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思錄》

豈有文章傾社稷,從來佞幸覆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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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代課老師

(2021-07-15 08:12:36) 下一個

第2章 代課老師


山北二高是縣裏的兩所公立高中之一,由於位於城裏寸土寸金的鬧市區,本就占地不大的校區不得不被一條南北大街分成了東西兩處,東麵是操場,西麵是教學區,整個校園像個側立的“呂”字格局。

邵凡順著一座座屋脊匆匆趕到學校附近平安落地,環顧四下見沒有其他人看到,不禁長舒了口氣,旋即撒開腿繼續向校門口跑去。

到了校門口,隻見東邊的操場上,一群群高一新生正“英姿颯爽”的列隊站齊。上午剛分班完畢,新生們下午便馬不停蹄的開始了軍訓,看著這一幕邵凡不禁想起五年前同樣站在那裏的自己,心中頓時湧起一股物是人非的唏噓。

穿過空蕩蕩的校園,當邵凡氣喘籲籲的來到五樓的教室門前,清脆的上課鈴聲也隨之響起。班主任曹老師像往常一樣上課前巡視在教室外的走廊上,沒等邵凡踏著鈴聲的尾巴溜進教室,他便朝其擺擺手指了指走廊西頭,邵凡心中一沉,隻好垂著腦袋跟著班主任朝辦公室走去。

“邵凡,這星期你已經第二次遲到了!”年近五旬的班主任點了支煙,透過方形鏡片的目光顯得不怒自威,“讓我怎麽說你好——我不是不了解你的特殊情況,否則也不會破例讓你以連三本都掛不上的成績進我帶的班,可你現在這種表現確實讓我有些失望……”

“老師……我把下午要交的一份卷子忘家裏了,半路回去拿才來晚的。”邵凡站在那,磕磕巴巴的如實說道。

“不要動不動就找理由,任何理由都是借口!說到底還是學習態度的問題,平時忘拿個卷子容得了你馬馬虎虎,可要到了考場上還容得你馬馬虎虎?要是高考時半路想起忘了帶準考證,難道還要全體考生等你回家一趟來了再開考嗎!”

班主任的語氣變得愈發嚴厲,邵凡的頭也隨之垂得更低。

“我保證不會有下次了……”邵凡低聲回應道。

班主任點點頭,語氣轉為和緩道:“其實我也了解你的情況,每個人遇到家裏的變故都容易變得消沉,但你已經不小了,如果今年再不加把勁給今後的人生一個交代,真正的苦日子可是等在後麵……老師批評你無非是想讓你振作起來,隻有把精力全部投入到學習上才能盡快走出生活的陰影,你明白嗎?”

“我明白,知道老師是為我好。”邵凡依然低著頭說。

“嗯,這樣就好,絕不要再有下次了,回去上課吧。”

邵凡點點頭,隨即折身走出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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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陰天,教室裏卻悶熱一片,七十多個學生滿滿當當幾乎塞滿了整個教室。

邵凡在眾人的目光中回到倒數第三排過道旁的座位,默默打開曆史課本翻到老師正在講的那一章節。

講台上的曆史老師正在講授關於兩個世紀前西方大陸革命浪潮的曆史,而說到這段曆史自然離不開偉大的革命導師馬克薩斯。

“兩百多年前,偉大的革命導師馬克薩斯痛心於當時社會的不平等和勞動人民深切的苦難,將自己一生的智慧和精力奉獻給了解放全人類的革命事業……雖然曆經一次次的失敗,直到最後貧病交加的離開人世也未能目睹革命理想的實現,但他的精神和思想卻一直影響著人類的曆史進程,引導著世人為建立一個沒有壓迫、剝削和貧困的美好世界而奮鬥……時至今日,我們羅夏國作為當今世界第二強國,也是最強盛的馬克薩斯主義國家傲立於世,在光明黨的正確領導下,用經濟的繁榮與社會的和諧逐步踐行著導師的宏偉藍圖……”

講完了這段曆史,台上的老師接著又說道:“上次發下去的卷子,有道議論題竟然有同學空著沒寫,我早就告訴過你們,遇到實在不會的題,就算是隨便寫點也不能就這樣空著,說句玩笑話,哪怕你寫個 ‘光明黨萬歲!’或者‘馬克薩斯主義萬歲!’上去,閱卷老師興許也能給你點分啊,這叫政治正確你們懂不懂?”

台下的學生聽罷紛紛笑了起來,不過邵凡卻覺得一點都不好笑。窗外開始下起了小雨,邵凡依然如故的一邊聽講一邊作著筆記,盡管他覺得相較於講台上讓人昏昏欲睡的聲音,倒是淅淅瀝瀝的雨聲聽來分外悠揚和真切。

趁老師停下來擺動多媒體課件的當兒,他輕描淡寫的在筆記本的一角畫了隻蹩腳的河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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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最後一節是外語課,然而教外語的徐老師並未像往常一樣早早來到教室。

隨著上課鈴聲響起,一位長發飄飄的年輕女老師腳步輕盈的走進了眾人的視線。

“同學們好,我是新來的外語代課老師夏諾妍,這幾天你們的徐老師請了病假,將由我暫時負責大家的外語課……”

新來的夏諾妍老師麵帶微笑的用流利的外語介紹著自己,而邵凡的眼神卻一愣一怔的,倒不是因為這位老師是位不折不扣的美女,而是一種恍如隔世般的尷尬巧合緊緊攝住了他的心魄。

夏諾妍,三年一班的夏諾妍,那時的她穿著校服紮著馬尾辮,坐在前排清秀文弱的背影在邵凡眼前隱隱浮現,不知不覺小學畢業了這麽多年,如今回蕩在他耳畔、呈現在他麵前的仍是那個熟悉的名字和那張令人怦然心動的臉。

猶記得因為打小就是鄰居,並且好幾年都在一個班級,放學路上他們總是順路一道回家,一個背著書包一個拎著書袋,有說有笑、悠哉悠哉。因為她比他大了將近一歲,她總是叫他小凡,而他親切的叫她諾妍。

由於夏諾妍的父母都要上班,遇到他們下班回來晚時,兩人放學後就一起在邵凡家裏做作業、看電視。

每到周末,兩個孩子便經常去附近的草地上和其它的同齡孩子自由自在的嬉戲,溫暖的陽光下常常洋溢著他們的歡聲笑語。而周末晚上的時光,最愜意的事莫過於三四個孩子圍坐在一起烤白薯吃,吃得嘴巴黑黑的,像長了胡子似的,我看看你、你看看我的好不滑稽。

記得有一次,電視上說晚上有流星雨,於是兩人相約吃完晚飯後一起去後麵的草地等待著流星雨劃過夜空的那一刻。

一直等了許久,當隱約看到一條條閃亮的尾巴長長劃過澄澈的夜空,他們低下頭許下心願的溫馨場景至今仍曆曆在目。

不過後來,夏諾妍便隨著家庭的變故轉學去了外地,從此以後,兩人便失去了聯係……

往事如昨日般一一湧現,或是帶著懵懂的溫馨和浪漫,或是摻雜著淡淡的憂傷和遺憾,但無一不令此時的邵凡感到窘迫黯然,他曾想象過無數種自己和諾妍重逢相聚的場麵,卻萬萬沒想到命運會以這種無比難堪的方式讓他們相見!

當聽完台上夏諾妍的自我介紹,邵凡心中更是一陣慚然,原來她今年剛從外國語大學畢業——這是所三省五市的聯合大學,論名氣和地位雖不及四大名校,但在全國重點大學的排行榜上卻也赫赫在列——曾經的同班同學,如今一個是畢業於重點大學的高材生,一個是連續三年名落孫山的複讀生,一個成了老師一個成了學生,這種不可思議的懸殊差距讓邵凡覺得那麽羞愧無顏,他低著頭不敢望向黑板,暗暗祈禱自己最擔心的一幕不要在課堂上出現。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邵凡一直低頭盯著桌上的課本,隻有當黑板上響起寫字的沙沙聲時才微微抬起視線。望著講台上夏諾妍的背影,她那垂肩的長發和一身黑色短裙、雪白襯衫的職業裝扮,似乎再也難以和記憶中那個穿著校服紮著馬尾的女孩聯係起來。時間能改變一切也能湮沒一切,事到如今他們已然和陌生人沒什麽兩樣了,邵凡如此這般的想著,隨著夏諾妍轉過身來,再次把視線埋在了課本之中。

窗外的微雨漸漸停歇,陽光從雲隙灑落,教室裏變得亮堂了許多。眼看還有幾分鍾就要放學,這節難熬的外語課將解脫,然而平靜中倏然碰落在地的鋼筆卻將邵凡的隱匿瞬間卸去,他有些遲疑,但還是低下頭去撿起掉落在過地道上的鋼筆,當抬起頭時不無擔憂的朝講台瞄去,竟和她投來的目光迎然相對,不偏不倚。

那輕微而短暫的一怔,正在講課的夏諾妍竟一時頓聲,而邵凡的目光再也無從閃躲,整個人仿佛定在了那裏。兩人就這麽靜靜對視了幾秒鍾,映在邵凡眼中的她烏亮的眸子,除了掠過一絲驚訝和困惑,似乎還有其它的什麽飛速閃過,但未及邵凡揣度便消失得無影無蹤,而夏諾妍也隨即收回視線繼續講課,好像剛才的一刻從未發生過……

邵凡腦袋裏感覺蒙蒙的,當下課後看到夏諾妍頭也不回的離開教室時尤其如此,他感到了疏離,感到了冷漠,甚至還有種被人瞧不起的窩火。然而他也明白,世態炎涼,人情淡薄,過去的林林總總早已化為了毫無份量的空氣,他和夏諾妍如今隻是兩個身份懸殊的陌生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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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雖然放晴,邵凡心中仍陰鬱一片,放學後他順著人群朝校門走去,剛出了學校卻聽到一個聲音喊著他的名字。循聲望去,隻見夏諾妍正抱著幾本書佇立在校門外,似乎早已等候在那裏。

看到邵凡不無驚訝的表情,夏諾妍走上前微微笑了笑,但在邵凡眼裏卻帶著幾分嘲笑的味道。

“邵凡……難道你不認得我了?”看到邵凡怔怔的樣子,夏諾妍依然微笑著說。

“怎麽會呢。”邵凡勉強一笑,“剛才上課時就認出你了,隻是沒想到會這麽巧……”

似乎察覺到了邵凡心中的尷尬,夏諾妍臉上的笑容轉為平靜道:“是啊,是挺巧的……這麽多年沒見,一開始我還以為認錯人了,後來問了你們班主任才知道真的是你。”

“那你一定很驚訝吧,你都大學畢業了——可是我……還在這裏上高三。”邵凡不無自嘲的說。

“我聽曹老師說了。”夏諾妍不無悵然的望著邵凡,“離高考還剩幾天發生了那樣的事……如果不是外婆去世的打擊,今年你本該能考上大學的。”

“考不上大學是我實力不濟,和我外婆沒有任何關係。”邵凡冷冷道。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邵凡一陣沉默,麵對和夏諾妍的久別重逢雖然自己有很多話想說,可一種自慚形穢的別扭感卻催促著他趕快解脫逃跑。

看邵凡不怎麽言語,夏諾妍似乎有些懊悔剛才說錯了話,於是轉移話題道:“你現在住在哪?還是在北城門那條街上嗎?”

“嗯……”邵凡麵無表情道。

“哦,那你現在一個人住?”

“嗯,你現在住在哪?”

“在學校老家屬院的宿舍樓,就在北麵不遠。”

“哦,挺好的,女孩子住在宿舍比在外麵租房子強多了。那個……我該回去了,晚上還要上自習。”

說罷邵凡便兀自離去,撇下夏諾妍欲言又止的站在那裏。

走在回家的路上,邵凡心中紛亂不已,他沒想到夏諾妍會特意在校門口等他,也不知道自己對她的漠然是不是有些過分。不覺中腦海裏又浮現出夏諾妍小時候的樣子,那時候她就像他的天使,而現在她的身份卻是他的老師。現實的巨大反差讓他感到難以接受而又無可奈何,今後幾天該如何在課堂上麵對她更是令他愁腸百結,他唯有寄望於請假的徐老師盡快康複,早日結束這種尷尬難堪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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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兩天對邵凡簡直如同煎熬,每到外語課上他都分外糾結,總是低著頭不是,抬起頭聽講又怕和夏諾妍對視。而邵凡的存在仿佛對夏諾妍毫無影響,站在講台上的她依然自信從容、專心致誌,即使在教室裏巡視時經過邵凡身旁,也從未刻意停留過一分一秒。

然而邵凡總是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隻要夏諾妍身在教室,他就覺得不自在不舒服,學習上更是狀態全無,隻巴不得時間過得快些,讓夏諾妍的課趕緊結束。

到了第三天上午,因病請假的徐老師仍未出現,失望之餘邵凡在外語課上更加心不在焉,他真的厭惡透頂了這種以學生的身份聽曾經的同班同學講課授業、好像自己比她低了一個輩分應該稱她為姑姑或阿姨的感覺。

“邵凡同學。”夏諾妍的聲音冷不防傳來耳畔,“我剛才講的語法你能隨便說個句子舉例一下嗎?”

正在走神的邵凡瞬間被拉回到現實之中,他起身站在那一臉茫然,根本不清楚剛才夏諾妍講的是什麽語法。

“呃…………”

尷尬的沉默,凝固的氣氛,還有周圍同學紛紛投來的目光……邵凡無可逃避的注視著夏諾妍那張平靜而端麗的臉,心中壓抑著一股憤然的火焰——他覺得夏諾妍簡直是在故意讓他難堪。

“我……那個……”邵凡吞吞吐吐道,此時的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剛才你根本沒有專心聽課是嗎?”夏諾妍直截了當的問。

沒想到當著全班同學夏諾妍竟會這麽對他不留顏麵,邵凡憤懣之餘,更是心生一種抵觸的情緒,於是索性不再做聲,用沉默來應對夏諾妍的咄咄逼人。

“如果你剛才聽講了,沒有理由答不出這麽簡單的問題。”

邵凡仍舊不說話,仿佛眼前的夏諾妍並不存在一般。

看邵凡固執得半句話不說,夏諾妍的目光微微垂向一旁,少頃重新抬起視線道:“那你坐下吧……”

邵凡隨即折身坐下,心下暗暗慶幸夏諾妍沒有說下課後讓他去辦公室之類的話。

這段小插曲似乎告一段落,台上的夏諾妍繼續講課,台下的邵凡依舊漫不經心的聽著,然而讓人莫名其妙的是,之前講起課來還如行雲流水的夏諾妍卻頻頻陷入短暫的停頓,甚至在黑板上板書時還寫錯了一個單詞。雖然她馬上發現並更正過來,但邵凡看得出她一定有什麽心事。

隨著清脆的下課鈴聲響起,夏諾妍收拾完東西離開了教室,望著她轉身離去的背影,邵凡忽然覺得心裏怪怪的,好像自己真的做錯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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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放學後,邵凡經過菜市場買了幾個西紅柿,準備回家做個西紅柿炒飯當做午餐。外婆去世後,他已經習慣了自己照顧自己,也學會了日常花銷的精打細算,除非時間很緊,一般都不在外麵吃飯。

當他提著購物袋走到自家院子外,竟意外的發現夏諾妍已然在院門前等他回來。

邵凡先是吃了一驚,接著便意識到她的造訪一定帶著上午那節課上對他的餘怒和不滿——盡管她當時並沒有任何表現。

“你……你怎麽會在這?”邵凡不無鬱悶的說。

“邵凡,我想和你談談。”

“談什麽?”邵凡明知故問。

夏諾妍似乎並不急於開門見山,隻是平心氣和的笑了笑道:“我都過來登門拜訪了,難道不先讓我進去坐坐?”

邵凡愣了愣,雖然不怎麽樂意卻又實在找不到把夏諾妍拒之門外的理由,隻得掏出鑰匙請她進了院子。

狹小的院落、陳舊的磚牆、叢生的雜草、斑駁的門窗……當夏諾妍踏進院子的一刻,臉上的笑容倏然止住了,她佇立在那裏良久無言,仿佛眼前的景象撕扯著記憶中的什麽東西,帶著破碎支離而凋零落去。

“進屋裏坐吧。”邵凡回頭對她說。

“哦。”夏諾妍這才回過神來,跟隨邵凡進了正屋。

正屋的外間是個不大的客廳,邵凡給夏諾妍倒了杯茶,然後沉默無言的坐在她對麵。

“邵凡,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麽來吧。”夏諾妍放下手中的杯子,帶著幾分上課時的口吻對他說。

“還能因為什麽——肯定上午那節課讓你不高興了。”

“我不明白。”夏諾妍困惑的望著邵凡,“為什麽在我課上你態度會……”

“是你先故意讓我難堪的!”邵凡打斷夏諾妍的話道,“本來我們井水不犯河水,是你先當著全班同學的麵讓我犯難。”

“可你根本沒好好聽課,作為老師我怎麽能坐視不管!”

“那你就去找班主任告我的狀好了。”邵凡有些破罐破摔的說,“你的課反正我聽不進去,班裏學生那麽多,何必要斤斤計較我一個!”

“是我課講的不好……還是我本人讓你覺得很討厭嗎?”夏諾妍臉上靜寂得沒有一絲表情。

“我……我當然不是那個意思,到底什麽原因我也說不好,在你課上我就是覺得格格不入。”

“格格不入?這是我聽過最含糊其辭、最莫名其妙的理由!”

“可這就是我最真實的感受!”邵凡如實相告道。

夏諾妍聽罷一陣沉默,目光中透出困茫而無奈的神色。“……那你的外語就準備這樣放棄了?”少頃她聲音微涼的說。

邵凡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不就是幾天課嘛,等過幾天徐老師請假回來又耽誤不了多少。”

“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夏諾妍一臉認真道,“其實徐老師根本沒生病,是他家人得了重病在省城住院,他正忙著照顧家人,最短也要一個月後才回來。如果你打算繼續這樣下去,影響的不止是你的外語成績,等明年高考你這一年的複習恐怕也是白費力氣!”

邵凡表情一怔,如果徐老師真的一兩個月不回來,對他而言無異於晴天霹靂。今年高考他的外語成績本就不怎麽樣,倘若這樣下去不知會淪落到何種境地。想到這他不禁暗暗苦笑——為什麽命運總要和他作對,為什麽會是夏諾妍,為什麽偏偏是她在這種時候以這種方式闖進他的生活,讓他有心無力、進退兩難。

“其實我也不想……可……”他吞吞吐吐道,心亂如麻不知該如何回答。

“我知道你心裏有疙瘩,也許我的存在確實讓你很尷尬……小時候你就很要強,所以在課上我一直裝作和你不認識,即使對曹老師也從沒提起我們以前是同學和好朋友的事,難道這樣還不能讓你安心?還讓你那麽在意嗎?”


邵凡沒有吭聲,仿佛默認了夏諾妍的話。

“好吧……”夏諾妍撇過臉去放棄似的說,“如果實在讓你覺得為難那我就離開這個班,請教導主任另找一位老師給你們代課,明天你就不會再見到我了。”

說罷她起身準備離開,眼角的餘光流露出一抹黯淡的寥落,又帶著幾分決然的神色。

邵凡萬萬沒想到夏諾妍會做出這種決定,剛覺得徹底解脫的他忽然又陷入一陣痛苦的糾葛,他不會不明白夏諾妍這樣做意味著什麽。對一個剛參加工作就被委以重任去教高三班的新老師來說,不管以何種理由去麵對教導主任,都無異於承認自己能力的不足甚至是責任的缺失,不僅會給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對以後的工作更會造成不利的影響。

想到這,邵凡頓時站起身朝夏諾妍的背影喊道:“你說不想讓我在意那麽多,可你怎麽就不能不去在意我的存在呢?何必要這樣毀掉自己的工作!何必要讓我覺得欠你什麽!”

夏諾妍止住腳步,望著空蕩蕩的院子平靜說道:“我們誰也不欠誰的,工作雖然重要,但就算離開這個班、離開這個學校我也可以有其它選擇,可明年的高考對你來說已經沒有退路,如果為了一份工作耽誤你的一生,那我就太自私了。”

聽到夏諾妍的話,邵凡胸口竟一陣難過,在矛盾和糾結中他恍然覺得和夏諾妍相比自己才是那個自私的人,麵對現實隻會一味逃避,為了自己痛快而讓夏諾妍承受本不該承受的挫折,這不是懦弱又是什麽,一個堂堂男兒會做得出這種事嗎……眼看夏諾妍即將離開,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無動於衷了。

“夏老師……”盡管覺得無比別扭,邵凡終於還是開口道,“給我些時間再做決定好嗎——我會試著去改變的。”

夏諾妍回身望向邵凡,目光中有驚訝也有一絲撥雲見日的溫暖。這溫暖讓邵凡感到某種曾經的熟悉,像是小時候他們一起在草地上追逐蝴蝶時午後陽光的氣息。那時的天那麽藍,一切都是那麽無憂無慮、自在爛漫,然而如今卻變得那般遙遠,他還是那個邵凡,夏諾妍還是那麽美麗依然,但有些東西似乎早已湮沒於時間的罅隙間,仿佛那隻怎麽也追不到的蝴蝶漸飛漸遠、直至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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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唐 回複 悄悄話 不錯,讚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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