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碩果累累》104

        “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了？” John低頭問果真。

         果真說沒有，就是一點小事不太開心。John聽了，就沒再問。

        “那我送你回家吧。”

        “好。”

         到了家門口，果真看他為了把傘遮住自己，淋濕得更厲害，問：“要不要去擦一下，我給你煮點薑茶喝。”

        “很想啊。可是我得接Abby，然後去醫院。本來是去外賣的。”

        “這樣啊。你等著，我有不少自己包的餃子在冰箱裏，我拿給你。”

        果真很快拎了一包水餃給John，遞給他一條大毛巾擦雨水。

        “你們會煮吧？要不你去上班吧，我接大果和Abby回來，吃過晚飯送Abby回家好嗎？”

        “那太好了！謝謝！”

        果真笑著接過來John遞還給她的毛巾，看著他的車消失在雨中。回到家，果真洗了澡換了衣服，大果發信息說要晚一點回家。於是她泡了一杯茶，坐在窗口看雨。在餐館不愉快的一幕似乎已經被拋在腦後，但是剛才John舉著傘飛步而來的樣子卻久久揮之不去。她在那個溫暖懷抱裏的安全感仍然環抱著自己。短暫的身體接觸，讓果真不再懷疑John和自己的心意相通。但是如果不是今天餐館的事情，如果不是自己莫名其妙的悲傷，如果不是下雨，這一切會在什麽時候、什麽情況下發生呢？兩個成年人，彼此都有好感，也都有談感情的自由，為什麽不能爽快地踏出這一步？他們都在顧及什麽呢？還是因為失敗過，因為失去過，那種無以言表的傷痛，還是沉沉地墜在心底，讓人怎麽也無法像年輕時那麽任感情自在飛揚？

        那麽年輕時真的“飛揚”過嗎？果真問自己。當初和楊健相親，相處，結婚，生活，按部就班，挺順利的，就像是一個一次就跑成功了的電腦程序。果真有過欣喜，有過踏實安全的感覺，但是好像沒有過內心的波瀾、期盼、感動。更沒有年輕人在感情中的衝動、碰撞、拉扯。到了現在，年紀大了，似乎不敢奢望年輕的感情，也許根本經不起那種折騰了。

        窗玻璃上流淌的雨水把街景變得模糊不清。果真隱隱地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49歲，明年就五十啦！到了知天命的年齡卻毫無知天命的感覺。但是心境的變化就像是眼角的魚尾紋、鬢角的白發一樣都已經不可逆轉了。果真把腦後的大發夾取下來，讓頭發散落。她看著玻璃反光中自己的影子，歎了口氣，真的不再適合梳披肩發了。周末讓大果幫忙剪短吧。

 

        下午果真把大果和Abby一起接回家，兩個孩子在樓上寫功課，嘰嘰喳喳地說話。果真在廚房準備晚餐。沒有提前準備食材，今晚就簡單一些吧。果真做了涼拌萵筍，炸醬麵和紅豆芋頭羹。大家邊吃邊聊，果真說讓大果幫她剪頭發。大果揚了揚眉毛說：“我哪裏會剪頭發呀！女人的頭發可是不能隨便搞的！”

        “你聽誰瞎說的？就是剪短一些呀。現在疫情，我也不想出去剪。但是太長了掉頭發厲害。”

        “果阿姨，要不我幫你剪吧？最近我爸爸的頭發都是我剪的呢！” Abby說。

        “真的！你好厲害。好啊，你來給我剪吧。”

        “要不咱們吃完飯就剪？我們功課都做好了。”

        晚飯之後，果真在廚房裏坐在吧凳上，Abby在YouTube上現學現賣。別看她平時嘻嘻哈哈的，專注起來卻是心無旁騖。微微皺著眉，緊閉著嘴唇，眼睛都很少眨。果真在Abby臉上搜索著她父親的影子。他拿著手術刀專心工作的樣子是否有幾分相似？

        搞了一個多小時，給果真剪了一個中短鮑勃頭，長度在耳下兩寸，發尾內扣，清爽整潔。果真在鏡子裏看到自己的新發型，覺得年輕了幾歲，特別滿意。大果在一旁轉來轉去，好像比Abby還忙。大果幫著收拾一地的頭發，和Abby打打鬧鬧，開玩笑拌嘴，果真在一旁看著，心裏溫暖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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