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被派到日本工作了三個月, 回來說, “日本女人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當時大家正在一起吃中飯, 席間有三, 四個白人男士, 韓國人尹, 兩個中國女人 – 來自台灣的安和我。
“什麽女人是世界上最壞的女人?” 有誰懷疑地問。
尹抬起頭, 下意識地把目光投向了我, 嘴角還帶著詭詰的笑意, 沒有講話。 大家都沉默著對付盤中飯菜, 是否看到進而領會了他的舉動, 不得而知。
我和尹很熟, 找了個時間到他辦公室“質問”他, 為什麽說中國大陸女人是世界上最壞的女人?
尹給我講了兩件事。
念完了博士,尹和他的師兄弟開始求職, 四下投簡曆, 準備麵談。 一天, 尹在路上遇到了中國大陸來的一位師兄和他的太太, 自然問起了找工作的情況。 師兄如實相告。 太太則在一旁勃然大怒, 麵帶慍色嗬斥丈夫, 竟罵出了侮辱性的字眼兒。 太太的意思是大家都在搶飯碗, 沒成定局之前不能太傻, 泄露自家的軍情。 不幸的是, 尹在韓國時學的外語就是中文, 並交過華裔女友, 太太的話他大致聽懂了。
尹讀博士時住筒子樓公寓, 左鄰右舍有不少中國夫妻。 第一個聖誕節, 幾組人湊到一起開爬梯打牙祭。 尹經過中國大陸那組人的房間, 驚愕地看到男人們擇菜剝豆, 操刀掌勺的身影。 而女人們則聚在一旁談笑風生。
“中國大陸女人好厲害。 住在那個公寓裏, 我能聽到她們在家裏大吵大鬧。” 尹仍然詭詰地笑著。
“你是不是追我們山東女孩兒不成, 心靈受到了傷害,所以才變態仇視中國大陸的女人?” 我學著尹的表情, 問他。 尹曾經和我說, 當年在漢城, 就是今天的首爾, 真正漂亮的女孩兒都是中國山東移民的後裔。 尹承認他最初學中文的動機和這些山東女孩兒不無關係。 他的確有過一個華裔女友, 但最終娶了韓國女人做太太。 據尹講, 韓國女人很自私, 以自我為中心。 他對自己太太拿到博士學位後, 不同他一道承擔起養家糊口的責任, 而是甘於賦閑在家相夫教子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
我始終沒有問尹日本女人好在哪裏。其實, 那種男人俯視下的“好”也不難猜測和想象。 日本的古典名著《源氏物語》寫貴族公子源氏收養小女孩紫姬, 將她按照自己的理想一手調教養大, 收為姬妾。 因此有了“源氏計劃”這個典故。 源氏教養紫姬的宗旨就是順從和對他的無所保留。 紫姬在百依百順的同時,還要寬厚地接納源氏的一切, 包括他的濫情。 源氏很是得意自己打造的成果,在紫姬死後還想:“她自幼起, 凡使我不快之事, 絕不會做。 她能見機行事, 敏捷應付一切事故。”《源氏物語》是日本式唯美和曖昧交錯輝映的源頭典籍。而所謂的日本女人大概就是“源氏計劃”調教出來的紫姬吧, 娟秀溫婉, 涵養深厚, 良恭儉讓, 讓路過的男人如尹者有了些許的遐思, 些許的遺憾。
忽然又想到川端康成的 《雪國》, 主人公島村初次見到藝伎駒子, 覺得她潔淨得出奇, 由此猜想 “她的腳趾彎裏大概也是幹淨的。”《雪國》裏接著寫到, “島村不禁懷疑起自己的眼睛, 是不是由於剛看過初夏群山的緣故。”日本的, 韓國的, 中國的, 女人何不就是那初夏群山,疊嶂斑斕。 可憐尹一葉障目, 端的是隻見樹木不見森林。
不同於其他國度,大陸人之間,不單女子,不同地區,不同階層差異似乎特別大一些。做該做的事,隨便別人評說去。沒有一個刻板形象能完全代表真實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