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許多朋友不約而同地發來他們外出旅行的照片。雖然疫情還在,但是我想,在條件允許和防護得當的情況下也是時候出去走走了。
上個周末,我和家人開車去了西雅圖北邊的鬱金香小鎮。雖然平日裏隨處可見鬱金香開放在家家戶戶的院落之中,但是,那和我在鬱金香花田中所見的畫麵截然不同。清風拂過,花田中的花朵隨風搖曳,仿佛一條彩色的河流正在緩緩流動,又像是一群繽紛的蝴蝶即將振翅飛舞。
人們到處行走,有時不隻是為了見識大千世界,也是為了看到不同的生活。對我來說,能夠看到或者體驗到不一樣的生活比去到任何旅遊勝地都更有意思。
我曾經在北京的一家外資銀行工作了11年,從前臺到後臺,從櫃臺員工到營運經理。現在回想起來,這好像也是一段旅程,如果不是因為疫情,我大概還會繼續下去。
我原本並不是學習金融相關的專業,進入銀行也隻是從事對專業度要求不高的前臺工作。那個時候,這家外資銀行剛剛在北京開設業務,並沒有很大的知名度,我每天接待的客人大多不是來問路就是來推銷的。不過除了“指路”,我還要負責銀行裏所有的行政工作。上至CEO到訪的會議安排,下至采購更換打印機的墨盒,全是我負責。我被同事們親切的稱作“大管家”,其實和打雜小妹沒什麽差別。
那時,我對櫃臺厚厚的防彈玻璃裏麵充滿了好奇,當然,更多的是有點羨慕那些看起來無所事事的櫃員。因為那些進來銀行問路和推銷的人都被我“解決”了,有時櫃臺一整天都沒有一個客人,所以我理所當然的認為櫃員同事們都很輕鬆。直到三年後,我如願以償地坐到了櫃臺裏麵,成為了一名櫃員。我終於知道,即使我的櫃臺窗口一整天都沒有客人,我也沒有太多時間閑著。打印、核對、發送各種報表,而且有時間限製;處理客人通過電話或傳真來的業務,當然也有時間限製;最後就連吃午飯、上洗手間都有時間限製。這和我從櫃臺外麵看到的好像不太一樣,而我每天聽到最多的兩個字就是“快點”。到現在為止,我一聽到這兩個字還是會心生厭煩,這或許就是所謂的“職業病”。
非專業打雜小妹的出身,是我在櫃員崗位最大的劣勢,但是也成為了我更加努力的原因。就這樣,我在三年後晉升到了櫃臺主管,兩年後成為了營運經理。這是一個聽起來順理成章,但實際上需要不斷自我調整的過程。就像爬山一樣,我們在山腳下、半山腰和山頂上看到的景色一定是不同的,而我們對自己沒有切身經歷過的事情往往容易抱有錯誤的想象。事非經過不知難,現在我已經不會再輕易地去評判那些我沒有經歷過的職位,還有生活。
在我剛剛勝任主管幾個月後,被分配到了全北京業務量最大的一個網點,每天忙的焦頭爛額不說,還要應付各種內部外部的檢查。於是我成功地從一個遊刃有餘的櫃員變成了一個手忙腳亂的主管。
我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天下午的夕陽。當我從堆滿業務的工位跑去洗手間的時候,我竟然對著寫字樓落地窗外的夕陽楞住了,我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了陶淵明的詩句,“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我知道這非常不合時宜。雖然我隻楞了短短幾秒種就被拉回了現實,但是我還是忍不住地去想、去問自己,我為什麽在這裏。我像一個上緊發條的螺絲一樣每天不停的轉,到底是為了什麽。為了糊口,還是為了有一份在別人眼裏看來還算體麵的工作。而那個時候的我沒有答案。
時間來到了2021年,我告別銀行的工作已有一年,而我在西雅圖仿佛也真的過上了詩人筆下的田園生活。然而就在幾天前,有人問了我一個問題。“除了北京的親人和朋友,你最想念北京的什麽?” 想到這個問題,我竟一時語塞。原來除了那些讓我念念不忘的情感,我居然還會有些想念在銀行工作的時光。不知為何,隨著時間的流逝,那段時光在我的心裏不再隻是毫無意義的忙碌,反而變得充實而溫暖。
時間或許會給我們的記憶增添一些濾鏡,但人生旅途中的過往和經歷更會讓我們擁有不同的眼光和心態。生活總是在別處,但是更在此時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