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願提起，但難已忘記，北京三高校老九們的文革幹校，茶澱勞改場（4）

學校的學生人數組成頭年變化很大，幹校開始時員工們在短時間內被趕出京，拖家帶口，農場孩子眾多，開了羊圈小學。幾個月後，家長看農場內生活條件如此之差，如能找到城裏的親朋好友，老家的爺爺姥爺，把孩子送回城裏老家，嶄時寄托。幾月之內，羊圈小學生員劇減，剩下的幾十個沒找到地方的倒黴孩子們，重組學校，小班大班合並教學。

當時的教學無綱無法，上課開始先起立，麵對當時神像，祝太祖萬壽無疆，林儲君永遠健康。當時屁孩一個，根本不懂什麽是“萬壽”什麽是“無疆”，到是明白“永遠健康”啥意思。多年後想起，上帝也許中文不咋地，根本沒明白8億人天天的祈禱，否則的話，太祖活個百歲也未可知。記得當時課上一個主題就是“反帝反修，備戰備荒”。反帝教育，發給屁孩們本民防手冊，上麵畫敵機轟炸，講聽到警報時要找溝裏就地臥倒，麵朝下，雙手做掩耳盜鈴狀。手冊同時畫出幾十個美帝飛機（估計是韓戰時的美機種類），讓讀者鑒別。記得有個美帝飛機注明叫“黑寡婦”，雙體飛機，讓屁孩們幻想起伏。

手冊中更有一節，講授怎樣用步槍打美機，畫中射手平躺，槍口朝天，說是要瞄準飛機前麵距飛機七個機身的位置，快速發射，多槍並發。科學計算，頗有建意。

“反修”則講如何防核戰爭。現在想起來，太祖大概估到蘇修會用核彈，所以防核歸到反修。因為步槍在核戰時沒用了，沒提咋防核彈，就講原子爆炸後還活著咋辦。老師課上講，核彈爆炸後，核輻射灰塵落下，如不盡快處理，短則幾日，多則幾月，必死無疑。要盡快找到有水龍頭的地方，脫掉身上穿的衣服，從頭到尾，徹底將核輻射物用水衝掉。一屁孩聽到此舉手提問，“全脫"?老師答“全脫”。屁孩掃了一眼邊上的女生，“哪邊上有女的咋辦”？老師答“你小命馬上就要沒了，你還管邊上有女的”？

記得夏天一群孩子到河溝裏遊泳，一個男孩一個紮猛子下河去，沒馬上出來，大家以為他潛水，沒在意，過了幾分鍾，再撈出來，已溺水身亡。那天晚上，他母親的哭聲，夾著她喚兒子的撕心裂肺的哀叫，在村上，周邊的蘆葦蕩上盤旋了一夜。那一夜，沒人去到外麵，上茅房的也沒有。

我當時跟著父親，沒有幾件換洗衣服，穿的衣服又髒又破。記得在茶澱農場幾年沒見到在河南幹校的母親。

記得冬天有次下大雪，父親出門鏟雪，雪深到大腿。哪是70年代出，80/90年代後就基本上沒那樣大的雪了。

房子裏是個火炕，燒灶時，炕變熱保暖，燒的是蘆葦杆。但到淩晨時屋內的水就凍成冰了。其苦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