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usty在飛機上肌肉酸痛,渾身發冷,不停打寒戰。同機的醫務人員看了,趕緊給他吃了退燒陣痛的藥,一下飛機就把他送去了急診。在機場等候的William撲了個空,收到通知,也急急忙忙驅車趕到醫院。
在急診室裏,Dusty開始頭痛欲裂,眼前全是白光。他們把他放在擔架上平躺,他開始頭向後仰,脊柱前挺,角弓反張。醫護人員立刻把他推了進去,留William在等候室裏抱著頭,淚流滿麵。本以為兒子就是輕傷呢,能夠從越共手裏逃脫,他覺得就是上帝的恩顧。沒想到他突發了這麽嚴重的問題。
打了嗎啡,Dusty終於昏昏沉沉地安靜下來。幾番檢查之後,他們告訴Dusty:你得了瘧疾。
“好吧,中頭獎啦。”Dusty渾身虛弱無力,苦笑著說。
William和Dusty對瘧疾都不陌生,這種通過蚊蟲叮咬傳播瘧原蟲的疾病,曾經在二戰期間造成東南亞和非洲地區美軍的重大非戰鬥減員,大約有50萬軍人遭到感染,約6萬死亡。越戰開始以來,叢林裏蚊蟲滋生,瘧疾對參戰雙方的軍人和平民都造成了無差別打擊。中國科學家開始大力投入抗瘧藥物的研究,卻也遲遲沒有有效藥物被開發出來。
60年代的有效藥物還是以奎寧為主。不少重症瘧疾的治療效果不佳。Dusty這種侵入腦補的瘧疾,很有可能會帶來嚴重後遺症,包括長期頭疼、抽搐、昏迷、神經功能紊亂、眼球震顫、視覺障礙,等等。
“Blake先生,你該吃藥了。”一個胖胖的護士推著不鏽鋼小車進來。“嗨,你好!我叫Maria,會是你的管床護士。有事你盡管叫我哈。”
Maria看起來三十出頭,個子挺高,身材豐滿,帶著嬰兒肥的臉頰上紅撲撲的,和滿頭金燦燦的頭發以及如凝脂般的皮膚相得益彰,烘托出一種營養過剩的感覺。她淡淡的眉毛下麵是一雙溫暖的棕色圓眼睛,鼻子在大臉盤上倒是顯得小巧。嘴唇豐滿俏皮,笑起來左邊有個小梨渦,因為下麵的牙齒不太整齊,所以她笑得小心,看起來就像是咬著下嘴唇在笑一樣,給她大大咧咧的外表,平添了一種羞澀感。
“別擔心,在我手下的,沒有不養胖一點的。今天中午想吃啥?這是點餐單,不過,也就是雞肉和牛肉的選擇。我選雞肉,醬汁比較好吃,牛肉有點老。不過,如果你今天選了雞肉,明天還是要換牛肉吧?不然每天吃一樣的,多沒意思?噢,對了,明天可以點鷹嘴豆濃湯,那個不錯。”Maria一口氣說完,自己深呼吸了一下。“要不要開窗啊?屋子裏有點悶呢。聽音樂嗎?我有小收音機可以借給你。”
Dusty和他父親都聽暈了。最終,Dusty笑笑說:“謝謝你,叫我Dusty好了。”
“不客氣,Dusty,很高興認識你。吃藥!”Maria“命令”道。
Dusty從她圓潤的手裏接過來小小的藥盒,吞下了幾粒藥。這麽簡單的動作,好像耗盡了他的體力,開始頭冒虛汗,靠在枕頭上直喘。
“你好好休息,我去看別的病人了。”Maria聲調愉悅地說,一扭身,出了病房門。
“哇,她是我最近見到最開心的人啦。”Dusty搖搖頭,對父親說:“你回去休息吧。你也看到了,護士不錯喔,你放心。”
本以為吃了藥打了針就會好起來的Dusty,在第二天下午經曆了又一次發病的暴擊。從這次發病來看,基本可以確診是感染了惡性瘧(每日一次發病),隨著高燒前兆的到來,他感到無以複加的寒冷,緊接著發高燒,頭痛,脊背和肌肉痛...... 中午吃的湯全都讓他吐了個幹淨。怕他咬到舌頭,Maria把壓舌板塞入他嘴裏,自己則用力壓著他震顫的身體。
可憐的人!Maria見過瘧疾發病的,可是這麽嚴重的還沒見過。而Dusty在病痛中的沉默,讓她心疼。她寧可見到嚎哭和罵娘的病人。
又是一針嗎啡,又是一輪昏睡。William趕來的時候,看見兒子蒼白的麵龐,感到心痛而無助。Dusty今年四十二歲了,傷痕累累,孤身一人,不知道他接下來的人生會是怎樣?
第二天早上,Dusty從一夜痛楚的噩夢裏醒來,第一眼就看見了Maria大大的眼睛和下麵大大的黑眼圈。她帶著喜極而泣的眼神說:“乖乖,你終於醒了。想吃什麽?”
Dusty琢磨了一會兒,皺了皺眉頭,問:“昨天是你壓在我身上的,對吧?”
“對對對,要不你就要掉地上了。”Maria驕傲地說。
“拜托,如果有下次,找個瘦一點兒的。你壓得我喘不過氣來。”Dusty一本正經的表情,讓Maria紅了臉。
“對不起,我知道我胖......不過,瘦子壓不住。你......勁兒太大了。”
輪到Dusty臉紅了:“對不起我不是......要嘲笑你......我不該評論你的身材。對不起。”
盯著Dusty的眼睛,Maria心裏生出來一片柔情------什麽時候有男人這樣坦然看著自己,還這麽溫柔?
她把Dusty看毛了。後者眨眨眼望向窗外,說:“早餐有什麽好吃的?”
Maria驚醒過來:“噢,無非是麥片水果麵包。你想吃什麽?”
“漢堡。”
“我問問醫生,如果沒問題我就去給你買,加芝士嗎?洋蔥是生的還是煎熟的?要番茄生菜嗎?要黃芥末醬還是番茄醬?或者兩種都要?”Maria嚴謹的態度把Dusty看呆了。
“啊......我就是開玩笑。早餐吃什麽都行。你怎麽有時間去買漢堡?”
Maria坐直了一點,轉動了一下手腕上有點緊的表帶,帶著嬰兒肥的臉蛋上生出來一個梨渦,道:“我昨天夜班啊,今天休息。不過我回家也沒事,可以幫你買漢堡。”
從殺氣騰騰的前線和貧瘠的越南人中間歸來,Maria的豐腴和甜美讓Dusty心裏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安定。他點點頭說:“那好,謝謝你。請買兩份,我請你吃。”
Maria歡天喜地地去買了漢堡,和Dusty一起啃。她有點口齒不清地說:“這家店我最喜歡了。不過,我做的也很好吃。你喜歡吃蛋糕嗎?有空我做了帶給你。”
Dusty搖搖頭:“我不怎麽吃甜品。”
“啊?怎麽會有人不喜歡吃甜品?人生的一大損失啊。你就是沒吃過好吃的甜品罷了。”Maria堅持道:“吃過我做的檸檬蛋糕的人,沒有不被感動的。”
“謝謝你!和你聊天很開心。”Dusty換了個話題。
Maria吃好漢堡,回家睡覺去了。Dusty看著窗外,忽然特別想念碧芝。如果她在自己身邊,一定會做好多美味滋補的湯水吧?她一定會溫柔地握著自己的手,單單以她那清澈如水的目光就可以陣痛安神。可是,在碧芝最為痛苦的時候,自己卻不在她的身邊。唉......
想著想著,Dusty睡著了。在夢裏,又一輪的煎熬開始了。從冰窖到火焰山,他覺得自己的血肉筋骨都被利刀刮了一遍。半昏迷中,他感到還是Maria那有份量的身體壓住了他,讓他在意識的極限裏感知到一絲安定的力量。
“嗎啡,嗎啡!”Dusty不知道自己到底喊出來沒有。他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
接下來的幾天,Dusty高燒的狀況有所減弱,但是頭痛卻日益囂張。每天下午,在身體第一根汗毛豎起來的時候,他就如臨大敵,繃緊了渾身的肌肉,等待痛楚的幾個小時的折磨。很快,他清醒的時間少了。就算是醒過來,也目光呆滯,無力交談。
看著Dusty空洞的眼神,逐漸消瘦的臉頰,Maria似乎比William還著急。可是,無論她如何開玩笑,如何噓寒問暖,Dusty都沒力氣沒心情回答。他太累了,他需要嗎啡,需要睡眠,需要從頑固痛症的魔掌裏逃生。
將近兩個星期之後,醫生說Dusty基本不發燒了,可以出院。醫院裏病患激增,Dusty隻得拿了一瓶止痛藥,讓William接回了家。Maria依依不舍地表達了擔心。看著Dusty走路打晃,在父親的攙扶下出了醫院大樓的門,Maria眼淚汪汪。
就在他們準備上車的時候,Maria追了過去。她遞給William一張小紙條,說:“這是我的地址和電話。有什麽問題,別猶豫,打給我。”然後,她轉頭看著Dusty說:“當然,沒事聊天也行。你保重,再見!”
Dusty沒力氣說話,但是Maria大眼睛裏有些乞求的神色讓他不忍。於是他微微一笑,張開手臂給了Maria一個快速的擁抱。“謝謝你,再見!”
“再見!”Maria在心裏下了決心------不會放你走遠,一定要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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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純屬虛構,原創作品,未經許可請勿轉載,謝謝!
看到dusty感染瘧疾,想起十萬國民黨遠征軍死於緬越的密林裏,屍骨無存。
大約有50萬軍人遭到感染,約6萬死亡————OMG!難以想象Dusty是怎麽熬過來的。罵一句解解氣吧:Damn the Damn War!
可可做了大量的功課,讚充足的準備!
節日快樂!
那俺坐地板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