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子君

中年男人,無意識的來到英國,想用自己生活在英國的眼睛審視正在麵對的生活。或許有點片麵,但隻是自己的一家之言,歡迎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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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曬一下我的知青生活(5)-- 惡性鬥毆事件

(2012-07-04 15:29:15) 下一個

下鄉後,我們科研站知青點的當務之急是要建知青住房。

知識青年上山下鄉是當時的“國策”,而且從官方來講,一直在宣傳鼓勵要紮根農村一輩子,當時各級、各個區域樹立的知青典型都會喊出這樣的豪言壯語,但是到一定的時候,又都會毫不猶豫的離開農村,去更有前途的地方,例如招工、例如被推薦上大學。為了讓我們紮根農村一輩子,當時那樣的住宿條件是絕對不行的。另外國家也給每個知青都有一定的安家費,當然是由地方政府掌握著。隻有建房,上一級的政府才會撥出專款,專門用於建房。還有就是父母所在的係統會給予全力的支持,不僅僅是口頭上,而且是在各種物質條件方麵。

當年冬天開始,我們就開始為建房做著各種準備工作。例如混凝土需要的石子,組織我們到附近的山上去拉回石頭,然後知青特別是女知青每天的任務就是砸石頭,把大石頭砸成小塊。男知青在老農的帶領下,建設科研站的圍牆,就是農村常見的幹打壘土牆。我們剛下去的時候,科研站前麵有一些圍牆,房子後麵就直接與農田接壤,那麽女生半夜出來,麵對的就是空曠田野,缺乏安全感。所以我們很快就建成了科研站的圍牆,高高的土牆把科研站圍了起來。形成前後院的形態,後院就是將來為我們建房的地盤。

根據計劃,知青用房準備建十間,平均3個人一間,而且還設想上麵加蓋一層二樓。但是實際上後來因為資金和原料的問題,隻建成了六間。建房期間,係統單位派了建築工人,派了木工,還給予了很多實際物資的無償支持。到了76年夏收麥收前夕,六間用房建成了。我們大部分人搬進了新居,四個人一間房,隻是還有一小部分人住在原先的舊房子裏。至於剩餘的四間房子一直到知青點解散也沒有蓋起來,二層小樓就更不用說了。

到了這年冬天,大概是1112月,也就是我們剛剛下去一年多的時候,在我們知青點發生了一次知青之間的惡性鬥毆事件,全縣聞名。

在我們抵達這裏的前一年,這個縣包括我們所在公社,也安置了一批知青。他們當時下鄉還是按照學校來分配的,同一所學校的學生被安排到公社,再分到大隊、小隊,每個生產小隊也就是三五個知青,住在農家的院子裏,跟隨著當地農民一起上下工,自己搭夥做飯,不像我們是集體安置。就在距離我們這個大隊的相鄰大隊的幾個小隊就安置著一些知青,很巧的是,他們下鄉前的所在學校與我們知青點幾個知青來自同一所學校,有的還就是住在同一個區域甚至同一條街道。就這樣一來二去他們很快熟識起來,來往頻繁,經常互相走動,吃吃喝喝,成了很好的朋友。然而,時間一長,他們之間不免就會產生一些矛盾和摩擦,對方倚仗著年齡大一點, 對小兄弟似乎不太客氣,據說有一次發生矛盾,對方一個知青打了我們其中一個知青的耳光,也許是在別人的地盤上,也許是當時有人勸架,事情就平息了。不過我們這位知青確沒有忘記所吃的虧,心裏暗暗憋著一口惡氣。

話說時間就到了冬天,一天,對方打人的那個知青一個人來到了我們科研站,找一個女知青來聊天串門,這樣就與我們這邊兩個知青碰上了,仇人見麵,分外眼紅,當初挨打的那個知青,就上前又去理論,幾句話不對鉚就戕上了,隨即就動起手來。兩個人可能都沒有練過,不像現在電影電視裏那種擒拿格鬥、或者摔跤、或者狠狠的擊打對方臉部,沒有,我們就在跟前看著,有些人還在勸架。兩個人隻是互相撕扯著,似乎誰也沒有占上風,到了最後兩個人就相互一手抓住對方的頭發,一隻手尋找機會打著冷拳,就像兩頭打架的牛抵著腦袋,互不相讓。這時與我們這邊那個知青一夥的另外一個知青在旁邊也在尋找機會幫忙,但是由於兩個人呈現膠著狀態,他在一邊似乎起不上主要作用。這時打架的我們這邊那個知青一邊廝打著,一邊狂喊著那個知青的外號,叫他上手。於是旁邊這個知青抽出一把自製的匕首(當時很多 知青都有這種匕首做防身用),彎下腰,有點笨拙的朝著對方那個知青的屁股戳了一刀,鮮血立刻流了出來。對方知青一挨刀,見了血,立刻癱倒在地上,抱住頭, 放棄了反抗。可是我們這邊這兩個知青並沒有放棄,反而顯現出更加凶狠的一麵。特別是主打的這個知青,麵對著趴在地上的對手,死勁的狠踢對方的身體包括頭部,意猶未盡,又從旁邊撿起我們建房剩下的磚頭塊,用力的砸向這個知青,這是我親眼目睹打架場麵最凶殘的一幕,旁邊的人看的目瞪口呆,可是這個小子像是失去了理智,絲毫不理會旁邊人的勸阻,直到打的自己氣喘呼呼,對方已經一動不動的時候,方才罷手。

停手之後,稍等片刻,兩個肇事的小子簡單的收拾行李,立即乘晚班的火車跑回城裏去了。我們這邊的一個知青也馬上跑到對方知青那裏告知情況,不巧對方知青點其餘人都回城了,隻剩下一個女知青在家。聽訊後立即趕到我們知青點,和我們這邊兩個知青把被打的這個知青抬到一個架子車上,拉回去了。當天晚上,這個女知青看到挨打的知青傷勢嚴重,公社衛生員已經下班,隨即招呼了他們鄰隊的知青,拉上架子車,把這個被打的知青往縣城醫院送去。縣城離我們那裏有25裏路,當時的條件下沒有通班車,白天到縣城也需要步行,何況晚上。

有時候事情就是這麽巧,所以古話說說無巧不成書,就在他們拉著被打的知青前往縣城的路上,遇見了幾個知青乘火車從城裏回來了,這幾個知青與被打的知青當初都是同一所學校,下鄉又都是臨近的插友,其中一個還就是與被打知青同一個大隊的。看到自己知青插友被打的如此之慘,幾個人頓時怒從胸中起,惡從膽邊生,立刻各自回到自己的大隊小隊召集他們那邊的20幾個知青,連夜向我們知青點撲來。

發生了白天的打架事件,兩個肇事的小子已經溜之大吉,其餘的人認為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們知青點內一時間看起來風平浪靜相安無事。我們知青住房是這樣的,已經蓋起的六間房,後院入口一進去的前麵三間是女知青的宿舍,後麵三間是男知青的寢室,我住在最後邊的一間,每間房子住4個知青。已經半夜12點左右了,女生宿舍的知青都還沒有休息,一邊織著手工毛活,一邊與幾個男知青閑聊著,還有兩個科研站的農民也沒有回去,也在女生宿舍裏坐著聊天。就在這時對方20幾個知青忽然蜂擁著闖進我們知青點大院內,每人手上都提著一根木棍,還有一個手上拎著一把步槍上用的刺刀,首先闖進幾個女知青房間內,掄起棍子,見人就打,一時間科研站內哭喊聲、尖叫聲打破沉靜的夜空,可是我們科研站知青點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沒有任何人此時此刻知道這裏發生的事情。

我和我同宿舍的插友當時已經休息躺在床上,還沒有睡著,可能還在聊著白天的事情,這時就聽到外麵亂作一團的聲音,我們意識到是白天的事情發作了。趕緊先關了房間的電燈,一會有一個對方的知青跑到我們房子外麵,瞄了一下,以為沒有人就離開了。這時,對方幾個人抓住我們這裏的一個知青,他與這夥人以前也是相識的,他們讓這個知青指認哪個床位是打人的兩個知青的,一邊還威脅說,如果不指認就要立即揍他。於是這個知青領著對方的一夥人來到我們隔壁的那兩個知青的床位前指認了 一下,於是對方幾個知青立即揮刀砍開了兩個人的箱子,後來據說是搶走了一些衣物和鞋子,那時也沒有更值錢的東西。肇事的人不在,對方知青也就很快撤離了。

對方的知青走了以後,我們清掃戰場。幾個女知青宿舍一片狼藉,棍棒無情,很多東西被砸了,尤其是幾個女知青被打,其中三個的頭上都挨了棍子,還在捂著頭部痛哭不已,實在是飛來的橫禍。還有兩個男知青也被打了,也是頭部,最倒黴的可能還是兩個不幸的農民兄弟也遭此橫禍,沒有辦法,稍後都捂著頭回家了。和我住一間房子的是我們這裏知青的頭,當時和我一起躲在我們宿舍也沒有敢出去,這時他跟我打了招呼就去公社報案了。

一會功夫,隻見從知青點北麵那個小隊方向又呼啦啦跑來一群人,進到大院裏麵,一看都是生產隊的農民弟兄們。原來一個受傷的農民回去後家裏人一看他的樣子, 趕緊問是怎麽一回事,他就說了原委。他家的一個兄弟馬上召集村裏的青壯年同樣提著棍棒之類的家夥就趕了過來。挺可氣的是我們一個知青對這些想要幫我們的農民說,你們不行,你們打不過人家,雲雲。挺讓人喪氣,事後我們都罵了這個知青。知道打架的人早已經走了,過了一會這些農民兄弟們也就回去了。與此同時大隊幹部和科研站的領導也都聽說此事陸續趕來了,了解了一些情況後,也派人到公社匯報情況。據說公社領導也不敢懈怠,連夜派人趕赴縣城向縣領導匯報情況。

這件事情受到當地的極大重視,第二天參與打鬥的知青就被控製了,第三天領頭的兩個知青被正式批捕。領頭的知青與我們甚至不是一個公社,隻不過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不過事情有點過,就是“濫殺無辜”。最後被打的都是些與這件事情不沾邊的無辜人員。逮人的時候據說召集了公社大會,這是當時的慣例,當場公開逮捕,五花大綁的被帶走了。這個事件後來被定性為嚴重的打砸搶事件和破壞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的罪名。又過了一段時間,貼出了法院的判決公告,我記得兩個人好像是被判刑5年。

講到這裏,還得說說這兩個領頭知青。這兩個知青其實都是小有背景的人物,家裏是第四軍醫大學的幹部子弟,其中一個據說是當時四軍大主要領導的孩子,四軍大是軍級單位,所以家裏麵也算高幹。還聽說這個領導其實以前官更大,後來與林彪事件有了牽連才被降級到四軍大就職。這個知青我還見過,有一次他曾經到我們知青點來過,找我們那的兩個知青玩,長的很高大英武,穿著一身軍裝,那個時候,軍裝可是最時尚的穿著。前兩年看電視劇《血色浪漫》,這個知青就有點像那上麵的幾個人物。

我們這邊肇事的兩個知青,開始不敢回來,知道自己惹得禍挺大,大隊也派人到省城找過他們,還到兩人的家裏做工作。其中主要打人的那個,兩個月後回來了,隨即被公社抓去。在我們公社召開了公開大會,我們都參加了這個會。這個小子也被逮了,不過隻是送到公社辦的勞教隊,在山上砸石頭勞動了兩個月。那個時候每個地方都有這種勞教的組織,對於當時不老實、不聽話的,但是又夠不著被公安法院受理的事情,就實行無產階級的群眾專政。後來從勞教隊回來以後也沒有什麽事情了。 另外一個知青直到半年後才回來,事情已經風平浪靜,也就那個樣子,不了了之。

對方被打的那個知青當時傷勢嚴重,肋骨斷了幾根,屁股上挨了一刀,其餘就是皮肉傷,在醫院躺了一段時間,後來也沒有什麽大事。

其實最慘的還是兩個領頭砸我們知青點的家夥,被刑事判刑,按照當時的一般人想法,那就完了,沒有什麽前途了。不過他們家裏有勢力,後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也許現在也還生活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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