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開周例會,事情說完了還有空餘的時間,就開始聊大天,說說每個人現在最想幹嘛。老板說他現在特別想去聽音樂會。疫情當前,在家憋了一年了,有這樣的想法也不難理解。白人老頭平日倒不像個多愁善感慈悲為懷的人,不過有本事走到高位的一定得是那些表裏不一的哭無淚笑無聲的人,像咱這樣喜怒形於色的,肯定也走不到那個位置。不過這也不妨害咱還是覺得那白老頭有些矯情。
小時候在農村生活,每天除了想辦法吃飽肚子,其餘時間就是那熱鬧就去那廝混。精神生活嘛,記得最深刻的就是一聽到嗩呐和二胡的聲音,就像打了雞血,亢奮的不得了。為啥?隻要這哥倆一出聲,不是結婚,就是死人。當時吧,就是覺得這不僅僅有熱鬧可看,最最重要的是還能有機會偷東西吃。
再大些的時候,上學了,離開農村,再後來嚐遍生活的必經之苦痛,開始也喜歡些形而上的東西安慰自己那時不時會受傷的靈魂,試著聽聽交響樂,看看歌劇什麽的,可始終沒有得到過少時聽嗩呐二胡的那種幸福感覺。心想自己的確是上不了台麵的人,高大上的事情還是愛誰誰吧。
可是再回到久違了的二胡嗩呐的時侯,就完全感覺不到兒時熟悉的那種隱隱透著食物香味的熱鬧聲音了。初識嗩呐時還是少年,那會看春風不喜,看夏雨不悲,看秋葉不傷,看冬雪不哀。也忽然明白了上高中偷著寫小說時,語文老師為什麽帶著不屑罵,連男人女人都不懂還瞎寫什麽小說。想通這些的時候也對人的成長有過濃濃的悲哀!更明白了文學藝術存在的意義和價值。這些都是題外話了,按住,別亂了思路。等再聽嗩呐二胡時,靈魂已經或主動或被動地裝滿了各種各樣好壞都有的東西,已經不再純淨了。也就再也聽不到嗩呐的熱鬧歡樂了。聽見的不是如泣如訴就是撕心裂肺而且聽的越久就越是明白為何沒有二胡拉不哭的人,沒有嗩呐送不走的魂, 因為它們的聲音直指人的靈魂。
就像年少時看《大話西遊》,看著看著你就笑了,認為它是個喜劇,長大之後再看,看著看著你就哭了。這才明白《大話西遊》其實是個大悲劇。再以後,看一遍哭一遍,而且,哭的理由居然每次都不一樣。所以,咱一直覺得劉鎮偉是個人物,盡管他隻有這麽一個拿得出手的作品。
有人說聽嗩呐二胡要顯示你內心的尊敬,就是得躺著聽才有感覺。於是乎在一個冬日心情陰暗的午後,錄音機一開,嗩呐曲一放,往床上一躺,聽著聽著,兩腿不由得蹬直了,被子也蓋過頭了,然後就是一枕頭的鼻涕眼淚哈喇子稀裏嘩啦的。事請過了以後,突然記起來小時侯聽村長說過的一句話,死其實就是嗩呐一響,白布一蓋,親戚朋友等上菜,不是壞事。
不過, 他當時說的好像不是死而是哏屁著涼。咱喜歡聽別人講有意思的髒話,也喜歡學著說那些髒話,就這樣一不小心記住了。
有人推薦了一首嗩呐曲作鬧鈴並囑咐說,鬧醒了就去上班,沒醒就是上路了。TNND。不管怎樣,有能夠溝通陰陽的嗩呐聲送行至少也算個好死吧,好生好死都是一輩子的大事情,有我們讀不懂的大深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