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餓了。”一出俱樂部的門,章碧萱就嚷嚷起來。她剛才太緊張,走到戶外呼吸了一點新鮮空氣,真的是餓了。她這個時候,更像是一個十八歲的少女應該有的樣子。
Dusty也餓了。於是兩人在街上走,尋找熱氣騰騰的餛飩攤子。
走了幾條街,還真讓他們碰到一個。攤子上人不多,但是爐灶上熱氣騰騰,飄出來香氣勾人饞蟲。他們倆叫了兩碗薺菜餛飩,大口大口地補充剛才“執行任務”消耗所的能量。
Dusty率先幹掉一碗,意猶未盡,擦了擦嘴巴,說:“怎麽今天的餛飩特別好吃?”
章碧萱沒說話,心想:我家碧芝做的比這個要好吃百倍。
沒想到餛飩攤子的主人聽見了,搭話說:“我今朝把了豬油和豬油渣的,味道哉吧?”他看了看兩個年輕人,又加了一句:“吃慣了奶油麵包,偶爾吃吃小餛飩,換個口味老適意!”
Dusty和章碧萱相視而笑。他倆吃好宵夜,接著在月色下散步,也沒說話,就默默地各自消化著過去的這個夜晚和那碗餛飩。
當他們拐過街口的時候,忽然從旁邊小弄堂裏衝出來四五個黑衣蒙麵人,揮舞木棍,步步逼近。直到把他們倆逼進了一條死巷子裏。Dusty告誡自己要吸取上次打架的經驗,不可以暴露出自己的格鬥水平,隻是推搡阻擋為主。這些人看起來都挺年輕,身體壯實,卻並不是有功夫的樣子。會是什麽人?
章碧萱緊張地抓住了Dusty的胳膊,被他護在了身後,心髒開始狂跳。她也想起來第一次見到Dusty的情景。那次他似乎身手不錯,才一出手就把老薛的胳膊給搞脫臼了。可是今天他卻步步退讓,是裝的?還是上次是個巧合?如果他是個武功高手,平時卻不承認,是不是就有問題了?
Dusty的胳膊上挨了幾悶棍,心裏竄起火來。上腳踹了一個家夥一下,忽然看到另一人趁機去拉章碧萱,於是急著護她,伸手抓住了襲擊者的木棍,剛要發力反擰,卻忍住了。他搡了一下那個家夥,然後把章碧萱摟進懷裏,把自己的後背賣給了襲擊者。讓那人賺了幾棍子的便宜,他回過身來,胳膊腿齊上,一陣子瞎打瞎舞,東推西搡,隻要保證自己不倒下,也吃不了大虧。
像他預計的那樣,這裏的打鬥和章碧萱的尖叫很快引起街坊四鄰的注意,有人怒吼起來,有人威脅已經去人喊警察了。幾個暴徒見狀退縮了。Dusty回身查看章碧萱,沒想到一個黑衣人手裏亮出來一把尖刀,向Dusty的後背猛刺過來。Dusty感到動靜,急忙側身躲避,刀子沒有刺進身體,卻在後背上深深地劃了過去。刺痛之下,Dusty身體猛地一抖,章碧萱被嚇得差點暈過去。
這時一個身影衝了過來,三下五除二就從一個暴徒手裏奪下了木棍,隨即揮舞著向持刀者進攻。他雙手緊握木棍,劈頭而下,那個持刀者無力躲避,抬起胳膊護腦袋。接著就是骨頭斷裂的聲音。Dusty聽得心頭一緊,才看清楚飛來救命的人是江南翔。他拿著木棍似乎殺紅了眼,毫不留情,招招奪命。幾個歹徒拔腿四竄。
江南翔丟下木棍,上前檢查Dusty的傷勢。“沒傷到要害,可是傷口很長也挺深的。”他說。
章碧萱緊緊地靠著牆動彈不得。Dusty神色痛楚,咬牙脫下西裝外套,江南翔很是默契地把外套接過來,圍住Dusty的身體,在胸前用兩個袖子打了個結,後麵正好壓住了背上橫向的刀傷,權當是一個簡單的繃帶。才這麽一會兒,Dusty的白襯衫已經讓血染紅了一大片。
江南翔又脫掉自己的西裝,疊了疊,塞到“繃帶裏”增加壓力止血。他解開袖口,把自己的白襯衫袖子卷了起來,扶著Dusty,對章碧萱說:“得趕快去醫院。附近有沒有醫院或者診所?”
章碧萱這才回過神來。她慌亂地搖頭,說:“不知道。去路上看看有沒有黃包車吧。”
他們來到路上,沒有什麽行人,也沒有車,於是隻好緩緩前行。Dusty自己知道後背的傷勢問題不大,這點小痛他還是忍得了的。他心裏七上八下的是剛才江南翔救他的一幕。他平時看著很斯文,可是剛才太孔武有力了,似乎有訓練過的殺氣。尤其是那個雙手持棍的下劈的動作和嘴裏不由自主發出的一聲“哈!”
走了幾條街,他們終於發現了一個小診所,門口貼著紅十字的白色燈箱還亮著。章碧萱趕緊上前拍門。過了一會兒,一個禿頭的中年人打開門讓他們進去。
那人開了燈,他們發現診所很小,一個小治療床,一個工作台擠在一起,台子上和旁邊的玻璃櫃裏瓶瓶罐罐地亂七八糟。三個人看了都心裏一沉,可是又不是疑難雜症,處理一個外傷應該還可以吧?
禿子醫生讓Dusty脫掉上衣坐在床上。江南翔過來幫忙,章碧萱站在一邊手足無措,心砰砰地跳,目光也不知道該放在哪裏。
“儂轉過身,我看看。”醫生說。“喲,嘎長嘎深的傷口啊,刀傷?”
章碧萱看到那條傷口幾乎橫跨他的後背,還在不斷地湧出血來。他的胳膊和後背還有一些泛紅的木棍擊打的傷痕。章碧萱忽然心疼得無以複加。
“要縫針啊。不過老實講,我平時看牙齒比較多。這個麻藥是不夠力的。我可以給你在表麵再塗一點點,但是你得忍著。這樣吧,我給你吃一粒止痛片,要到半個多小時以後才生效,那麽你回去可以睡得安穩些。”醫生戴上膠皮手套,拿了藥片遞給Dusty。
Dusty立刻拿定主意:不能吃。他拿不準半個多小時之後的局麵會是怎樣的。於是他耍了個小把戲,把空巴掌拍向嘴巴,喝了一口江南翔遞過來的水,然後趁著趴在床上的時候把藥片塞進了枕頭底下。
他側過來頭,對章碧萱一笑,道:“小傷,沒事。你別怕。”
章碧萱忍著眼淚,上前握住了Dusty的手。江南翔鎮定地在醫生的指示下當助手,拿小木桶接著一塊塊浸透了血水的紗布,拿著剪刀在每一次縫合打結之後剪斷縫合線。他好像對血腥手術的情景見怪不怪,在嘴角掛著似有似無的輕蔑的笑。
Dusty的一隻手用力地抓緊了枕頭。另一隻手則放鬆地給章碧萱顫抖的手握住。他很快汗如雨下,眼前也有點模糊不清。於是他閉上了眼睛忍受著。心裏罵起來這個三腳貓的牙醫,從清洗傷口開始就顫顫巍巍的,要知道時間就是痛苦,他動作太慢了!
等到傷口終於縫合好,也蓋上了紗布,綁上了繃帶,Dusty整個人都有一種要虛脫的感覺。他坐起來緩了緩,聽江南翔說出門看看有沒有車。
過了一會兒,江南翔進來說叫到了一輛黃包車。
“我家不遠,我走回去就好了。Dusty你好好休息,我明天給你請假。”
江南翔走了。章碧萱送Dusty回家,她扶著Dusty上樓,進到他的房間,立刻忙著收拾床鋪,安頓他躺下。自己借用電話告訴女傭萍姐自己不回家了。
“謝謝你,真的不回家?”Dusty問。
“我爸爸不在,沒關係。我陪你一會兒。你......很疼嗎?”
“還好,剛才的止痛片發力啦。我好想睡覺。”Dusty也沒撒謊,他真的覺得累極了。
“你睡吧。我看著你。”章碧萱在床邊坐下,看著Dusty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兒,她看到Dusty的呼吸平穩了下來,於是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臉,見他沒反應,就很快地脫掉高跟鞋。站起身來環視四周。
Dusty悄悄把眼睛睜開一條縫,看著章碧萱踮起腳尖開始在房間裏搜索,每次腳下的硬木地板咯吱一響,她就嚇得僵住。她翻看了幾個抽屜,又掏了Dusty掛在衣架上的幾件外套的口袋,低頭檢查了床底下的情況,然後一扭身體,從壁櫥門的一條窄縫裏溜了進去。Dusty看到壁櫥裏的小紅燈亮了,估計章碧萱正在查看桌子上的瓶瓶罐罐吧。他倒是不擔心那個護牆板後麵的乾坤被章碧萱發現,她的功力遠遠不夠,力氣也遠遠不夠。
Dusty回想今晚的事情,給自己做了一個任務後小結:在舞池裏,自己算是輸給了章碧萱。他萬萬沒想到一個小丫頭會如此主動,會有如此的殺傷力。自己雖然在過去的二十三年裏沒有“吃過豬肉”,但是絕對從十幾歲開始就“看過豬跑”了。男女之間的事情,他應該比章碧萱明白的更多。但未必是更占上風的一個,因為他對於自己是不是更有定力深感懷疑。剛才如果不是在人群裏,也許自己就把持不住了。
他忽然想到了碧芝。他愛的是碧芝,那是一種沒來由的,說不清的感情。雖然他們沒有真情告白,更沒有任何誓言和承諾,但是Dusty把那種感情看得很重,不忍玷汙。為了這感情,他要和章碧萱保持最後的底線。
今天的襲擊者是什麽人?也許是來試探自己的?可是那人是痛下殺手的。如果自己不躲開,估計會傷得很重,性命堪憂。不過這場考試,自己算是得了滿分。剛才看到章碧萱的淚眼,他確定自己贏得了她的心和信任。
章碧萱從壁櫥裏鑽了出來,輕手輕腳地回到了床邊。她坐了下來,借著月光,看向側臥著的Dusty的臉。他依舊沒穿上衣,一條胳膊露在毯子外麵。章碧萱幫他把毯子拉上蓋好,他也沒醒。章碧萱的手停留在Dusty的肩臂之處,感知他在薄薄的毯子下麵起伏的肌肉線條,心裏的小兔子又掙紮著跳了起來。
月光下,Dusty的頭發、眉毛顯得顏色更淺,和膚色沒有了差別。他線條分明的臉像是一個大理石雕像的黑白素描。她伸手輕撫他的麵龐,在他厚實的下巴上停了下來。他的下巴有一個豎著的凹槽,很是特別。章碧萱心裏的小兔子用爪子撓了她幾下,讓她的眼淚撲簌而下。她捂著自己的嘴,抽噎起來。她想到前幾天領導給自己施加的壓力,讓自己要學會變通,適當的時候要做出一定程度上的犧牲,不由得充滿了委屈。她在心裏對領導說:“組織上的任務我完成了,我確定Dusty不是特務。他就是一個普通人,勇敢、堅強、有點笨拙也有點害羞的普通人。他知道我喜歡他,可是卻沒有趁機占我的便宜,可見他也是一個正直而有克製力的人。”
她輕輕地倒臥在Dusty的身旁,感知著他的氣息,悲傷地問自己:如果沒有那個任務的話,我能不能放心地去愛上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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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純屬虛構,原創作品,未經許可請勿轉載,謝謝!
碧萱這是陷進去了,姐妹情岌岌可危了,難過
組織上的任務我完成了,我確定Dusty不是特務。他就是一個普通人,勇敢、堅強、有點笨拙也有點害羞的普通人————同為臥底,女人和男人不一樣啊。看看人家Dusty多冷靜,萱萱要吃虧咯。
讚可可把每個人的心理都描述的很到位:))
感情戲也是杜撰LO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