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梁曉聲的《人世間》很受歡迎,係電視連續劇,那就慢慢看。這部劇很貼近生活,愛看。看著看著那些畫麵,突然就想起了我家的事。
我們家也是三個孩子,周家的三個孩子是男女男,我們家是女男女。我們當時也正處在“一個家隻能留一個孩子在城裏”的時代。我們家也拍過一張五人全家福,也是唯一的一張。
我姐中學時是學習委員,在我眼裏,她是個有追求要求上進的學生。她六六屆初中畢業,那個時候分配還不算太緊,沒有一片紅。她有個好朋友,在紅衛兵團裏地位較高,我姐同她要好,她也很幫忙,把我姐給留在了城裏。按理我家出身不好,很難留下來的。所以我姐也是很有本事了,因為這點,我姐原來的好朋友都不理她了。我一點都不怪我姐,我比她小十歲,那時根本不懂事。她做的是對的,按照邏輯,能夠拿到手最好的東西,要趕緊拿,誰知道未來會怎樣?
我爸我媽當時大約同周家的父母一樣為難,但是作為老實巴交的人,他們能幹什麽?上麵怎麽說,就隻能怎麽做。
我哥是67屆初中,為什麽我姐和我哥隻差一屆呢?其實是因為我姐小月生(就是九月之後出生),晚一年讀書的緣故。
而輪到我哥畢業分配的時候,也還是沒有一片紅,而且那個時候我哥生過一場大病,他的老師很好,說是待分配吧。我媽那個時候肯定是舍不得讓我哥去農村的,所以待分配就待分配吧。當年也不知道將來會怎樣,那就先讓我哥待在家裏。我爸為了不讓我哥出去社會上混而學壞,就出了很多錢,讓他在家裏學拍照放照片、修半導體、裝電視機、電唱機等等。他有一幫“上海灘的年輕貴族”朋友,大家來來往往也很開心,還去朋友家裏學日語。
所以,在我的心裏,我姐上班後進了紡織廠,被一幫紡織女工拉下水,變得碌碌無為。而且,她的工作很幸苦,到三班,回家後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我一點都不羨慕她能夠留在城裏。
我哥哥後來進了裏弄生產組,同一幫老阿姨混在一起,繞線圈,一天隻掙七毛錢。他中午回家燒飯做菜,也剛好解決了我的午飯。但是他的業餘生活有追求,我還是比較仰慕他。改革開放之後,他進入日本企業,幹得很好。還當上了亞洲地區業績最好的地區負責人,去日本大公司領取獎狀。
現在我明白,為啥我姐對我們下麵二個弟妹很好,還放棄房子的權力。我原來認為,這是因為她是老大的原因。現在想來,可能因為她心裏也有些虧欠,因為她進了工礦,弟弟就隻能去生產組,妹妹就隻能去插隊。可是,我從來沒有為這些事情怪罪過她,總覺得她對我很好。反而我自己心裏很後悔,沒有對她好,沒有回報她。
周家的三個孩子,據說老大老二都很有出息,老三雖然留在了城裏,卻一直碌碌無為。但是,梁曉聲的原意是,平平安安就是福。我們追求的那些東西值什麽呢?身體好,父母健在,家裏人平安,夫妻感情融洽,這就是幸福的本質。
再來說說我家:我後來下鄉,考上大學回到城裏,又出國定居在海外,生活安定。我哥幹到退休,有業餘愛好,有一幫朋友,也算不錯,買了房子,好幾套,有許多錢款。隻是身體不好,比較早逝。
三個孩子中間,我姐的命運最不濟。紡織廠在很早時就倒閉了,我姐四十多歲就下崗了;還好,姐夫還在外麵幹,不差錢。但是原來那個要求上進的女中學生的樣子,永遠回不來了。我覺得我同她之間就隻有姐妹情,要說話題,我倆說不到一塊。而且她身體不好,心情也不好,是我家命最短的一位。
好吧,今天就說到這兒。哪天有了心得,再繼續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