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工作室的路上,我琢磨著要看看今天的情況再決定是不是把畫送給他,也要看看今天的情況再決定是不是和他提趙憶江的事情。我們很久沒有在一起了,我渴望兩個人心無旁騖的私密時光。
我到的時候Dan已經在裏麵了。開門進去,發現他正拿出黑管來,看起來心情不錯。
我跑過去,他摟著我親了一下,問:“你要不要試試看?”
“呃?吹黑管嗎?”
“對呀,試試?”
他把我環進他的懷抱,從後麵手把手教我手指的位置,然後我用力一吹,“哺~~”的一聲,我們倆一起大笑起來。
“還是我來吧。”
他沒有放我出去,隻是把黑管稍微側過去一點點,緩緩地吹出來一首慵懶的爵士風的樂曲。我仰靠在他身上,隨著音樂和他一起慢慢搖擺,覺得黑管那婉轉溫柔的音色真的是太治愈了。它在流淌之中悄悄地愈合了這幾日不小心碰落的感情碎片。我轉過身,把頭靠在他胸前,感受他胸膛的起伏,聽著他心跳聲的伴奏,偶然抬頭看看他的臉,和他的眼神來個不期而遇,那就是平緩音調裏小小的高潮。我忽然有一種已經和他這樣跳了一輩子舞的感覺。
一曲終了,他一手摟住我的腰問:“喜歡嗎?比你的‘哺’要好一點點吧?”
我笑著說:“喜歡。這首曲子叫什麽名字?”
“This Guy's in Love with You。”
“真的嗎?”
“你說呢?”他笑得很得意。
他把黑管放進盒子裏,把我們倆拋到沙發上。那一點點小小的隔閡也沒有了,我們心意相通,合二為一。真希望此情此景可以天長地久永不老啊。
睡得太早,睡得很香,我們半夜居然都醒了。半夜裏,倉庫高大的空間有點冷,讓我們感歎舊金山的夏天不愧被封為“世上最冷“。我們緊貼著彼此,像是兩個完美契合的字母S一樣。他把我摟緊,輕聲問:“你住過你爺爺的大院兒嗎?”
“住過啊。”我心裏一驚。估計今天還是會繞到那個話題的吧。
“給我講講唄,我記不清了。可是我知道,那裏有我特別美好的童年歲月,一去不複返。”他的聲音裏有一種滄桑感,讓我難過起來。
“嗯,我記得去食堂買飯。好多窗口,點菜刷卡,特別方便。”我說。
“啊?都這麽先進啦?我們以前還是用飯票的。”
“我還記得有那種遊樂場一樣的地方,但白天是老頭老太太在健身。你記得嗎?那種人站在上麵蕩來蕩去,可以活動腿什麽的?”
“什麽啊?不記得了。我就記得小孩的滑梯和秋千,還有沙坑和雙杠。”
“那個還在。噢,對了,現在好像還有大澡堂,爺爺還喜歡去泡澡呢。”
“真的?我記得。我以前特別喜歡和我爸爸去。我們玩憋氣潛水比賽,他教我遊泳......”他的聲音輕了少許,我的心裏一沉。
他見我不出聲,於是接著說:“我爸在我日漸模糊的記憶中,永遠是那麽完美,那麽高大,那麽強有力。從小我就盼望著自己快快長大,長得和他一樣高,成為他那樣一個人。Sam,你前幾天和我說的,是我從來沒聽說過,也從來不能想象的東西。我當時很害怕,很憤怒......”
我翻過來身看著他,說:“那都是傳言。不是真的。你別往心裏去。對不起,我不應該說的。“
“不怪你。我相信你也有一樣的恐懼和憤怒。但是無論別人怎麽講,我都不會信。我還是盼望著有那麽一天,他能親口告訴我那是假的。”
他雖然說得很堅定,可是我在他的眼睛裏看到了猶疑。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臉,他溫柔地看著我說:“我現在應該比我爸要高了。我最懷念的是他把我扛在肩上的感覺。可那種安全感、自豪感慢慢地隨著歲月離我而去,抓都抓不住。我以前很害怕親密關係,多少也有這個原因。我害怕一旦投入去愛,然後又不得不經受分離的痛苦...... Sam,你到底是誰?可以如此輕易地改變了我?”
他拂開我額頭上的碎發,笑著說:“我們上輩子是什麽樣的緣分?這輩子才能找到彼此?都說千年修得共枕眠,你是千年的妖精?”
我笑了出來:“那麽說,你也是啊。”
“我真的曾經偷偷想過,我爸爸是不是早就上了天堂,然後他派了你來拯救我?”
“嗨,不要亂講!也許,我們還有和他團聚的一天呢。”
“真的嗎?我媽也是這樣說。她不許我亂講。唉,我媽也很不容易。”他平躺著,把手枕在了腦後,看著天花板歎氣。“我那天說話沒過腦子。”
越是和Dan感情深入發展,我越是能體會Frances的不易。我完全不敢想象,要是Dan現在忽然從我生活裏消失的話,我會是多麽崩潰。
“Dan,不管怎樣,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我嚴肅的語調讓他吃了一驚,轉過身來看著我。“什麽?”
“無論如何,你要好好保重自己,為了所有愛你的人。”
他把我擁入懷抱,說:“一定!”
過了一會兒,他笑著說:“那我現在餓了呀。”
“噢,咱們起來搞點吃的?”
他哈哈笑著點點我的鼻子道:“我要吃甜點。吃你這個巧克力熔漿蛋糕。”
“那我也餓了。吃你這個巧克力熔漿蛋糕。”
於是兩個巧克力蛋糕甜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從回籠覺醒來的我們,看到日上三竿。Dan坐起身說:“你猜我昨天帶來了什麽?”
看他那神秘的樣子,我猜:“好吃的?”
“你就知道吃,要變成肥老鼠啦。”他一邊穿衣服一邊笑話我,然後告訴我:“我帶來了牙刷牙膏。我不刷牙是絕對吃不下早餐的。當然,還帶了好吃的早餐。”
“又是一個預謀啊!”不過他的細致,還真是比我這個女孩子要強。
早餐過後,我們打算先各自回家。我媽媽已經給我發了無數個短信來了。我一早告訴她我中午回去,她還是不停地轟炸我。
“哦,對了。我把家裏阿P的貓砂帶來了兩大盒,等一下你帶回去吧。我們馬上要搬家了。”
我們站在門口的車前,Dan打開了他的後備箱,拎出一大盒貓砂,就要開我的後備箱。我忽然想起那幅畫還在裏麵,於是大叫:“別動!”
他被我嚇了一跳,驚愕地看著我。
我琢磨了一秒鍾,說:“好吧。本來打算藏在工作室,你生日的時候給你的。現在給你也好。”
他把後備箱打開,瞬間僵住了。我看到他慢慢地把畫拿起來,肩膀起伏不定。我上去從後麵抱住了他。半晌他轉過身來,含淚看著我說:“謝謝你,我很喜歡。”
我們一起把畫放在了工作室的畫架上。Dan看了又看,驚訝之情無以言表。
“你怎麽能畫得這麽像?好像你見過我們當時的情景一樣。連我爸爸額頭上的有點突出的靜脈你都畫出來了。”
“我就是覺得不應該畫得太......太光滑,需要......一點質感。”
“還有我的衣服,你怎麽知道我有這樣一件黑貓警長的T恤?”
“我知道你小時候喜歡黑貓警長。就在網上找了圖案來畫的。像嗎?”
Dan捧起我的臉問:“你這個小精靈,到底是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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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作品,未經許可請勿轉載,謝謝!
Sam對趙憶江的刻畫,有複製自己深層記憶(前世記憶)的成分。
所以說,感覺上抓不住的,其實生生世世深埋心底了。
等不及聽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