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 2
(2022-07-27 13:2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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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班上有一個男生叫ZJ,絕對是個人物!他是從北京轉來的,他爹原來是八一電影製片廠的演員,文革時期沒有被打倒,因為他參演的電影是文革中一直都在放映的僅有的幾部故事片之一,他是重要的正麵人物,但他還是被貶到南京軍區文工團。小朋友生的牛高馬大,濃眉大眼好模樣,但是他極其邪惡,是個地地道道的活鬧鬼。別人都是兩個人一張桌子,他就一個人坐在最後的角落裏。他發起脾氣來就把座椅放在書桌上,一個人坐在上麵,自言自語,完全不把教師放在眼裏,根本不理睬老師的話,學校裏沒有人能管得了他,班上更沒有人敢得罪他,最後隻能隨他去。後來大家都習以為常了,對他的戲劇性表演,熟視無睹,他想怎樣就怎樣吧。好在ZJ也是一個極為聰慧的孩子,書本上的內容他根本不放在眼裏,考試從來都是最高分。
ZJ雖然經常發歇斯底裏,但他從來不幹擾其他同學,隻與老師做對。我就坐在他前麵,他沒有為難過我,他還帶我去他家玩,我還真的去過幾次。他家住在五條巷裏的挹華裏,那棟像船一樣的洋房就是他家。那一帶是文工團的宿舍,周圍也有很多同學家,和不同學校的同齡人。一天,與同學在外麵玩耍時,一個年齡大2-3歲的男孩朝我走過來,這人我不認識,他對我說,“狗崽子,你不屬於這裏,滾出去”,ZJ對他說我是他同學,“他媽是我們學校的反革命分子”。我立馬就灰溜溜的滾出去了。
後來我又去過那個地方,還進入了同樣的房子,不過住在這裏的已經是高中同學了。前後兩家人都是軍隊文化幹部,隻是小學同學家到處都散落著巧克力,和沒有寫完的信件,當然,還有他爹巨大的劇照。ZJ說這些都是他寫的信件,不許我們偷看。從信件的文字能力看,大大超出了小學生的水平,這讓我們極為吃驚。我們幾個去玩的同學,說幫他整理房間,其實是要偷看他寫的信,看完了對他佩服的五體投地。別的同學還偷吃了他家的巧克力,點心,但我,沒有。
我們小組的X同學,我猜她是高幹子女,從她家住的房子就可以看出來。那個房子可能現在還在五條巷,是受到保護的文物建築,是民國時期的某國大使館。坦率的說,我對X頗有好感,她不裝B,不卑不亢,低調,當然,她也不醜,但也不是大美女。據說她家子女不少,她就叫“小五子”,上麵有那麽多男女壓在她頭上,想出頭也是不容易的,所以,她看上去總是悶悶不樂,蒼白的臉上透著一絲抑鬱的美。她哥哥與她的臉很像,但顯然還是男生的小白臉要更英俊些。那個讓我滾出去的男孩就是X的哥哥。那個帶我來玩的ZJ同學,小學沒有讀完就消失了,據說去當了文藝兵,也可能返回京城了。他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聰明的人之一。
上學時,WY一直都坐在我後麵,我們是到了這個群裏才聯係上的,這已經是小學畢業四十多年以後了。WY家即不是大官,也不是小市民,他父母都是南京鐵道醫學院的醫生。這小子從小就生得一副好模樣,人高馬大,皮子,雪白,“小白皮”,老師也這樣叫他。這次我問他,“你是不是北方的種?”,“是的”。
這個“北方人”,有著一根筆直的腸子,喜怒哀樂,溢於言表,想教他玩陰謀詭計,就是他想學,也學不會。這正是他最可愛的特質,他是一個讓人有安全感的人。他不會玩政治,可能也不精於財務,但他早就過上了財務自由的日子,做演藝是他最好的選擇,名利雙收。他一家三代人都住在上海大宅子裏,過著很體麵的日子。我們如果在大街上遇見,我肯定是不會認出來他的,也不敢認呐,“瞧人那派頭!”。但見了麵,我們完全沒有陌生感,很親切。他在上海星巴克裏給我演示他拍戲的片段,說著說著他就情不自禁的入戲了,邊上的顧客都在默默的看著他充分表演,“Stop,男豬腳的戲過頭了!”,我不得不對他大吼一聲,把他撈出來。他出了戲,放肆地大笑起來,十足一個天真可愛的老頑童。
WY小學畢業後,進了一所不好的中學(但比我的好很多)。中學畢業後,他進了建築隊當了泥瓦匠。他走投無路,孤注一擲,憑借著出色的外貌,WY考進了一個著名的戲班子,做演員了。WY也演過不少電視劇,我要他把我望哈子他演的戲,他死活不肯。他知道我不看中文電影電視劇。
新冠疫情在美國已是強弩之末了,我卻在此時染上了病毒。我終於趕上了末班車,甚幸,人類重大事件,我未留遺憾。但明顯的症狀使我除了躺床上休息,也做不了事。於是,就在病榻上留下了這篇散文—散亂無序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