一雙手要抓她的肩膀。立夏弓起腿,一腳將那人踹開,然後一下子跳了起來,擺好了攻防站姿,大喝一聲:“哈!”
借著有點昏暗的燈光,立夏定睛一看,那被自己一腳踢翻,正捂著前胸的家夥不是別人,正是沈無寒,他一臉驚訝,眼睛裏都是不可置信。
“Lily?”他無助地叫了一聲。
“呃?怎麽是你?”立夏趕緊上前拉沈無寒站起來。
沈無寒這才定了神,拉下自己雨衣的帽子,抹了把臉,臉色悲哀地說:“立夏?Summer?我看到尋人啟事了。”
立夏驚得倒退兩步,後背靠在了活動室的門上,說不出話來。這個沈無寒,是不是已經出賣了自己?
“你別怕。我不會告訴別人的。”沈無寒馬上解釋道:“我知道你這麽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其他的事情慢慢說,可是今晚你不能就坐在這裏啊。是不是找不到車子啦?你真的住在九龍嗎?”
看沈無寒一口氣問完,立夏反倒是笑了:“是啊,我是立夏,我住九龍。我不是一個什麽事情都說謊的人。我有自己的理由。”
“我明白,我明白。”沈無寒猛點頭。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我看新聞,得知好多巴士停運了。我就很擔心你找不到車子,於是過來看看。”沈無寒舔了一下嘴唇,說:“我真的不會出賣你的。”
“哼,你敢!為了兩萬塊?你記住了,要是敢出賣我,見你一次踢你一次!”立夏壓低嗓子有點惡狠狠地說,那語氣是她從來沒用過的,把自己也嚇了一跳。
沈無寒下意識摸了一下前胸剛才被立夏踢得鈍痛的地方,眨眨眼睛說:“我不是那種人。但是立夏,你幹嘛和你媽搞得那麽僵啊?她也是急死了吧?”
“她說是我媽就是我媽啊?我沒媽。”立夏咬緊牙關,又說:“也沒爸。我是孤兒。”
“那是你.....你.....繼母?”
“你少管閑事。”立夏從地上抓起背包,轉身要走,心想:趁現在風大但是沒雨,趕緊換個地方。“你不許跟著我!”她扭頭喊了一句。
可是沈無寒拔腿就跟了上來:“你去哪兒啊,這麽晚了。”
“你再跟?”立夏抬起一條腿。
沈無寒停了下來,迅速脫掉身上的雨衣,遞給立夏,沒說一個字,轉身就跑了。
立夏把雨衣穿上,拎著背包去巴士站碰運氣,終於在一個小時之後,遇見了一輛的士。
“你好!”立夏拿韓語打招呼,遞上了寫著旅店地址的名片,然後不再吭聲。
的士司機是個胖叔叔,他看了一眼立夏,嘴裏嘰嘰咕咕,自言自語道:“打風哦,韓國女仔大半夜不歸家,唉......”
立初霜趕到香港,一連幾天,都沒有絲毫立夏的消息,心急如焚。她給周圍所有認識的人都發了信息,懇請他們提供任何有關的信息:包括最近和立夏的談話。
Frank聞訊立刻給立初霜打了電話,剛剛說了一句安慰的話,立初霜就哭出了聲。
“你先別急。Summer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也一直很有common sense,不會做出格的事。Faith,你要說實話,到底發生了什麽刺激到了Summer?我的直覺告訴我,你有重大的事情瞞著我。當然,你不說我也可以理解。”Frank誠懇地問道。
“她......我......”立初霜一時迷茫起來,很想對Frank說實話,可是又不想冒險。萬一立夏不是因為發現自己是小姨而離家出走呢?今後她回來的話,還是要繼續她們母女的關係的,所以,知道實情的人越少越好。可是,立初霜心裏明白,立夏應該是知道實情了。至於火災的具體情形她記起來多少,目前不得而知。
“警方介入了嗎?”Frank問。
立初霜歎口氣:“唉,一早介入了。可是毫無音訊。我真的是擔心啊。”
“我理解。Faith,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
怎麽做?立初霜最近焦慮不堪,智商急劇打折扣,她該怎麽做?一直這樣等下去也不是個事兒啊。
“我看啊,不如在電視和報紙上發聲明,對Summer公開呼喚。無論你們之間是什麽樣的心結,她不會懷疑你是個好母親的。這一點你要有信心。”Frank的話正好戳中立初霜的心。
她握住電話,兀自搖頭,心裏明白,她們之間的母女情分,估計已經清零了。
“Faith?”Frank再次呼喚:“Faith,還有,可以說外祖母有多麽想念和擔心她。Summer是個很心軟的孩子,她會動心的。”
立初霜忽然坐直了身體,恍然大悟道:“對啊,對啊!謝謝你,Frank。我馬上去辦。”
她放下電話,就在酒店房間踱步子,心想:一不做二不休,把文秀接到香港來,去電視台錄像,親情呼喚,看看立夏能不能對一個垂垂老者的呼喚無動於衷。
立初霜立刻行動起來,她買了第二天飛天津的機票,打算給文秀辦理出院手續,然後安排去香港,搞定美國簽證。如果立夏現身,她們就一起飛回美國。
收拾好行李箱,正準備去退房,電話又響了,是葉叔。
“立總啊,小孩有消息了嗎?”葉叔的聲音低沉,但是很有定力:“不要急,我找到合適的人了,一定鼎力相助。”
昨天立初霜給葉叔打電話,詢問有否香港的關係可以幫忙。葉叔當時說去運作一下,沒有立刻應承。沒想到他老人家今天就有了進展。
“謝謝葉叔。”立初霜提高了嗓音。
“不客氣。我朋友會的聯係你。他門路多,人脈廣。你知的,舊時混幫派,如今兄弟也不少。揾人這種事,他們江湖上的人,有時候比差人犀利多了。”
幫派?江湖?立初霜在驚訝之餘心裏一緊-----這也是接近葉叔,了解他在東南亞關係網的好時機啊。
“葉叔,我原本打算回天津接我母親過來的。我再留一天,見到你朋友,親自拜托他,我再回去。”立初霜說。
“嗯,也好。你等杜先生電話吧。再見!”葉叔掛了電話。
結果,立初霜下午就見到了杜先生-----瘦弱斯文,和江湖與黑幫都不搭界的樣子。
“多謝杜先生肯幫忙。無論是否找到立夏,我都會給兄弟們提供高額獎金。找到的話加倍。”立初霜拿出支票本,寫了十萬港幣的金額,遞給杜先生。“兄弟們的車馬費,不成敬意。”
杜先生接過支票,眯起眼睛笑著道謝:“立總果然是女中豪傑。葉叔多有讚譽啊。今日得見,三生有幸。”
“杜先生謬讚了。我如今就是丟了女兒的不稱職的母親,真的是急死了。杜先生江湖有朋友,請多關照。”
“嗬嗬嗬,哪裏有江湖啊?朋友是不少。你等著我的消息吧。”杜先生起身告辭。
立初霜辦好了事,即刻買了機票,準備飛回天津。她要雙管齊下,刻不容緩。
穀雨警校畢業典禮之後,給了他們半個月的假期,有人要搬家,有人要探親,有人趁投入實戰生活之前,好好放鬆一下,不過,大家必須在十一月中到警局各部門報道,為感恩節假期人手最緊的時期做補充。
穀雨和大個子搬進了舊金山日落區的合租公寓,簡單安置了家用物品。鄭秋宜和Steve返回英國,邀請他去旅行。不過穀爺爺說是要回香港賣屋,然後再把奶奶的骨灰盒遷到美國,穀雨自告奮勇要陪爺爺一同去。鄭秋宜夫婦也認為這樣比較放心,所以主動買了往返機票。而穀雨沒有告訴別人自己的小心思-----那就是要離立夏可能的所在更近一點。冥冥中,他覺得立夏還在香港。
臨行之前的晚上,穀雨再次檢查他們祖孫二人的行李,確認爺爺帶好了他的藥,才回到臥室,準備上床休息。忽然,他聽見了Skype那久違的“叮”的一聲。
他一骨碌翻身下床,兩步就跳到了書桌前,赫然看見點亮的屏幕上有一條信息-----陌生人留言:我一切都好!
穀雨心髒狂跳,仔細看ID:afterthespringrain04-------春雨之後的04,穀雨之後就是立夏,04年出生的立夏!
再看頭像:一個草莓橡皮!
穀雨咧開嘴笑了。他立刻回複信息:香港?
石沉大海,沒有回音。
看來,立夏是有點害怕。她應該知道媽媽在香港發的尋人啟事了吧?所以啊,人在香港並不是什麽秘密了。唉,她太緊張了。
穀雨想了想,跑到客廳,拍了一張行李箱,發了過去。然後想了想,發了一個:
“----->”
那邊很快回音:“?”
穀雨笑了,寫了到達日期,發過去。
立夏簡單回應:“!!!”
立夏很快退出登錄。穀雨忍不住在屋子裏像是一匹急於出欄奔跑的小馬一樣不停轉圈。太好了,馬上可以見到立夏,問清楚發生了什麽,一定要幫助她脫離困境。感謝老天爺啊,真的顯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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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純屬虛構,原創作品,未經許可請勿轉載,謝謝!
看到那個壞女人的慌亂,感到很開心。
"風雨過後是彩雲!“立夏與穀雨有好戲了!
跟讀了,好緊張,開心啊,密電碼連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