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在觀察室等著Abby醒來,心裏惦記著John的情況。真是怕什麽來什麽。真希望這個手臂神經痛隻是一時的。
“媽媽,媽媽……”
果真被嚇了一跳。看看Abby,迷迷糊糊中喊著“媽媽”,眼角溢出淚水。握著Abby的手,擦去她的眼淚,果真心疼死這個孩子了。
Abby漸漸醒來,看到果真,有點呆呆地反應不過來。很快她們被轉到病房,果真幫著Abby換好衣服,安頓她躺下休息,心裏琢磨著John怎麽還不過來?是不是又有新的病人送來了?不是已經下班了嗎?
正在果真焦急等待的時候,一個胖胖的,有點上年紀的男醫生走進來問:“Jane?能出來一下嗎?”
果真隨他出去,在門口,那個醫生告訴她:“John剛才在更衣室暈倒了,現在觀察室裏休息。”
“怎麽會?!”
“他醒了一會兒,說是背部和手臂劇痛。我們做了相應的檢查,血壓比較高,但排除了心絞痛的可能性,給了他止痛藥,現在他睡著了。等一下還有不少檢查要做。”
“我可以去看看他嗎?”
“好,我帶你去。” 他點點頭示意果真跟他走。
果真和Abby說要去辦一些住院手續,就急急地跟著那個醫生去看John。
看到他躺在床上,手背上插著吊針,身邊的監測儀閃著熒光線條,不時發出滴滴嘟嘟的聲音,果真腦袋嗡嗡作響。
那個胖醫生拍了拍果真的肩膀以示安慰,說:“他血壓已經控製住了,再觀察一下。別擔心!不幸你有兩個親人同時在急診,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找我。我叫Bill,是John的好友。”
“謝謝!”
Bill出去以後,果真在床邊坐下。看到他們已經給他換上了病人的上衣,蓋著一條薄薄的毯子,頭發亂蓬蓬的。果真忽然覺得他變得矮小了。麵前這個男人,三十多年救死扶傷、支撐家庭,是孝子是慈父,也是自己內心的支柱,怎麽一下子就倒下了?要是Jackie和Abby看到他這個樣子,不是要心疼死了?不敢碰John插著針的左手,也不敢碰他神經痛的右手,果真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他睡得並不安穩,睫毛時不時地抖動,讓果真想起以前John和她玩鬧時用睫毛刷她的臉,告訴她這叫“蝴蝶之吻”( butterfly kisses )。想到這兒,果真的眼淚就掉了下來。她捂著口罩下的嘴,不敢哭出聲。
果真坐在那裏,感到寒意襲身。這時的急診室出人意料的安靜,偶爾有別的病房傳來的呻吟和醫護人員的走動聲、交談聲。監測儀器的聲響不斷提醒她生命的脆弱。她環視這個小小的房間,看到那些急救用的設備,想象著John平時救助他人的日常,有時是是解除病患的暫時痛苦,有時則需要把命懸一線的人從死神手中拉回來。作為一個急診外科醫生,對於身體上和精神上的承受力都有很高的要求。果真看著病榻上的John,心裏疼起來:他是累壞了啊!這一年多以來,雖然是步步向好,但是其間經曆了父親的離世、感情的波折、事業上的變動、生活環境的調整...... 人被搞得身心俱疲。
John皺了皺眉頭,喉嚨裏發出一聲短促的呻吟,眨了幾下眼睛,醒了,抬手握住了果真的手。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Abby還好吧?”
果真點頭,說不出話來。
“沒那嚴重啊,別哭!”John幫果真把口罩拉拉好,用拇指抹了一下她的眼淚。
“你都疼得暈倒了還不嚴重!?摔傷了沒有?”
“嗨,也不是暈倒。我自己知道不對勁,就靠著牆坐下去了。同事很快發現了,也做了檢查,血壓有點高,加上連著兩天夜班,有些累,沒大事。”
“你要嚇死我了!” 果真抽泣著喘了一大口氣。
John捏了捏果真的手,說:“要辛苦你了!你去陪著Abby吧。我這邊其實沒什麽問題的。都是同事,對我照顧有加。我晚一點去看看她。別緊張,她應該明天就可以回家了。”
“打了止痛針,還疼嗎?” 果真的眼睛紅紅的,還在掉眼淚。
“嗯,還好。”
“不許總是說還好!到底還疼不疼?有多疼?”
“有一些。我不想用太多陣痛劑,擔心Abby萬一有事,我稀裏糊塗的可怎麽辦?”
這時一個護士進來查看John的情況,和果真打招呼,讓她不要擔心。正說著話,忽然聽到John放在一邊的pager響,走廊上也是噪聲大作,John一下子坐了起來,一邊叫果真把pager遞給他,一邊讓護士去看看出了什麽事。護士還沒回來,John已經開始把身上貼著的監測電極一個個扯了下來,旁邊的儀器頓時嗶嗶作響。果真驚得跳了起來,站在一旁呆住了。
護士跑回來說是重大車禍。她還沒來得及幫忙,John又一下子自己拔出來插在手背上的靜脈點滴的針頭,一把拽掉病號服,從一旁的塑料袋裏抓出自己的衣服胡亂套上。“今天是個新醫生值班,怕Bill忙不過來。我去看看!”
話音未落,他已經向門口跑去,經過呆在一旁的果真身邊的時候,看了她一眼,伸手緊緊地握了握果真顫抖的手,掉頭就跑。
果真驚魂未定地看著護士關掉儀器,心髒突突地跳,說不出話來。護士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職業習慣了。別擔心,他身體的問題應該不大。你要不先去陪孩子吧?”
果真怕Abby自己一個人著急,就說去看看她。在上樓的電梯裏,果真盯著不鏽鋼門上映照出的人影,告訴自己,千萬穩住神兒,不能慌,現在誰也靠不上,隻能靠自己。她好好擦幹眼淚,試著微笑了一下,希望能讓Abby放心。
“我爸呢?” Abby問。
“又有急診,車禍。他說晚一點來看你。”
“果阿姨,你等一下能不能告訴大果我今天有事情就不聯係他了?我手機在宿舍,也不想現在告訴他我住院了。”
“好!你爸爸說明天你應該可以出院了。我晚上去拿你的手機,明早給你。現在醫院不讓家屬陪夜,我等一下就得走了。Jackie一個人在家我也不放心。”
“那果阿姨你早一點回去吧。今天辛苦你了。我這麽大一個人了,自己可以的。”
“我再陪你一會兒,等你爸爸來了我再走。”
果真不時拿海綿棒給Abby濕潤嘴唇,聽從護士指導,幫著她坐起來,再下地站一會兒。Abby的狀態不錯,但是果真的心一刻都放不下,生怕John那邊再出什麽狀況。
三個小時後,John終於出現在病房門口。他看到Abby睡著了,就站在病床旁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然後示意果真出去說話。
“你怎麽樣啊?”果真看到John的衣服前胸後背一片汗跡,心疼地問。
“還好!都搶救過來了。新來的陳醫生今天表現很棒!” John扶住果真的雙肩,說:“你今天也很棒!”
果真發現John的手背紅腫,應該是剛才匆忙拔針造成的,明天定然是淤青一片,心理一陣刺痛。
看到果真眼淚汪汪的,John拍拍她的頭道:“嚇到了?我們都沒事的,放心吧。對不起,沒法擁抱你!我還沒來得及去淋浴,有點髒兮兮的。你沒吃飯吧?我去拿點吃的給你。”
“不要了,我不餓。”果真拉住了他。“你的手沒事吧?”
John自己看了一眼,說不礙事。他跑去護士站要了一個大創可貼,把手背蓋住,笑了笑,說:“不想讓Abby看到。”
果真點了點頭。“你今天回家休息嗎?”
“我想幹脆就住在醫院算了。一來我還是有點不放心那個新醫生,二來還可以過來看看Abby。我等下要打一針封閉。明天一早我還要去拍個片子。我不值班,可以睡覺,別擔心。你早點回去吧,今天累壞了!”
晚上九點,果真也必須離開醫院。在她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的時候,Abby醒了。
“Daddy!”
“Hey Sweetheart!”
“你怎麽才來?今天是你給我做的手術嗎?”
“當然嘍!我製造的機器人出了狀況,當然我來修理啦。不過小毛病,完全修好了!” John握著Abby的手,輕輕拍了拍,眼裏盡是慈愛。
送果真到電梯門口,John忽然拉住了她的胳膊,問:“喜歡那兩隻小水獺嗎?”
果真口罩上的眼睛立刻彎了起來:“喜歡,謝謝你!”
John捧著果真的臉,在她口罩上啄了一下,又用睫毛在她額頭上刷了刷:“Butterfly kiss! Happy Valentines 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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