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紐約

長期生活在大紐約郊區,熱愛北美生活,
個人資料
正文

北美小江南(-)

(2025-10-29 09:56:17) 下一個

人說,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於我而言,那“好”,是刻在味蕾裏的記憶,是縈繞在耳邊的吳儂軟語。未曾想過,有朝一日,我會在北美紐約的上州,耗費十年光陰,隻為將這片“江南”,一草一木,親手重現。

我們家族的新大陸篇章,開啟於一個新生命的悸動與一個時代的創傷之間。

千禧年之交,我與先生水寒遠渡重洋。當水寒找到一份願意為我們一家的綠卡前景提供承諾的新工作,我們便如候鳥般,從初臨的棲息地遷往新澤西州。也正在那時,生命的喜悅悄然降臨——我懷上了我們的大兒子光欣。

然而,曆史的劇變總愛挑選最平靜的時刻降臨。2001年9月11日那個清晨,電話鈴聲尖銳地撕破了寧靜。水寒從辦公室打來電話,聲音裏的緊繃感隔著話筒也能觸摸:“快,打開電視!” 屏幕上,世貿中心的北塔已是一座絕望的熔爐。我的呼吸為之停滯,未及回神,第二架飛機便如一道冷酷的閃電,精準地刺入南塔的胸膛。我下意識地環住腹中的光欣,一股寒意自心底蔓延至全身。隨後,我們眼睜睜看著那座象征紐約驕傲的巨塔,在塵土與濃煙的裹挾中,垂直地坍塌下去,如同一個時代的落幕。

那一天,在我們靈魂上烙下了一道永恒的印記。我們渴望逃離這片令人心碎的天空,去尋找一個能讓目光自由棲息、讓心靈安然落腳的所在。於是,我們的目光投向了紐約上州——那裏田園廣袤,房價相宜,像一幅待我們揮毫的空白畫卷。

我們如願遷入這寧靜之鄉,然而,新的困擾隨之而來。這片物產豐饒的土地,於我而言,竟是一片味覺的異域。超市裏尋不見茭白清瘦的身影,嗅不到蘆蒿獨特的清香。我的脾胃,仿佛自帶了一方故土的羅盤,固執地思念著那些未曾出現的江南風物。這鄉愁,竟先從舌尖上漫溢開來,化作一種具體的、揮之不去的渴望。

一、 源流:紙帶經緯,柿樹甜香

我人生中第一次深刻的“遷徙”,始於五歲那年。因父母雙雙投身於上海第一機床廠那關乎國家現代化的科研攻堅,我與妹妹被分別送回老家,來到了浙江海寧的硤石鎮,交由爺爺奶奶照料。妹妹因為年齡太小另送給大嫂家寄養。

初至鄉下,我成了一個言語不通的 “城裏來的小囡” 。故鄉的日色變得慢,風也溫柔。我的堂兄妹們,擁有一份源自土地的、渾金璞玉般的淳厚。堂叔家後院那棵高大的柿子樹,是我們共同的樂園。堂兄一聲清亮的招呼,我們便像一群不知愁的小猴兒,靈巧地攀上枝頭。粗糙的樹皮磨著掌心,卻也磨出了最單純的快樂。當我們合力摘下那個最軟、最紅的“戰利品”,躲在濃蔭下分食那蜜一般稠厚的瓤肉時,連指尖的黏膩都成了幸福的證明。祖父總是站在不遠處的屋簷下,目光溫潤,笑意如同陳年的黃酒,醇厚而慈祥。

一年光陰,如白駒過隙。當我離開時,那軟糯的鄉音已浸透了我的言語,我出落成一個一口吳語嗲軟的小囡。那片土地,用它無聲的寬容,為我的人格鋪就了最初溫潤的底色。

而這鄉愁的底色,源自一個更宏闊的家族圖譜。我的父母,是那一代人的脊梁。父親,一位清華園的佼佼者,畢業後便隱姓埋名於河北唐山瓦官莊的雷達實驗站。他的世界,沒有熒屏的閃爍,隻有無窮無盡的打孔紙帶,窸窣作響,如同時間的梭子,編織著守護國家天空的無形經緯。此後,他們又毅然轉戰上海第一機床廠,將智慧與熱血傾注於數字機床的研發,成為夯實大國工業基石的“隱形奠基者”。

而我,則循著時代的脈搏,成為國內最早觸探互聯網浪潮的弄潮兒,並有幸作為創始人,親手搭建起故鄉古城的政府門戶網站。從父親的物理紙帶、精密機床,再到我運行的程序代碼,一種“於無聲處創造”的家族精神,完成了跨越時代的薪火相傳。


[ 打印 ]
閱讀 ()評論 (2)
評論
聶耳 回複 悄悄話 江南的寺廟都是新建的,而北美的教堂很多都有一百年+的曆史。教堂白色的尖頂與藍天相映。腳下是一片綠油油的草地。請問江南還有這種景色嘛?小鎮上古老的電影院還在上映60-80年代老電影。江南隻有景區還有看皮影戲。都是現在新造的。以前我們一直有個江南最美,再回首我們的觀念要改改了。
聶耳 回複 悄悄話 北美處處賽江南,1)水多,橋多,還有廊橋,而江南隻有上海青浦有一座廊橋。
2)秋天一片金黃色,冬天白茫茫的一片。江南秋天樹葉開始枯萎,隻有上海馬路上的胡桐樹還帶來一絲秋意。現在江南冬天不下雪,3)茭白,窩筍鍾在自家後花園,中國超市也有。隻有水芹和草頭沒有。最後這裏的石蟹要比大閘蟹美味很多,一個是海蟹,一個是河蟹,肉的鮮度沒法比。而且也不貴。因為殼比大閘蟹軟,且有工具,所以不會割破舍頭。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