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還是地獄

南山子君 “老薑死了，死的很慘” 。昨天晚上，與一個做中醫的朋友聊天，他突然說起這樣一件事情。 老薑是一個來自福建的難民，今年也就是45歲左右。10年前他花費巨款，曆勁千難萬險，輾轉來到英國，之後一直在餐館打工。十年間他用打工賺來的錢還清了為來英國欠下的巨額債務，給家裏建了新房，又用同樣的方法，送兩個女兒去了美國。10年了，老薑省吃儉用，從來不多花亂花一分錢，所有的錢全部郵寄回了國內的家中。老薑就這樣一個人艱難的度過一個又一個寒暑秋冬。由於行醫的關係，兩年前這位中醫大夫與老薑相識，不過後來有相當長一段時間再沒有見到老薑。一個多月以前老薑忽然又出現了，但是他的樣子讓大夫大吃一驚。老薑神情憔悴，臉色很難看，而且瘦了一大圈。詢問之下，老薑說這一年他去了北部一個城市，同樣在一家餐館打工。但是身體狀況一直不好，一年來一直拉肚子，總也不見好。大夫詢問了一些情況，為老薑號脈並做了簡單的診斷，告訴他必須盡快到醫院檢查，可能不是一般的小病。可憐的老薑連GP都沒有登記過，大夫幫他聯係了當地的一家醫院，預約了時間讓老薑去看病，之後就再也沒有見到他。前幾天一位來自香港的梁太太來診所紮針，忽然提起了老薑並告訴大夫，老薑死了。原來老薑離開大夫這裏後，可能是語言的關係，在英國GP看病沒有什麽結果。他打電話給國內的一個醫院的朋友，說了他的症狀，朋友安慰他沒有什麽大的問題。後來又到倫敦中國城一家中醫店做B超，同樣告訴他沒有問題。隻不過老薑的感覺確越來越不好了，在倫敦街頭他攔住了一個警察，警察叫人把他送到了一家醫院，進去以後不久就死了。一個生命就這樣悄然而逝，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成了異國他鄉一個飄零的孤魂，不過不知道他是去了天堂還是地獄。 目前在英國沒有人知道來自福建的中國難民的確切數字，但肯定不是一個小的數字。因為在英國無處不在的中國餐館，包括Take Way同樣也是一個無法統計的數字，數不清的福建人就在這裏默默的生存著。許多同樣來自國內的人可能很瞧不起這些被稱為難民的福建人，或許一起又一起有關他們的事件使所有的華人都感到難堪，例如前幾年震驚世界的多佛慘案，幾十個非法移民被悶死在貨櫃車裏，後來證實他們多數來自福建。兩年前又發生了一起莫貝灣拾貝慘案，他們當中許多人也同樣來自福建。我們可以肯定的是，他們是把這裏當作天堂一般的地方蜂擁而來的，但是事實上這裏並不是遍地黃金的天堂。難得可貴的是福建人身上有著常人所沒有的肯吃苦耐勞的品質，他們一開始在餐館做著最苦最累一般人不願意做的工作，他們忍受著一般人無法忍受的精神折磨，他們每天起早貪黑，沒日沒夜的打工賺錢。我曾經結識過幾個這樣的福建人，回想起最初的那段日子，感歎那真是地獄般的生活。其中一個年紀很輕但是腰肌勞損已經很嚴重了。不過幸運的是他們都已經度過了最初艱難的日子，賺了錢還租賃或者買下了自己的生意，成為福建人的佼佼者。但是還有許多像老薑這樣的人就沒有這樣的幸運，幾年下來，錢是賺了一些，但是長期的艱辛使得身體積勞成疾，早早撒手人寰，不知他遠方的妻子、女兒會如何去釋懷這份無盡的思念。 我很奇怪英國人對來自中國的非法移民的態度。由於政治製度、意識形態的詫異，西方國家對於中國一直以來總是抱有很深的敵意，或許是出於他們人道主義的觀念，早期接受了許多通過非正式渠道的難民。在這些人當中，據說許多人聲稱是收到政治迫害，還有一些人則聲稱受到國家計劃生育政策的迫害，英國人實在是好心腸，他也不管這些指稱是否確實，這些人是否值得中國政府去迫害，就大大方方的接受了一批又一批這樣的“難民”，那時候偷渡過來的人隻要到移民局說申請難民，英國政府很快就會給你一個“難民”的身份，安置住房，願意的話安排你到學校學習語言，培訓技能。對於英國政府的這些善舉，那些靠此發財的蛇頭們心裏肯定是偷偷的暢懷大笑，於是越來越多的難民來到了英國。隻是到了最近幾年，英國人終於發現似乎不太對頭，才收緊了接受“難民”的政策，也不管你是不是受到了什麽迫害，開始了對於非法移民的嚴厲打擊，因此這幾年連難民身份都沒有而“黑”下來的人也不在少數。說句離題的話，我實在是搞不清楚，中國這樣一個人口大國，實行了計劃生育政策，包括英國在內的西方政府怎麽就如此看不順眼？中國人口的無限製膨脹難道對這個世界就真的有極大的好處嗎？或許還是用心不良、別有用意吧。 一些難民已經來到英國很長時間了，但是他們一直生活在這個社會的最底層，沒有合法的身份，享受不到這個福利社會的任何好處，甚至無法回國探望親人。我還認識一個福建年輕男孩，來英國多年，一直在餐館打工。前幾年他結識了這裏的一個華人女孩，兩人相愛了，而且有了孩子。為了從長計議，這個男孩去年回國了，然後以夫妻團聚的名義申請前來英國，但是英國使館無情的拒絕了他的申請，理由是他曾經是一個來過英國的非法移民。真的不明白，如果英國政府真的是從人道主義角度考慮，為什麽不能給這些難民以真正的人道？難道就任由他們自生自滅的永遠以這樣一種非人道的狀態生活在這樣一個民主、人道的國家裏嗎？ 2006-3-25 [e-mai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