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忘川小時候就長得很清秀,長大以後也很好看,隻是在高中的時候個子沒長起來,隻比飛雪高一點點,飛雪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就從來不穿高跟鞋。
忘川每次來找飛雪,菲兒都看到飛雪的臉上就好象有光透出來的感覺,眼睛都是亮閃閃的。
和飛雪聊天,飛雪從來都是雲淡風輕的,唯獨和她談起忘川,就看著飛雪從內到外地鮮活起來,眉眼嘴角都是笑意。要是哪天有誰誇一句程忘川,飛雪更會開心得不行。
兩個人不在一個學校,終歸是不能時常見麵,飛雪會在兩人見麵的時候錄一些片段,想他的時候可以聽一聽。有時候菲兒不小心聽到,都會覺得好甜蜜。
菲兒很羨慕他們這種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感情,常常和陳前遺憾,沒有早一點認識,以至於人生前十五年都有虛度的感覺。
陳前總笑她:“青梅竹馬哪有我們兩個一見鍾情好?”
菲兒總強嘴:“青梅竹馬也可以一見鍾情啊,要是那樣該多完美啊。”
陳前就說:“菲寶不能太理想主義了,人生有缺憾才是正常的。你看啊,當年有N個人喜歡徐書易,就有N-1個人铩羽而歸。感情這事,雙箭頭才有意義,單箭頭可不行。”
菲兒要贏就不講武德:“你當初就是單箭頭啊,也沒有意義嗎?”
陳前隻好投降:“那是我慧眼識珠,知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菲寶一定不會辜負我的一片苦心的。”
菲兒開心啊,得意到隻想翹尾巴:“不要忘了,是你先追的我。”
陳前逗她:“誰先追的有那麽重要嗎?”
菲兒:“重要啊,吵架的時候,先追的那個就沒法說,我當初怎麽看上你的?”
陳前駭然:“就為吵架的時候能厲害一點?”
菲兒很嫌棄:“就為吵架的時候你能讓著我一點啊。”
陳前做恍然大悟狀:“哦,那不用等吵架,反正我平時也都讓著你,行嗎?”
菲兒很開心:“你說的啊,說話要算話啊。”
H大離W大,騎車半小時,程忘川時不時來找飛雪。
有一次,下午四點多,菲兒在寢室看書,程忘川來找飛雪,可那天飛雪恰巧不在。
菲兒不想讓他在宿舍外麵傻等,反正飛雪就快回來了, 讓他不如就在寢室裏等。
程忘川還有點猶豫:“方便嗎?”
菲兒笑,從小就認識,有什麽不方便的:“那你把門開著吧,透氣。”
程忘川依言坐下,看著飛雪收拾得幹幹淨淨的書桌,伸手取了一本書來看。
菲兒覺得無論如何她都算半個主人,還是要招待一下,找些話題來聊。
菲兒:“聽說,你們初三就在一起了。”
程忘川點頭:“啊,是啊。”
菲兒好奇:“能讓飛雪點頭同意,肯定不簡單。你怎麽做到的啊?”
程忘川沒想到林菲兒會問他細節,一時間竟不知道從何說起。他心想,總不能告訴你,是一幫男生湊一塊起哄,看誰能拿下蘇飛雪。然後,他禁不起激將,才有了後來的表白。
他以為那麽冷傲的飛雪,一定會拒絕他,說不定還會到老師那裏去告狀,被老師訓一頓的準備都做好了。
可他也沒想到,飛雪竟然同意了。
他成了年級裏麵第一個有女朋友的人,那感覺真的挺好的。
可這些怎麽可能和菲兒一個女生說,不被罵死也得被懟死吧。
程忘川搪塞道:“也沒說什麽,就問她願不願意做我女朋友。”
菲兒不信:“那然後呢?”
程忘川:“然後她就同意了啊。”
菲兒沒想到他們之間的故事這麽簡單,一時竟不知道怎麽往下接了,好在,飛雪剛好回來,結束了這場簡短的談話。
飛雪一進門菲兒就覺得她臉色不好, 就問:“你怎麽了?不舒服嗎?”
飛雪點點頭,直接去床上躺著,程忘川幫她蓋上被子,問她:“哪兒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
飛雪搖搖頭:“不用了,就是痛經。”
菲兒放心了,決定提前去找陳前吃晚飯,也好讓兩個人單獨相處一會兒。
等她吃完飯從食堂回來,隻有飛雪在宿舍裏,就問:“程忘川人呢?”
飛雪有氣無力地抱著熱水袋:“去食堂打飯了。”
菲兒:“你好點兒了嗎?”
飛雪怕她擔心:“好多了。”
菲兒打趣飛雪說:“有程忘川在,肯定是好多了啊。”
飛雪知道菲兒在打趣她,可臉上還是忍不住笑:“本來不舒服啊,可看見他,就覺得心情好了一大半了。”
菲兒真心替飛雪高興,自己和飛雪都有心愛的人寵愛著,這世上還有更美妙的事情嗎?感覺好多了的飛雪開始和菲兒談論今天係裏的趣事和八卦。
不知不覺,二十分鍾,三十分鍾都過去了,可這程忘川,左等不來,右等不來,眼看快一個小時了,飛雪急壞了,還以為程忘川出什麽事了,都準備起身出門去找的時候,程忘川推門進來。
程忘川倒是很興奮:“你知道我碰到誰了嗎?”
飛雪:“誰?”
程忘川:“肖衛,你不認識,我高中一同學,沒想到在食堂碰到他,聊了一會兒。”
菲兒忍不住吐槽:“一會兒啊?現在都什麽時候了,飛雪都快餓死了,你就不能早點回來讓飛雪吃了飯再去聊啊,又不是見不到了。”
蘇飛雪不安地看了她一眼,菲兒不吭聲了。
程忘川不吭聲,伸手遞過來飯盒,飛雪倒是先擔心他:“你吃了嗎?”
程忘川點點頭:“嗯,和肖衛一起吃的。”
自己吃熱熱乎乎的,冷飯冷菜倒是拿回來給正不舒服的飛雪吃? 這麽不會照顧人,找什麽女朋友啊?
菲兒在心裏翻了一個白眼,與其留在寢室看著這不知死活的人生氣,索性拎著書包出門。
下了晚自習回來,程忘川已經走了,飛雪坐在床上,看著書,心情倒是大好。
菲兒:“他走了?”
飛雪點頭。
菲兒忍了一會兒,決定還是多嘴一下:“你們那位可不太會照顧人啊,以後你可怎麽辦啊?”
飛雪歎口氣,她何嚐不知道程忘川不會心疼人,可嘴裏還是很維護他:“他人還是挺好的,就是有時候沒那麽周到,也不是故意的。”
菲兒皺眉,就是因為這樣,才要說說他嘛,不然,他能自己知道該怎麽做嗎?“那你也不能不管啊,就算不是故意的,那也得好好教育教育,不然以後,有你好受的。”
飛雪:“我知道,可我就是沒辦法說他,他能主動去打飯,已經很好了。再說他來一次挺遠的,總不想鬧得不歡而散,以後找時間再慢慢和他說吧。”
菲兒恨鐵不成鋼:“你就慣著他吧。”
大一下學期的春天,程忘川有好長一段時間沒來,總說忙,沒時間。終於飛雪等不了了,就自己去了H大找程忘川。去的時候開開心心,最後卻是一路哭著回來,看著飛雪銀牙咬碎的樣子,菲兒小心翼翼地問:“吵架了?”
飛雪搖頭,不說話。
菲兒心想別是在路上出什麽事了:“到底怎麽了?”
飛雪憋了很久才說:“我們分手了。”
菲兒吃了一驚,半晌才回過神:“為什麽?”
飛雪把臉埋在手裏,泣不成聲:“不知道。”
菲兒覺得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兩個人分手不稀奇,可稀奇的是沒有任何先兆還沒有理由:“要不要我陪你去問清楚?”
飛雪抓住她的手,搖頭,已是春末,她的手卻是寒徹骨的感覺,半天隻說了一句:“去了也是自取其辱。”
菲兒聽完,隻覺得飛雪和程忘川一定分得很慘烈,不然飛雪也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飛雪在他們班素有黛玉之稱,才情高又性子冷傲,平日裏和人疏離得很,和女孩子是這樣,和男孩子,更是楚河漢界地一般分明。除了程忘川,平時沒見她和誰特別親近。
同時失去男朋友和唯一的朋友,飛雪不痛苦是不可能的。
看著飛雪難過的樣子,菲兒隻能默默去食堂打好晚飯送回寢室,飛雪沒有胃口,菲兒吃完食不甘味的一餐。也不知道該讓飛雪一個人待會兒還是繼續陪著說說話才好。
正猶豫,陳前來找她去上晚自習,看飛雪的狀態,她還是跟著陳前出門去了。
畢竟,人太難過的時候,總是想獨處的,畢竟,哭的時候,無所顧忌才是最痛快的。
菲兒明顯地情緒低落,注意力完全無法集中,放在麵前的書怎麽都看不進去,滿腦子都在想,程忘川和飛雪在一起不是很久了嗎?怎麽會說分就分了呢?
“今晚難得月亮那麽圓,我們去操場走走吧。”陳前看出菲兒今晚心不在焉,找個借口拉著她去散心。
陳前牽著她的手,月光下兩人修長的影子,沁在地上。
操場上,有人在彈吉他,細聽下去,居然是那首讀你千遍也不厭倦,也不知道是唱給哪個小姑娘聽的,一遍又一遍,真摯熱烈,彷佛真的永遠都不會厭倦似的。
千遍不厭倦,千遍之後呢?菲兒心下頗傷感地想,飛雪和程忘川,千遍已過,果真厭倦了。
菲兒一直沉默,陳前看在眼裏,握一握菲兒的手:“怎麽啦?不開心?要不要說給我聽聽?”
菲兒覺得也好,兩個人分擔總比一個人憋在心裏強:“你說,兩個人為什麽要分手呢?”
陳前愣了一下,不知道這又是在說誰的事情:“嗯,這問題有點寬泛,具體情況還得具體分析吧,誰分手了?”
菲兒歎口氣:“程忘川和飛雪啊。”
陳前吃了一驚,停下來看著菲兒:“不會吧?上次我們一起吃飯,他們不是還好好的嗎?”
菲兒也很無語:“是啊,可今天飛雪去找程忘川,哭著回來的。”
陳前沉吟道:“也可能就是鬧了點別扭吧,過幾天就好了。”
菲兒想起飛雪冰涼的手,覺得不可能隻是鬧別扭那麽簡單:“不象,她說是分手,還怎麽都不肯說為什麽。我從來沒見她那麽傷心過。可能不僅僅是分手了,還受了莫大的委屈。”
陳前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形:“那看來的確有點問題。”
菲兒很悵然:“是啊,初三就開始,談了那麽久,而且飛雪對他那麽好,程忘川居然可以說分就分,說不愛就不愛,完全不可思議啊。”
陳前知道菲兒敏感,尤其是感情上,有什麽事,總愛往自己身上聯想,就停下來把菲兒抱在懷裏,“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問題,外人不一定看得明白。但是突然分手,還是這種不告而別,沒有哪個女孩會受得了。蘇飛雪現在肯定很難過。你有時間多陪陪她。”
菲兒靠在陳前懷裏,覺得這解釋和沒解釋也差不多,根本安慰不到自己,她、程忘川和飛雪一起長大,菲兒以為她是了解這兩個人的,程忘川雖然不算體貼,可怎麽能是個這麽絕情的負心漢呢?眉清目秀的少年程忘川好象被摘掉麵具一般,在她心裏突然變成了絕情忘義的鐵石心腸,直接讓她懷疑自己對人的判斷能力。
在她以往的認知裏,如果兩個人吵來吵去吵到分手,那說明兩個人真的不合適。可是這種一派祥和的氣氛下,兩個人就象被按了暫停鍵,象斷了線的風箏一樣,突然就成為陌路,天各一方,再無瓜葛,這種情況已經超出了她的認知範圍。
他們兩個青梅竹馬,尚且如此,可歎這世上有什麽是一成不變的呢?她突然覺得自己這麽難過,不僅僅是因為程蘇兩人的分手,也是因為她突然對自己和陳前之間的感情也開始有些不確定起來。
她以前不是這樣的。
自從陳前為了她選擇留在W市,保送W大之後,菲兒就覺得,陳前做事會考慮她的感受,對未來做規劃的時候,那個未來裏麵是有她的。這也許就是她感覺在他身邊無比踏實和安心的原因,靠著這份信任,他們兩個人之後的相處才越來越放鬆,也越來越甜蜜吧。
可是今天,她突然覺得感情其實很脆弱,遇到一點風浪,啊,不,可能也不需要什麽風浪,說散就散了,做為旁觀者,自己也變得特別脆弱,此刻的她,特別需要陳前的保證:“陳前,你會永遠愛我嗎?”
幾年相處下來,陳前太明白菲兒此刻的心情,他隻覺得好心疼,現在說什麽海誓山盟都顯得很蒼白,隻能用力親了一下她的額頭:“我肯定會一直愛你呀。不過,我在想,我以後要怎麽才能給你足夠的安全感,什麽時候才可以不用再回答這樣的問題。”
聽到這樣的回答,菲兒依然不滿意:“你怎麽知道我們就一定不會走散呢?”
陳前想了一下:“你不覺得我們兩個在一起已經經曆過很多事情了嗎?秦老師那麽為難我們,我們現在還是在一起啊。以後隻要我們兩個真心想在一起,怎麽可能走散呢?”
菲兒被他緊緊抱著,覺得心裏舒服多了。
是啊,人和人是不一樣的,飛雪和她都是那麽截然不同的兩種類型,她又何必杞人憂天,硬要拿陳前去類比程忘川呢?
陳前在菲兒的耳邊低聲問:“那你也會一直愛我嗎?”
菲兒不說話,靠在陳前的肩上,頭抵著陳前的下巴,皺著眉,沉吟半天。
陳前等不到答案,就算平時再堅強再自信,也不禁有些失落。
菲兒磨磨唧唧地說:“想半天都找不到比林徽因更好的回答。”
小丫頭總想一鳴驚人,不肯老老實實回答問題。陳前鬆口氣,笑了:“不怕,那就慢慢想。人生不過百年,我們能在一起的時間並不多,過一天少一天,我們要珍惜。 ”
“嗯。”菲兒一邊輕聲應著,一邊想,被陳前抱著耳鬢廝磨的感覺真好,這種真實的感覺真好,真不想放開。
臨回教室前,陳前特地說了一句:“ 以後你有什麽話一定要明明白白地告訴我,一來,我們之間不會有解不開的誤會,二來,我也更知道該怎麽去愛你。”
操場上那個唱著讀你千遍也不厭倦的男生,終於厭倦了這首歌,開始彈綠袖子。
菲兒卻已經決定不再糾結這事了,隻要陳前和她不厭倦彼此就好。
可是,飛雪就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