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立夏正相宜
發呆，“芳心是事可可”
插圖來自Instagram水彩畫家Grace Wang Bell，謝謝Grace！
她的作品可以在此欣賞：https://www.instagram.com/gracewangbell/
“Go！”教官一聲吼，扮演“壞蛋”的穀雨就渾身肌肉緊繃。他從房子後麵走出來，眼角瞟著周圍的環境。
忽然，芒果和兩個“警察”衝了過來。
“警察！你被捕了，我們有逮捕證！”芒果高叫，嗓子因為緊張都劈了叉。
穀雨撒腿就跑。但是，他不能跑太快，一定要讓假警察同學們追上，然後實施逮捕。
很快，他被人撲倒在地，雙臂被反剪。他開始掙紮起來，拒不配合。
“請配合！”芒果一聲大吼就壓在了穀雨背上，膝蓋頂著他的脊梁骨，右手伸過去托住他的下巴拚命往後扳。
穀雨停止掙紮，讓他們給自己戴上了手銬，心裏暗罵：“下手這麽狠？你等著！”
可是當角色互換之後，穀雨卻下不了狠手-----畢竟是女生嘛。沒想到倒地的芒果入戲太深，不停掙紮，雙腳猛踢，一下子踹在穀雨膝蓋上，疼得他大叫一聲。
“Okay，Okay！”教官叫停，穀雨順利給芒果戴上了手銬。
芒果滿臉通紅地站起來，跳著腳，瞪著穀雨：“給我打開啊！”
穀雨嘿嘿一笑：“你也有不能耍狠的時候啊？”他清了一下喉嚨，一本正經地宣布“米蘭達警告”：“你有權保持沉默。你現在說的每一個字都有可能，也都可以，成為在法庭上......”
他的話還沒說完，芒果就飛起一腳要踢他。
“好啦！”教官大吼，穀雨趕緊閉嘴，快速給芒果打開了手銬。
接下來，他們要一起訓練的是“疼痛控製”，用於對付沒有實際上的過激反抗，卻拒不合作的被捕者。
這次芒果先扮演被捕者，盤腿席地而坐，不聽“警察”讓她站起來雙手背後的指令。於是兩個“警察”各拉住她的胳膊，穀雨按要求從身後伸出左手托住她的下巴，右手拇指按住她耳根下的一個穴位，向上用力，以圖用酸痛感使被捕者聽從指令。
以前學習詠春拳，和很多人交手練習的穀雨從來沒有問題，可是這握住女孩的臉使蠻力卻讓他為難了。他點到為止，心裏砰砰直跳。教官大喊：“扣分！語言指令呢？”
穀雨立刻喊道：“起身！起身！”
芒果這次倒是很配合地站了起來。但是角色反轉時，穀雨被她“點穴”製服，痛得直叫。等穀雨站起來，他們給他解開手銬之後，他捂著腮幫子抗議道：“你來真的啊？你指甲那麽長，我差點讓你破相啦！”
芒果和大家哈哈大笑起來。
這群學員每天都要上演這樣的橋段，警棍擊打、撲倒、製伏、搜身......每人起碼被銬住幾十次，據說到了畢業，應該有上百次了。
“以專業和高效的方式製伏嫌犯，是我們的準則。作為警察，我們要做的是保護和服務。我們有執法權，有勸阻權，但是，你們記住，我們沒有審判權。”教官在課上多次強調這一點。“我們唯有經過嚴格的訓練，才能在高壓的環境下作出精準而合法的反應。我們既要製服嫌犯，同時也要保護同伴，保護自己。”
午飯前整個學員隊全副武裝，被拉出去從山腳跑到山頂。穀雨“不幸”被挑選成為旗手跑在最前麵。二月的舊金山，中午的溫度在華氏50多度，非常舒適。可是學員們很快累得滿頭大汗。本來不覺得有什麽重量的旗杆子，拿在穀雨手裏也成了負擔。他不用回頭看，就知道芒果肯定又掉到了隊尾。為了照顧她，穀雨有意放慢了腳步。
“跑起來！”教官大吼。
這一路人馬如散兵遊勇，到了山頂潰不成軍。沒等他們坐下來喘口氣，教官下令立刻返回，並且開始障礙跑計時測驗。穀雨瞥了一眼芒果，滿臉通紅，眼淚汪汪。她蹲在地上不肯起身。
“嗨，快起來啊。”穀雨上前拉她。
芒果麵露難色地帶著哭腔：“我......那個來了。一定都透出來了......”
“啊？”穀雨愣了一秒，以最快速度脫掉身上的所有武裝用品，脫掉外衣，拽下來T恤衫，給芒果係在腰上，然後在教官的怒視下趕緊穿戴完畢，抓起旗杆帶領隊伍下山。
一隊人回到訓練營地，又累又餓，可是測驗在十分鍾的短暫休息之後就要開始了。芒果去衛生間處理好自己的狀況，但是來不及換衣服，硬著頭皮站在了起跑線上。穀雨對她拚命點頭鼓勁兒。
在過去的一個多月裏，芒果經常一大早來訓練，如今比剛開始的時候有了更多的信心。
“今天的考核，兩人一組，每人必須及格，平均分用來排名次，前三名有獎。不及格的可以重考一次。隻有一次機會。你們可以自行分組。”考官話音未落，大家就開始尋找夥伴，通常都是水平差不多的排在了一起。
和芒果差不多的有一個女生，一個胖子。那個女生快速找到了和她關係好的一個男生，胖子找了一個小矮個，幾個男生向穀雨投來詢問的目光。芒果低下頭，準備聽從命運的安排。
穀雨走過去，拍拍她的腦袋：“來吧，咱倆一組。拜托你拚命哈。”
芒果抬頭，眼睛裏都是感動，她抿著嘴點點頭，說：“我應該可以及格的。要是能過，我周末請你吃飯！”
“兄弟，一言為定！”穀雨和芒果一起排隊。
“你們有三分十五秒。”教官一個字都不多說，“Go！”第一組從起跑線衝了出去。
整個障礙計時跑包括極速短跑、錐形障礙物穿插跑、梯子、矮牆、高牆、匍匐鑽過障礙、衝上五層樓再下來......穀雨一點兒問題都沒有，芒果則最怕是攀高。
前麵十幾組學員裏有兩組沒通過。輪到穀雨和芒果時，他們暗自慶幸已經從長跑的疲憊中休息了一陣子。
“Go！”他倆衝了出去，才發現今天全副武裝奔跑起來，比平時吃力多了。穀雨根本無心得獎，他全心全意地想幫著芒果過關。
芒果在起先的一百米衝刺中拚勁全力，然後是翻梯子（八尺寬梯子障礙物）。穀雨在前麵，伸手勾住最上麵一根杆子，一眨眼就翻了過去。而芒果則須爬幾節，然後手撐著杆子才能將腿翻越。
矮牆還好，六尺高牆對芒果就是最大的挑戰。這次穀雨在她身後，不斷提示：“靠近靠近，筆直起跳！”
芒果試了一次沒抓住牆頂。她退後兩步，接著衝勁兒一躍而起，抓住了牆頂，但是腿卻沒能及時擺上去。
“再來！”穀雨焦急大喊。
再次起跳，芒果及時把自己拉高，順勢把一條腿夠了上去，成功地爬上了牆頂，翻身跳下。
“快！”穀雨在前麵飛奔，帶著芒果衝進大樓。知道後麵的障礙芒果都能自己過關，穀雨撒開腿，用了不到三十秒就跑到樓頂再下來，接著是在一係列錐型警示筒之間蛇形，然後進入拖拉失去知覺戰友的環節。
這個叫做“dummy drag”的環節是拖動一個160磅的人形沙袋。穀雨曾經陪芒果練習過很多次。別看她個子小，力氣倒是挺大，十有八九可以達標。於是穀雨自己向著終點狂奔，以求提高平均成績。結果穀雨以兩分五十秒完成。
當他回頭查看芒果的時候，隻見她小小的身影正在場上奮力前進，心裏充滿了敬佩。這個小個子女生平時嘻嘻哈哈，但是在訓練中極為專注，毫不退縮，真不簡單。
結果芒果以三分十四秒達標，到了終點就癱倒在地。穀雨跑過去拉她起來。在猛喘的間隙裏，芒果說：“請你吃飯！”
他們倆的成績沒有拔得頭籌，但是卻得到了特別表揚。教官告誡大家：“以後你們出警，一半的性命就交給了拍檔。拍檔之間的配合、信任和愛護，不僅能提高效率、保護生命，更能夠增加職業的滿足感和榮譽感。我們是一個集體，這一點永遠不要忘記。”
最後，教官畫風突變：“今天特別批評Gu！著裝不合格。你的T恤呢？”
穀雨簡單說：“髒了。”
“下午課後罰100個俯臥撐，外加跑十圈。”
芒果看向穀雨的眼睛都是犯罪感。那日，她要趕著去上班，沒辦法陪留下了受罰的穀雨，隻得在他的更衣櫃裏留下紙條：我會洗幹淨衣服帶過來。欠你兩頓飯。
穀雨受罰之後，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開車回家。他先是去浴室衝涼，渴望讓肌膚盡快得以鬆弛。
在浴室的鏡子裏，他發現自己的身材在一個月間就出現了變化-----比以前更結實，肌肉線條更優化。他看見臉上被芒果的手指壓出來的紅印和被芒果踢得淤青的膝蓋，心裏不由得暗罵。然後他又笑了：這個丫頭也真特別啊。他們倆，不是冤家不聚頭吧？
不過，當他在書桌前坐下，看見那草莓橡皮的時候，一顆心卻沒有放在送橡皮的芒果身上，而是飛到了不知身在何處的曾經拿草莓橡皮丟他的立夏身邊。他們倆，也是那麽有緣份，也可以說，有生死之交吧？隻可惜，自己沒能在合適的時間進入她的生活。以後還有機會嗎？穀雨隻能歎口氣。
周末穀雨如約來到芒果的家吃晚飯。
這不是穀雨第一次踏入舊金山灣景區。他跟著鄧安達競選的時候，多次來這裏辯論、訪民、參加社區活動。Mary開始搞心理輔導項目之後，穀雨也陪她來過，算是擔當一部分保安工作。他最喜歡的是和鄧安達來看望社區少年合唱團------就是當年在聯合廣場槍擊案那天表演的孩子們。那些生活在貧困線的孩子，照樣有天真純淨的歌聲。
穀雨的車子轉過街角，看見一個目光呆滯的年輕人坐在馬路牙子上，手裏握著長棍。他一個人就霸占了整個車位。穀雨自覺惹不起，隻好接著往前開，把車子停得遠一點。
芒果的家在一個用鐵絲網圍住的破爛不堪的危房旁邊，夾在兩個比較高的房子中間，顯得很矮小。不過，穀雨注意到，雖然外牆油漆斑駁脫落，窗框和門框的木頭都有不少發朽之處，可是一樓的窗口有漂亮色彩的窗簾，二樓陽台有早春盛開的杜鵑花。
前門在幾個台階之上，沒有門鈴，把手上掛著個鈴鐺，拴著毛線鉤織出來的一串水果：芒果、草莓和香蕉，顏色鮮豔可愛。
穀雨正在猶豫是該敲門還是搖鈴鐺，一個小腦袋從旁邊窗簾後麵一閃，然後大門就被拉開了。一個小男孩，大概四五歲的樣子，瞪著大眼睛，抬頭看著穀雨發愣。
“嗨，我是Maya的朋友，她在家嗎？”穀雨笑著問。
“媽咪！”小男孩一邊喊，一邊往屋子裏跑，把穀雨扔在了門口。
芒果很快跑了出來。她今天披散著一頭卷發，讓她看起來更矮了，不過卻平添了一點女孩子的柔和感。仔細一看，她還化了淡妝，氣色還是那麽黑裏透紅的，黑色緊身上衣有點短，露出一截肌肉緊實的腰，淡藍色牛仔褲把她的下半身勾勒出花瓶的形狀來，算是凹凸有致。
“Rain，你早到了。來，快進來坐。Miguel，把水果拿出來招待客人啊。”芒果衝裏麵房間喊道。
那個叫做Miguel的小男孩端著一個大塑料盒，裏麵盛滿了各種切成小塊的水果，放在茶幾上，用力地掃了穀雨一眼，然後咧開嘴笑了：“你很帥！”
話音未落，小孩就不見蹤影，留下穀雨不好意思地看著芒果說：“你弟弟真可愛。”
芒果給穀雨遞上一把叉子，說：“你先吃水果，我去廚房看看。”
穀雨這才意識到，滿屋子都是烤肉的香氣。他吃了一塊菠蘿，站起身來，隨芒果走到廚房，問：“你做什麽呢？這麽香？”
“慢烤豬肉，等下吃三明治。還有，蔬菜湯。”芒果揭開鍋蓋，給穀雨看。
一鍋湯裏有洋蔥、胡蘿卜、意大利毛瓜、番茄......沒有肉，卻香氣撲鼻。
“哇，沒想到啊，你這麽會煮菜。”穀雨讚歎道：“有什麽可以幫忙的嗎？”
“你會煮菜？中國男人喜歡下廚房嗎？”芒果一邊切牛油果，一邊問。
“不一定。不過，我喜歡，跟爺爺學的。我手藝不錯呢，哪天讓你嚐嚐。”穀雨靠在廚房門框上，眼睛瞟見小男孩的腦袋從臥室門口探出來。穀雨對他擠擠眼睛，做出來開槍點射的姿勢，逗得小孩直笑。
“你弟弟幾歲了？”穀雨問。
芒果停下手裏的活兒，抬頭看著穀雨的眼睛，神色裏有悲傷有決絕：“他是我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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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純屬虛構，原創作品，未經許可請勿轉載，謝謝！
特別鳴謝Grace Wang Bell，素昧平生，隻是喜愛她的水彩人物作品，非常冒昧地詢問是否可以放在我小說網頁上，沒想到Grace立即答應，還特地做了修改，非常感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