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中午,天氣難得的好,暖洋洋的太陽照耀著大地,男人們三三兩兩的圍在各處閑聊。女人們擠在一起做針線活,小孩子們則四處亂竄,不知道跑到哪裏玩了。人群 中不時響起哄笑,惹得旁邊埋頭吃草的牛驚奇地抬起頭張望。農閑時的村莊悠閑而舒適。
“小親親,過來媽媽抱抱”,一個年輕女人對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笑著說,邊說邊把那男孩摟進懷裏,“去哪裏玩了?你看看,滿身都是沙子”。那小男孩不耐煩的推開她,“早告訴你了,不要再叫我親親了”,然後飛一般跑掉了。
那女人叫王嬸,是鄰居。丈夫在城裏工作,隻能周末回家。她一個人拉扯兩個孩子。相同的背景讓她和媽媽成了好朋友,兩人經常聚在一起閑聊。周圍人提起她,都豎起大拇指:能幹。一般家庭兩人的活,她一個人就能幹完,當然要比別人更起早貪黑。她的兩個孩子,老大忠厚老實,老二卻活潑調皮。
有段時間,發現她們在一起說話的時候開始低聲嘀嘀咕咕,像有什麽秘密。後來得知,王嬸得了乳腺癌,已經切掉了,胸口碗大一個疤。但她依舊那麽能幹,其實她不幹又有誰能幫她呢。後來她日漸虛弱,終於躺到了床上。
一次,去她家裏還借的東西,她孤零零平躺在客廳的床上,一動不動,丈夫不在旁邊,孩子們也不知道去了那裏。看到我,低聲說了一句話,我沒有聽清,就說:你說啥?她好像鼓足了勁,依舊虛弱的說:你們用完了?我趕緊說:是的。放下東西,飛一般逃了出去。
下葬那天,天陰沉沉的,悠揚的嗩呐聲以及敲鑼打鼓聲響徹整個村子,那是走在最前麵的送葬樂隊,後麵跟著她的丈夫加兩個年幼的小孩及一些男性家屬,再後麵就是八九個抬棺材的精壯小夥,再後麵就是清一色送葬的女眷,她們都在放聲大哭,隨後就是一些蹦蹦跳跳看熱鬧的小孩,這是他們新奇,開心的 日子。整個隊伍淅淅瀝瀝拉了好長。
幾乎整個村子的人都出動了,街道兩邊也都擠滿了人,男人們神色嚴峻,女人們有的在摸眼淚,有大媽大哭:這一家子以後可怎麽過啊?她家的老二,脫了孝衣,迎風扔到天上:噢,飛的好高啊。他並沒有意識到什麽是沒媽的孩子是根草。
第二天,她的丈夫打扮打扮相親去了。媽媽說:男人的心就是大。再婚之後,老大由於忠厚老實,被帶到了城裏。老二由於調皮搗蛋,後媽不喜歡,被趕回了農村。農忙的時候給各家幫忙,混口飯吃;農閑的時候,各家遊蕩,大家可憐他,都會給他口飯吃。隻是再也不會有人叫他親親了。
曆史長河中無數這樣的小人物,他們來了,他們喜怒哀樂,他們走了,他們什麽也沒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