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按照李麗的介紹去了內城裏的非洲商店跟一個黑人大姐買了張電話卡,十個馬克的麵值,據說往國內打電話的時候先撥上麵一大串的數字然後再加國內的電話號碼每分鍾就可以比直撥省很多錢,隻是通話效果有時候不是太理想,不過不影響交流。
春天買了卡立刻就跑回家裏樓下的一個公用電話亭給國內撥通了電話,那邊貴平和長水聽到了女兒的聲音都激動得不行,雖說分開的時間並不長,可是這是跨國的距離啊,說得嚴重點,在貴平的心中這幾天跟春天失聯的日子女兒可以用生死未卜來形容了,所以這時聽到春天打電話報平安,她和長水都是一陣狂喜。
長水自一聽貴平拿起電話叫了聲春天啊,他就立刻小跑到春天原來的房間在壓著玻璃板的桌子上飛快拿起了家裏另一部串聯電話的聽筒放到耳邊傾聽女兒的聲音。春天在電話裏以最快的速度跟他們匯報了自己的最新進展,飛行一切順利,到了哥廷根聯係上了師姐,現在已經有了自己的住處了,總之全都非常好,讓他們放心。
貴平又高興又難過,春天有本事,兩天的功夫就已經在異國他鄉安頓了下來,這固然讓她一直懸著的心放下了,可是隨之而來的是如潮水般湧出的思念,她太想孩子了!從前在石家莊,雖然也看不見,可是最起碼可以安慰自己,要是實在想得厲害了還可以買張車票去看她,現在完了,春天跑的這麽遠,她今生是無論如何也追不上了!這樣的情緒占據了貴平的內心,她無法控製自己哭出了聲。
長水在那屋拿著話筒聽著她們母女的對話,他也同樣思念著春天,他近乎貪婪地聽著她脆生生的講話,腦海裏浮現著她總是帶著微笑的臉龐,春天一直是那樣的自信,她的眼睛永遠閃爍著生機勃勃的光亮,從小到大她帶給他的除了希望還是希望,對生命的,對世界的,長水以為,春天從出生那天就站在了他終其一生都無法企及的彼岸,這讓他無比的幸福,他最愛的春天活在最美的夢想裏,她是他人生中的光亮,最後的光亮。這時貴平的哭聲從話筒裏傳出來打斷了他的冥想,
長水趕緊說:“哭啥呀,咱們女兒一路平安,這是好事!”
貴平也知道自己不該這樣,這會惹春天難受的,她連忙咽下哽在喉嚨裏悲痛,帶著濃濃的鼻音附和說:“是,我知道,挺好的,春天,這樣媽就放心了。你在那邊注意安全,照顧好自己,別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別怕花錢,沒錢了就跟家裏說,媽還能給你想辦法啊,千萬別苦了自己。”
春天聽著媽媽的嗚咽和她後麵的這些囑咐,心裏也是翻了個子,天下 最疼自己的人就是父母啊,即便他們也許不再能理解她如今投身的這個廣袤的世界,可是他們最真誠的愛依舊會殷殷切切地跟在她的身後,絕不離開。春天眼睛是濕的,可是她可以控製聲音,
她仍然像是沒事人那樣跟她媽說:“知道了,放心吧,我都有數,這也不是我第一次自己一個人生活了,這邊一切都挺好,啥都有,李麗還給了我一個鍋和一個切菜板還有一把刀,我一會兒就準備去超市裏買點東西做飯吃呢!啥問題也沒有,全都好著呢!”
貴平聽說她還沒吃飯,又怕電話不能打太長時間太貴,所以就連聲催她趕快去買菜吧,不說了,兩人又約好以後春天一個星期給家裏打一次電話,
然後這個說:“你要多注意身體。”
那邊回答:“知道,你們也是,也要注意身體,還有別總吵架。”
這才依依不舍地掛上了電話。
春天打電話報了平安,之後就跑去超市買東西了,自從到了德國她現在養成了個習慣不管買什麽東西都先在心裏麵核算一下人民幣價錢,然後結論就是太貴,太貴,太貴!她總是選最便宜的東西買,白菜太貴就買硬硬的大包菜,蔥蒜太貴就買便宜的洋蔥代替,雖然她一點也不愛吃洋蔥,其他做菜的佐料別說貴不貴,是超市裏根本就沒有,醬油陳醋花椒麵啥也沒有,春天想這倒省事了直接挑了一盒最便宜的鹽拿起來,
米她也找了個最便宜的,是500克的小包裝,上麵寫著“奶米”,春天疑惑,“奶米”是什麽東西,從沒聽過,她仔細看了看包裝,上麵的說明好像是說這種米要用牛奶來煮,乖乖!春天心說,這德國人吃的還真是奇怪啊!牛奶煮米那得什麽味啊,想想都受不了!她於是拿著一包米找了旁邊的一個德國人問這東西能不能用水煮?
那個德國人撓撓頭矜了矜鼻子遲疑地說:“也許,可以。我也不太清楚,您等一下,我問問我的妻子。”
說完就回身招呼正站在冷櫃前挑香腸的愛人,他妻子過來看了看,
認真想想說:“我覺得可以,雖然我沒這麽做過。可是您為什麽不用牛奶煮呢,煮好後上麵再澆上果醬,嗯~~~~ 美味極了!”
春天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還加果醬!對中國人來說真是想象無能。不過對於這對德國夫妻友好熱情的幫助她還是非常感激的,她很客氣地跟他們道了謝,
然後拿起這包米說:“那我就買回去試試。”
在從超市回家的路上,她想,德國的確處處與國內不同,她要學習和去適應的事還有很多,無論如何現在解決了吃住問題,以後的慢慢來吧。
接下來的日子,春天跑到市政廳外辦和大學外辦做了登記,然後從學校那裏買了十套入學語言考試的模擬題,之後就天天背著書包去圖書館看書,為了不來回折騰,也為了省錢,她中午不回家吃飯,隻是在附近超市買個最便宜的麵包當午飯,然後繼續回圖書館學習。離入學考試還有一周的時間,春天刷了幾遍題,覺得這些題也實在是太簡單了,她雖然兩年多沒好好用過德語了,可是做這幾套題還是完全沒問題的,因此她很有信心,不再把這個入學考試放在心上了。
然而,到了考試那天,春天在考場拿到題時卻傻眼了,這考題不但內容多出兩倍不止,而且難度也很高。她隻好竭盡全力作答,但是太多答案都不確定,考完後她就知道恐怕不好過了。果然兩個星期後公布成績,她隻考進了大學免費提供的語言班,這個學期不能入學學習專業課了。
春天非常沮喪,同時也有點氣憤,大學外辦怎麽搞的,賣的模擬題全不靠譜,早知道考試是這麽難的,她應該更努力準備的。不過同時她也知道,以她現在的水平就算再多準備些也是未必能考過的,好在大學的語言班不要學費,進去再回回爐熟悉一下他們的考試模式也是必要的。
隻是她仍有些難為情,一個德語專業的學生竟然沒考過入學考試說出去多少有些丟人,所以當師姐李麗問她考過了沒時,她特意誇大了自己兩年沒用德語和因為學校的模擬題而輕敵了這兩個理由,以此來掩蓋沒考過的羞恥。李麗倒是理解,說這題現在確實是一年比一年難了,到語言班去學一個學期也挺不錯的。另外她還告訴春天,這邊的大學上課並沒有什麽限製,如果她願意可以買本德語係的課程安排表,挑自己感興趣的課先上著,熟悉熟悉這邊上課的方式也是好的。
春天聽了這話很高興,於是接下來的日子她就一邊上著德語班一邊到大學裏去旁聽,希望這樣能讓自己盡快跟上進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