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吃晚飯的時候Sam來了。她一進門,Dan就急著和她匯報我偷吃餅幹的行徑。Sam聽了笑了出來,說:“阿P以前是流浪貓,估計什麽東西都想試試看。但是奇怪啊,他怎麽不吃自己的貓罐頭呢?後來沒再拉稀了吧?”
“沒有。估計也是拉空了吧。”Dan說。他又問我:“要不要再試試貓罐頭。”我立刻趴下,表示沒有興趣。
“這樣的話明天還是要去醫生那裏看看。”Sam說。
“明天啊?我有一天的會要開。”Dan皺起了眉毛。
“那我盡量把時間約到傍晚。我提前下班,然後帶阿P去看醫生。”Sam說。
“不過你不開車上班,那樣的話你要先回家,再來接阿P。挺麻煩呀......”
“嗯,我可以坐Uber先帶阿P去醫生那裏。”Sam說。
“那這樣吧,你們在診所等我。我開完會就去接你們,好嗎?”
“那,好吧。謝謝。”
“嗨,謝什麽呢。都是我們搞出來的麻煩。阿P,你這個小麻煩!”Dan把我抱起來遞給Sam。Sam很開心地摟著我說:“不吃東西還這麽沉。你真的要減肥呀。”
我讓Sam抱著,看到Dan也湊得很近,心裏很是得意。想想明天他們倆還會有機會見麵,我覺得自我犧牲也是值得的。我忽然要笑:Dan怎麽自己不能去約醫生呢?他也有電話的吧?真是潛意識裏就想有機會見到Sam吧?嗨,自己的心思自己也不知道。傻瓜!
唉,隻好自我犧牲了。我就是不想去看醫生,還有那個讓我想起律司墨的小護士。
律司墨啊,律司墨。如果說憶帆是我三生三世的福報,那麽律司墨絕對是我上一世的虧欠。當然,我虧欠很多人,最大的,最不忍回望的虧欠是我的父母。但是對律司墨的虧欠,就像紮在心裏的一根細刺,也許斷了頭兒,表麵看不出來了,但是裏麵的那一段深深嵌入肌理,動一動就隱痛。
記得有一天我們晚飯後所有犯人分成兩組看電視新聞。其中一條重大交通事故的報道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每次看這種新聞,最怕看到的是現場的拍攝。倒不是他們會拍到什麽血腥的畫麵,而是現場散落的遇害者的物品總是讓我心裏很難過,會聯想到那個出事死亡的人,原本是個和你我一樣鮮活的生命。很多時候是鞋子,記得有一次還看到小孩子的鞋子和玩具熊,那真的是讓人無比心痛的。這次的交通事故據說是撞人致死逃逸,現場有一個女式手提包和一雙鞋,地上有變烏的血跡和粉筆勾勒出的人體倒臥的形態。當時我怎麽也想不到,自己和憶帆也會有一天是這個下場。
那是一個顏色和款式都少見的墨綠色的手提包和墨綠色的坡跟皮鞋。我立刻想起了律司墨。那是我幫她砍價買下的提包,當時她穿的就是這樣一雙鞋。出事地點正好在她住處附近。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忽然有一種是我害死了她的感覺。隨著我請教她法律問題越來越多,案例越來越具體,她是不是開始懷疑我在故意掩蓋什麽真相?如果她發現我被關押,一定會有所行動的。依她的個性,肯定首先是懷疑我的清白。但是她會慢慢分析出來事情也許不是看起來那麽簡單。聽那些審訊者的口吻,她一定是因為調查這件事而觸動了什麽人的神經被慘遭滅口。
那我和憶帆是不是也是被同樣的一夥人殺害的?我有充分的理由懷疑我們的交通事故是故意殺人的,是滅口也是報複憶江。那麽李老頭兒為什麽要不辭而別?他是在怕什麽人嗎?大嫂和豆豆一直沒有站出來,應該也是在害怕什麽。這個世界是怎麽了?不是說邪不壓正嗎?現在怎麽變得好人怕壞人了?
唉,我決定先不去想這些。我要先幫助Dan。
第二天在醫生的辦公室,我幾乎要叫那個小護士律司墨了。她又一次嚴肅地告誡我:“不是什麽都能吃的。你要做出正確的選擇。”不過轉頭我看到她和小獸醫打情罵俏,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律司墨何曾有這樣的柔情啊?也許這輩子她的靈魂投胎到了一個溫暖的家庭,所以截然不同的成長過程決定了她此生的性格完全不一樣了?
Dan在診所關門以前匆匆地趕來。我們上了他的車。Sam坐在前麵,兩個人忽然有點沉默。
“其實你可以抱著阿P的。他很聽話,前幾天我帶他出去兜風呢。”Dan說。
“兜風?”Sam很是驚訝。
“對呀。我給他買了個狗狗用的胸帶和狗繩,然後我們去了工作室。”
“啊?”Sam看起來驚得不輕。
Dan看著她的樣子,不由得笑了起來。“對啊,他很聽話。”
“你是說,你們去了工作室?”
我忽然明白Sam為啥吃驚了。她一定是想到Dan看到了她畫上的大叉子。Dan估計也想到了這一點。他於是說:“我們很快放了些東西在廚房裏就走了。”
嘿,這個小騙子。他對著那幅畫又吹又唱的,怎麽不敢提了?
“謝謝你總是留吃的給我。”Sam半低著頭說。
“不客氣。”
兩個人又不說話了。
車子到了門口,Dan問Sam:“我等下送你去地鐵吧?”
我心裏給他鼓掌,有進步!
“沒事。我自己過去。”
“這麽晚了,會不會不安全?”Dan問道。
“還不算晚呢。謝謝。我......可以用一下洗手間嗎?”Sam問。
我心裏開心極了,這就叫天意。等Sam從洗手間出來,我就扒在她腿上求抱抱。她把我抱起來說:“阿P乖啊,不要亂吃東西。不然下次給你打針。”然後她想把我放下來,我抓著她不放手。
Dan走過來想把我接過去,但是我堅決不從。“哎,P爺最近脾氣漸長啊!”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Sam,說:“要不你坐一會兒,他也許就自己下來了?”
Sam隨著Dan在客廳裏坐下,我還是緊緊地抓著她不放手。兩個人有點尷尬。還是Sam先開了口:“周六小樹去廚藝比賽,你去觀戰嗎?”
“哦,我會去的。你去嗎?”Dan回答。我心裏高興,又有一個機會。
“我答應小樹會去的。”Sam回答道。
“不過,我去去就要走。我,要去機場接我媽媽。”
天!這個家夥不惜撒謊。Frances要到周日才回來呢。我很生氣。
Dan走過來再次試著把我抱過去:“來,阿P,咱們去吃飯吧?”我一氣之下就咬上了他的手。我很有分寸的,下口不算太重,但是他一驚,猛地抽出手,一下子讓我的虎牙給劃了兩條口子。
“啊!”他低聲叫了起來。
“天哪,阿P!”Sam也叫起來。我一看不好,趕緊溜到沙發下麵偷偷看著。
Sam情急之下一把抓起Dan的手,看到鮮血滲了出來,顯然在驚訝之外有很多心疼。我在沙發下麵捶著地板樂了。對不起了豆豆,苦肉計哈,都是為了你們好。
我看到Dan一愣,卻把視線從手上移到了Sam的臉上。他的眼睛裏在驚訝之外有很多柔情。太棒了,加油。我看著自己導演的好戲,心裏不由得佩服起自己來。
可是Sam忽然撒開了Dan的手,臉有些紅了。說:“你有消毒噴霧嗎?最好處理一下。不過阿P剛打過狂犬病疫苗,不用擔心。”
“有,我去拿。”Dan在旁邊櫃子底下拿出來一個小急救箱。Sam過去幫忙。“我來吧。”她拿著噴霧器,本想一手托著Dan的手的,但是猶豫了一下,沒有動,而是雙手握著噴霧器對準傷口噴。
我向外麵挪了一點點,看到Dan低著頭,眼睛在Sam的臉上。不過他很快把頭別了過去。Sam噴好,抬頭看他,正好錯過了四目相對的機會。
哎,千算萬算,算不到Dan的臨陣脫逃。不過,今天已經是有很大進步了。我開心地舒了口氣,跑去自己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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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作品,未經許可請勿轉載,謝謝!
Sam和Dan都不夠勇敢,好事多磨啊!
今天這章很下筆從容,前生和今世既在兩個時空,有彼此連接,而且十分自然有機。慢慢喜歡上阿P了,這個善良、機靈、成全人的小東西。尤其那一口,一下子咬出了真感情,真是力道十足:))
非常喜歡這比喻,特讚:但是對律司墨的虧欠,就像紮在心裏的一根細刺,也許斷了頭兒,表麵看不出來了,但是裏麵的那一段深深嵌入肌理,動一動就隱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