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卡斯
(2022-02-25 09:49:36)
下一個
Lucas要走了,月底。
印度姑娘說走就走,當我聽到消息時,她已經走了。我馬上打電話,沒有人接,信息沒有人回,原來這時她正在天上飛著。據說她在南方得到一個好工作,即刻就買了機票飛走了。
我帶巴西美女來看印度姑娘的房間。公寓大門沒有鎖,我們徑直就進去了,發現樓梯過道上站著一個年輕白人男子,穿著短褲,精瘦,相貌俊美。我們停在了門口,他看見了我們,趕緊進了房間,關上房門。這時Lucas也聽到了動靜,從房間裏出來,與我打了招呼,就進了廁所。他也隻穿著緊身短褲。
我帶巴西姑娘來看房間,當時她就決定了,要。我知道會是這個結果,所有來看房間的人,都是當時就決定要租下來。我很高興房子半天就租出去了,少煩神。
我在房間裏向巴西姑娘介紹情況,把門留出了一道縫,我不想讓她看見對麵Lucas的房間,和房間裏的情人。姑娘背對著門,我可以看見外麵。我告訴姑娘,這個房客人很好,他很安靜,不會給你造成任何負擔,他特別愛幹淨,整潔。我是實話實說,雖然我不喜歡這個人。
就在我們說話的當口,Lucas已經從廁所出來了,回到自己房間,穿上了衣服出來。“我月底就搬走”,他站在外麵,隻把頭伸進來對我說。“你是在開玩笑嗎?還是認真的?”,我知道他這次是認真的,通過他的語氣和表情,能夠判斷出來,但我還是要再問他一遍。他說他是肯定要搬走的,說完他就回去了。
我對巴西姑娘說,Lucas搬走以後,我會找個女房客住他的房間,有一個女客房你可能會感覺好一些,她笑了笑。其實我並不是真想這樣做,隻是想打破剛才的尷尬狀態才這樣說。房子隻要有合適的人要租,就會出租,不問男女。“可惜他要走了,不然他是不錯的室友,從來沒有人抱怨過他,他會打理廚房廁所的清潔衛生”,我說的都是實話。
“你看出來了?”,我問小姑娘,她點點頭,“一進來就看出來了”,她說。光天化日之下,兩個美男子,光膀子穿內褲,瞎子都看出來他們在搞什麽搞。公寓裏白天隻有他一個人在家,他們想怎麽玩就怎麽玩,縱情享樂。Lucas幾個月前被隔壁的披薩店開除了,他沒有車,整天在房間裏打電話,上網,看電視。大家都有數他在幹什麽,都保持沉默。
Lucas是去年夏天搬進公寓的。當時他看了房間就要馬上搬進來,我說不行,你是什麽人我都不知道,你看上去雖然不像一個壞人,但你還是需要“走程序”,把申請表填好,我打電話問你原來的房東和老板,了解你的情況,證明你沒有問題以後,你付定金,我們簽署租約,你付了房租以後我才能給你鑰匙,你什麽時候搬進來,隨你。這是我們這裏最典型的租房子過程,公平合理,可是Lucas做不到,他被我拒之門外。
一個陌生電話號碼不斷的騷擾我,還留下了錄音,雖然我沒有聽也能猜到是同一個人。這樣的事經常發生,早就不當回事,都是推銷電話,不堪其擾。但是這個人一直在頑強拚搏,打了十幾次,直到很晚了還在打。我想可能是餐廳在找我。
拿起電話聽見一個女人在那頭說她一直在找我,是美國人,“那我怎樣才能幫到你呢?my sweet heart”,她說她是“紐約披薩”店的老板娘,凱西,店就在我公寓的附近,走過來就兩分鍾。我說我很喜歡吃你家的披薩,非常好吃(瞎話,我不喜歡吃披薩),問她是不是找我們洗爐頭?“不,我不需要你來洗爐頭,我需要你租房子給我,我是Lucas的老板,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Lucas是個好孩子,你讓他住你的房子沒有問題”。我告訴她,我當然知道Lucas是全世界最好的孩子,但這對我並不重要,他知道怎樣才能租到房子,我都清清楚楚告訴他了。我沒有拒絕他申請,也不可能讓陌生人住進來。“晚安,夫人”,說完我就掛了電話。她應該聽得出來,稱她“夫人”,很有點戲虐她的意思。
掛了電話我就去洗澡了,在我洗澡的時候她又打了三次電話過來。“凱西,你還要我怎樣做呢?如果你是房東會怎樣做呢?“,我在回她的電話裏表達了我的原則,按照既定方針辦事,如果Lucas想租房子。凱西說,她願意為Lucas做擔保,她的店就在我公寓旁邊,她跑不掉,她明天給我開張披薩店的支票付房租和押金,要我讓Lucas盡快住進來。他是這個披薩店的頂梁柱,多年來一直都在這個店為她工作,讓他住在披薩店附近很重要,對他和披薩店都好。原來這個店的店長就是Lucas,他已經做了7年多。這個信息對我很重要,房東不會租房子給沒有穩定經濟收入的人。如果老板都出來做擔保,應該問題不大。我就對老板娘說好吧,既然你們公司出錢,我同意他住進來,你們明天交錢,他明天拿鑰匙。
Lucas就這樣住進了我的公寓。他接受了我對他提出的要求,為公寓打掃環境衛生,負責日常管理,有事報告我。他也得到了房租的優惠,我們取得了雙贏局麵。但是,好景不長,我們的“蜜月期”很快就結束了。
夏天過去了,問題也隨著秋天的到來,逐漸的顯現了出來。Lucas顯得非常煩躁不安,其間我隻見過他幾次,但每次都是這樣。他根本不能安定下來說話,說幾句話就要出去吃香煙,一根煙凶猛的吸上幾口就掐了,然後用腳在一半沒有吸完的香煙上狠狠地踐踏,好像與香煙有深仇大恨的樣子。我一下子就猜到,他正在用毒品,這是焦慮症的表現,我斷定他的生活出現了嚴重的問題。
就在這時,Lucas的房間上麵漏水,天花板發黴,脫落。他說要去住旅館,我說用不著,隻有很小一塊天花板脫落,不會影響你的生活,我馬上就讓你朋友Steve來維修。在維修天花板的這段時間,我與Lucas達成協議,他依然住在裏麵,免付房租,如果要住旅館,自己負責費用。事情總算順利兌付過去了,但我為此付出代價巨大,也認識到中國人做工是多麽的不負責任,我以後絕不找不了解的中國人做工。此乃後話。
但是,Lucas的問題卻越來越嚴重了。他在房間修好以後開始不付房租,催他才付,像擠牙膏一樣,我非常不爽。我請他搬出去,不想在他身上傷腦筋,荒廢精力。他說他早就沒有地方去了,他已經與他丈夫離婚,他現在正在住醫院,還發了照片過來,讓我看他在病床上,證明他真的有病。他身上連著輸液管,胡子拉碴,又黑又瘦,看上去像快要不行的人。他沒有欺騙我,但我不同情他,我斷定他自己肯定有很多問題,很糟糕。
什麽?!他原來結過婚,是給男人充當老婆?我馬上發信息問他,“你有沒有懷孕過?有沒有生養過baby?肯定沒有嗎?”,看到Lucas發來的堅定的否認回答,我又覺得很滑稽,哈哈大笑。我其實是在調戲他。我們這個州非常開放,第一個承認同性婚姻合法,所以我就很不客氣的問了他一些很愚蠢的問題,戲弄他,好玩!
當初我就看出Lucas是同性戀,他個子高,瘦長,穿著得體,背著小皮包,人模狗樣像個白領。他的臉刮得鐵青,頭發油光水滑,梳得一絲不苟,還經常紮成一個大球,頂在頭上,“丸子頭”。我以為他高壽,其實才二十多。同性戀在美利堅不算什麽,到處都有,沒有人覺得奇怪。我以前公司大老板就是同性戀,他可以說是天才人物,組裏同事變過性,因為他有催人淚下的身世,人們都理解他們。但遇見嫁給男人的男人,我還是頭一遭,然後他們又離婚了,又是頭一遭遇到。
房客個人的生活方式,不關我的事,我隻問我的房租。他不付房租,成了粘在手上的臭狗屎,我要趕緊把他掇出去。我通知Lucas,不付房租就滾出去,開啟了我們從不愉快到最後決裂的曆程。
最初催他付房租的時候,他還能夠支付一部分,同時說盡快搬走,會在離開之前把所有帳都結算清。但入冬後我遲遲沒有收到他的房租和煤電費,我不斷地聯係他,沒有回應,到公寓找他,沒有人,其他房客說早就見不到他了,還有人說他已經回巴西了。
我趕緊聯係他老板凱西,她說Lucas早就與她搞翻了,沒有任何聯係。我說他已經幾個月不付房租了,她說她一個月應該有4千多收入,不會沒有錢付房租,他家裏也有錢給他,他肯定是把錢都花在大麻和男孩子身上了。凱西現在幫不了我,當初卻是她害了我!但她提供了一條重要信息,Lucas是繳稅的,他是合法工作的。同時她也提醒我不要相信任何Lucas說過的保證,他不值得我的信任。我當然早就不相信他的任何說辭了。
我找不到Lucas,隻能進入他的房間,查看他是否收拾東西不辭而別。這是很有可能發生的事情,很多不付房租的人就一聲不響的跑掉了。我要新房客與我一同進入他的房間,不然他回來說少了東西我說不清,我一定要有人作證。
我們發現他的個人物品還在房間裏,隻是房間髒亂不堪,與幾個月前見過的房間大相徑庭,天壤之別。更令人震驚的是,他在牆上用粉筆畫滿了不雅的圖畫,寫下了口味濃重的口號。黑人房客看了,嘴裏不斷地發出“哦,上帝啊……”。我保持沉默,拍了照片就離開了。“Lucas的身體在忍受著煎熬,Hermon是魔鬼”,“Yes,he is, indeed”(確實如此)。
我的房間被Lucas糟蹋了,這個地方是不可能讓人進來看的,不堪入目。他離開以後要重新粉刷才能入住,房租加上人工,一大筆損失,我很惱火,但我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眼看著他糟蹋。民主黨的州,法律偏向房客,房東對於房客不能做什麽,隻有打官司才能把房客請走,耗時數月,搞得人氣血兩虧,折銀至少數千。
就在我們看過房間不久,Lucas居然又靜悄悄地出現了,他告訴室友們他媽要來接他回巴西,他最近去南方旅遊了一圈,然後就與美利堅告別。我告訴他們不要當真,Lucas的話沒有一句是可以相信的,這個巴西人是騙子,你們上當受騙不要告訴我。
我知道Lucas回來了就去找他,他在房間裏死活不開門,隻是留出一道縫,露出一隻眼睛與我說話。我說在廚房說話方便,他還是不出來,說沒有穿衣服。我好生詫異,這個人怎麽大白天赤身裸體?他老板凱西說Lucas一貫如此,喜歡全裸在家,其他房客也證實了這點,他在家從來不穿上衣,出房間就圍著浴巾,一天到晚都會關在廁所裏。房客們雖然很反感Lucas,但是不能抱怨他,生活方式是個人權利,公寓裏還有廁所,他並不妨礙別人。他也夠不成性騷擾,我不能驅趕他。
Lucas合法打工,他被開除了,可以合理合法的獲得政府住房津貼。這是我唯一的能減少損失的希望。我打開天窗說亮話,告訴他有兩條路可以選擇:1,配合我申請房屋津貼,政府為他提供所有租金,包括欠下的房租,以後免費住下去; 2,拒絕配合,我打官司請他開路。我肯定能打贏,他被驅趕,付清欠租,留下被驅趕記錄。
毫無疑問,我們這次成功的完成了合作。Lucas什麽都沒有做,隻是提供了他的郵箱發出去了申請資料,所有準備工作都是由我完成。我很快就收到了政府部門的通知,Lucas所有的欠租他們都為其支付,並且後麵三個月房租也會為他支付,所有的錢都直接打到我的銀行戶頭上。
我難以置信這件事是如此順利的完成了。所有申請資料都是我一個人準備的,政府部門並沒有人核實過裏麵數據的真假,我說多少錢就是多少錢,如果我欺騙政府,是很容易得手的。我痛心疾首,後悔莫及,為什麽沒有在Lucas的房租上做些手腳呢?我們可以串通起來,統一口徑,我把多收到的錢分一部分給Lucas,其餘用於他的房租煤氣水電網絡開支。過了這一村,就沒有這一店!我失去機會了!
我剛才開了一個愚蠢的玩笑,我是不會也不敢用虛假數據欺騙政府的租金補助款的,這屬於欺詐罪行,一旦被發現是要吃官司的,最低的懲罰也要把多收的錢吐出去,罰款。身敗名裂,小人實在不敢。
Lucas終於有了安穩的住處,我的租金收入也得到了保證。我們“互不侵犯”,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其實我已經準備好驅趕Lucas,正與律師溝通,已經支付了打官司的費用。就在案子正式啟動之前,我收到了政府資助租金落實的消息,這確實讓我喜出望外。得了一筆不小的租金補償,省下了不少律師費用,更重要的是頭疼的問題一下子迎刃而解,我頓感無比輕鬆。
Lucas知道我停止驅趕他,也停止了對我的起訴。他告我歧視他是同性戀,不讓他住在我的公寓裏。我求他趕緊去告我,不過他至少不欠房租才能這樣起訴我,否則他就是誣告,他是要賠償我的,而且還要付所有房租。
Lucas如果不搬家,我不會趕他走,如果他不欠房租。他基本上還算是一個乖孩子,可能是婚姻的失敗才導致了他的反常。人類學研究表明,巴西人身體內的Hermon分泌過於旺盛,欲火焚身,Lucas年輕氣盛,被燒得體無完膚,一天要洗幾把澡,可以理解。他要搬走了,我很高興,為他,為我自己。他找到了新生活,這對他的身心健康大有裨益。我知道他經常帶俊美的男孩子來公寓做客,房客們都看見過,我也看見過,但是人們都裝作沒有看見過。以後想看也沒有了。
Lucas,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