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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本文選自壹嘉新書《醫話隨筆——一位中醫師在美國的中醫實踐與思考》。作者王伊明醫師，畢業於原北京中醫學院（現北京中醫藥大學），並留校任教。1992年作為針灸師在德克薩斯州達拉斯市獨立開業至今。
王醫師醫術精湛，廣為病人所稱道，聲名遠播；更兼勤於思考，多有學術成果，並將中醫帶上了北德州大學（UNT）、德大達拉斯分校（UTD）的講壇。基於她在美多年的中醫實踐與思考，她提出“針刺的本質是促進自愈”，“針刺調理氣機紊亂”等中醫理論和方法，獲國醫名師劉燕池、耿學英等認可推薦。本文向讀者介紹了她的基本思想以及以針刺治療急性腎衰和重症肌無力，促其自愈的典型案例。
《醫話隨筆——一位中醫師在美國的中醫實踐與思考》
王伊明著，壹嘉出版2022年版，點擊購買
一，現代係統醫學的思維最接近中醫思維
“係統醫學，是發源於西方，被西方人認可的醫學理論體係；它的思維古老又嶄新，西方人理解，又有異於西醫；它的哲學思想基於係統論、信息論、控製論，是西方人能理解的哲學體係；它的醫學理論框架基於西醫解剖學、生理學、病理學、臨床醫學等現有西醫理論框架；最重要它是“科學”，“因為它具有形成科學體係的三大要素：公理係統、數學表達、實驗證明”，它可以用數學語言描述清楚甚至量化。
”它具有醫學人文理念，三個最重要的有別於西醫體係，靠近中醫理論的思維方式。其一，充分考慮人體自愈本能：“人體具有康複能力”，具有“自動糾偏機製”，與中醫理論貫穿始終的維護正氣理論，如出一轍；其二是對人體健康的整體把握，而不是分科而論，各自治之，與中醫的整體觀思想完全一致；其三，它重視人體“內環境的穩定”，卻是以“反饋”“負反饋” ，“穩態可以用自耦合係統來描述” 等西方物理語言表述，稱其為“微妙的軀體智慧”，與中醫所論陰陽平衡不謀而合。
係統醫學本質上是一種新的醫學思維。但它不是要取代目前的主流思維，而是彌補它的不足，這正是目前中醫針灸替代醫學的地位。“
以上引文均引自淩鋒：《係統醫學可以幫助我們走出現代經典醫學的思想困境嗎？》（2020-12-31 20:00 sohu，https://www.sohu.com/a/441744195_120172035.）
淩峰醫生是《係統醫學原理》的作者，也是係統醫學的實踐者。她用係統醫學的思維方法，製定出不同於傳統治療方法的醫療方案，治療罹患新冠病的101歲老父親，盡量不用醫療手段剝奪他本身的功能，改變了西醫治療策略，對病情危重的老父親不做氣管切開，給醫院寫了免責承諾書，充分承認、利用、維護其自身的“糾偏”（自愈）本能，用各種康複手段、營養改善來促進他本身能力的恢複，最後使其轉危為安。
淩峰醫生說：“我從構建係統醫學這十幾年探討中得出的體會是：1、好的治療應該是個體化的2、治療是一個逐漸逼近理想目標的過程，不可能一步到位。3、要尊重人體的自愈能力，避免過度幹預！4、醫學是通過治病達到救人的藝術，所以必須是科學與人文的結合。缺乏科學的醫學是愚昧的，缺乏人文的醫學是冰冷的。” 這種係統醫學的思維最接近中醫思維，某個角度來講，可以把中醫理論帶上“科學”的大雅之堂。
二，針刺的本質就是促進自愈
人之所以生病不外乎邪氣過於強大，超出了自愈的能力，或者自愈力虛弱，疲勞，自我調整、修複能力低下，當然也包括免疫過激。
自愈力可以通過自我與外力被激發調整。自我，例如休息、運動（包括氣功指壓等）、營養、心態，自我教育，對健康的理解，患病後的心理在康複中也有至關重要的作用。外力，醫藥手段排除自愈障礙，例如抗菌、手術摘除腫物、矯正畸形；中醫各種方法驅邪；針灸激發自愈；醫藥增加自愈能力，例如五花八門的營養素、維生素、微量元素，中醫十分豐富的補益方法；醫藥抑製過強的自愈反應，免疫抑製劑、類固醇、非甾體抗炎藥、抗組織胺類藥物等等。除此之外，很多因素都可能激發自愈，朋友的語言開導，心情的舒暢放鬆，地域更換帶來的身體變化，甚至飲食改變都有可能瞬間激發自愈。
而針刺則是以他愈的手段，激發自愈的能力。針刺是促進自愈最簡單、最使用、最經濟，最少副作用，也是應用範圍最廣泛的治療方法。 當然它不是萬能的。
科學對自愈有一個誤解：醫學“科學”研究把治療與自愈對立起來，一切“治療”都要排除自愈。最典型莫過於，所有的RCT都要排除自愈效果，所有的藥物試驗都要排除自愈可能。這顯然不是研究具有自愈本能的生命個體之健康問題的正確思路。西醫治療就其本質，不外乎消滅致病因素，維護係統運作，修複基本構架等等，哪一項幫助也離不開自愈本能的存在。從根本上來說，沒有本能的自愈機製，任何他愈措施，包括藥物、手術、針刺……都不可能奏效。
針刺至今很難登上大雅之堂一個最主要的“受攻擊點”，就是它促進激發自愈，而這正是被西醫承認的“治療”需要排除的。醫學科學家們正在一個一個地研究針刺對神經係統、免疫係統、內分泌係統的作用。針刺實際上是綜合效應，瞬間自愈力的激發似乎不是某一個細胞、神經、免疫分子的提高或者降低所能夠解釋的。
例如，患者有明顯的自覺或者他覺症狀，西醫各種檢查手段查不出“病”，被針刺治好了，有人的結論是：無論針刺與否患者都能夠自愈，因為經過各種檢查，患者本來就沒有“病”。例如輯一的幾個複視案，有明顯的他覺症狀——單側黑睛不轉動，自覺症——-複視，西醫查不出“病”，純針刺完全治愈，這是不是針刺的功效？
針刺止痛，無論是提高痛閾，促進內在的本能的止痛物質的釋放，例如內啡肽，或者是骨骼肌、平滑肌的解痙作用，都被認為隻是緩解症狀，不是治療疾病。
針刺確有一定的安慰劑效應，如果針刺是包括安慰劑效應在內的綜合效應，從而治愈了病人，其安慰劑效應應該成為否定針刺的理由嗎？
針刺僅僅對有可能自愈的疾病有效，這話不假，有人統計目前算作病的病，有一多半是可能不藥而愈的。不過任何疾病的最終痊愈都是自愈的，沒有患者的自愈力，任何“治療”都無法奏效。反過來說，一切可能自愈的疾病，都有可能被針刺激發治愈。恰如其分地合理針刺，在任何疾病治療與康複過程中都可能發揮作用。針刺在自愈過程中緩解症狀，例如感冒時候的鼻塞、頭痛、咽痛等等，縮短自愈時間，維護機體度過艱難的痊愈過程，也是一種治療。西醫最大的功勞是自愈力被抑製的時候，幫助排除自愈障礙，而不是僅僅治療“不能自愈的疾病”。其治療的基本條件是，患者仍然存在自愈力。手術開刀，患者必須有自我止血本能，否則一刀下去，豈不是出血不止。術後必須有自我修複創口本能，否則創口無法愈合…… 有明顯手術指征的疾病，患者懼怕手術，可以通過非手術方法，或者僅是自我療養而好轉，例如複雜的脊椎病症，間盤滑脫，脊髓狹窄，壓迫神經，通過針灸中藥調理等非手術的保守治療，假以時日，患者可以擺脫痛苦。當然不能否定手術在關鍵時刻的作用。既不能過分強調它愈的力量，也不能完全忽視自愈的本能。
從西醫理論來看，針刺對自愈係統的各個層麵都有激發、調整。安德魯·韋爾醫生在他的《自愈力》這本書中，陳述了康複係統的各個層麵：脫氧核糖核酸（DNA）、單個細胞、組織（例如傷口康複、骨折修複、組織再生等）、係統（循環、消化、神經、內分泌、免疫等）、心理等等，以及康複奇跡的發生。越來越多的科學家們，從自愈係統的不同層麵逐一研究，證明、承認針刺的本質就是促進自愈。
臨床針灸醫生，目的是要治愈疾病，還患者以健康，而不是要證明針刺強大，可以超越自愈本能。任何治療都是建立在患者有自愈本能的基礎之上的，排除自愈無法實現任何治療。以他愈的手段，激發自愈的能力，從而痊愈疾病，應該是最理想的治療措施，針刺就是這樣一種方法。
三，自愈可能被多級多路調節
70年代末，一次筆者被所在的方劑教研室派去懷柔講課，出發前一天突發上感，去醫務室拿了紅黴素備用。到了懷柔，一下車，一股清新的冷空氣撲麵而來，深深吸入幾口，直沁心肺，咽喉間頓覺輕鬆，呼吸道也舒暢了，上感症狀頓消，後來不藥自愈。分析，懷柔地處北京的北麵，縣委招待所鄰近山區，空氣非常新鮮，而當時筆者所在學校裏麵正流行流感，師生都在那個環境裏，咳聲此起彼伏，誰也跑不掉的。所以環境變化是最主要的因素；其次去外麵講課“活兒”也輕鬆，講稿早就有，一日三餐縣委招待所負責，不用天天擠公交車上下班，規律輕鬆的生活方式也對痊愈極為有利。
上感的痊愈方式有很多，除了工作生活環境改變，心情改變以外，適當的中藥、西藥都能促進好轉。有患者說每次上感吃大量的VC，立愈，喝檸檬汁，多運動多出汗，多喝水，休息等等，最後痊愈都是自愈的，其痊愈途徑可能是多種多樣的。
不僅上感，有人做過研究，同一位患者，請十位老中醫開處方，可能開出十種不同的處方，也就是說，同個體，同疾病，可能多級多路，以不同的方式被治愈。還是那句話，最後痊愈都是自愈的，而自愈/以治療輔助自愈的方式五花八門，多級多路。途徑不是唯一的，有時候難以確定哪種方式最佳。
經常讀到很多自愈的“故事”，所以稱其為“故事”，因為隻是一個個的個案，不是被證實的醫學案例。某癌症晚期的病人，賣掉了房子去旅遊，回來以後，癌症竟然不治自愈了。這隻能證明心態與環境可能促進癌症自愈，值得重視與研究。所有的晚期癌症病人都去旅遊，能夠讓他們全部自愈嗎？目前的主流癌症治療方法還是早期手術，加放化療。有人說，每天飲用健康蔬果汁，癌症自愈了。有報道癌症患者由於某種其它炎症，激發了免疫反應，癌症不治自愈了。得了COVID-19，或者是打了疫苗以後，癌症不治自愈了，都是個案。總之癌症的治愈/自愈方式多級多路，但無論如何每一種方法都不是對百分之百的癌症患者有效。
針刺促進自愈的治療方法也不是唯一的，同一種疾病，同一個症狀，十位合格的針灸師，穴位、手法各異，可能會用十種不同的方法治療，大概率來說治愈率都很高，而且很難證明哪種方法“最佳”。最簡單的頭痛來說，網絡上豐富多彩的“各家學說”暫且不論，就拿單穴治療來說，僅就《中國針灸獨穴療法》（主編陳德成、王慶文，吉林科學技術出版社出版，1992年9月第一版，1994年1月第二次印刷）一書“頭痛”一章所載，治療頭痛的獨穴就有風池、液門、內關、中渚、魚際、印堂、天牖、醫風、膈腧、列缺、完骨、絲竹空、太衝、陽陵泉、太陽、懸鍾，以及各式各樣的阿是穴、奇穴等等，再加常見的經驗穴合穀、百會、湧泉、足三裏、足臨泣等等，不下十幾個，甚至幾十個穴位。針法、技法更是可以列舉出幾十種，有人在某專家講到頭痛的講座上麵提問，治療頭痛的針灸方法是不是有十幾種之多，專家非常真誠地回答，上百種也是可能的，而且難分伯仲。筆者以為，穴位的特定靶效應不能忽略，但是不能否定，臨床中針對某病的針灸治療，穴位與技法，可以探討最佳，但不唯一。
針刺的技藝百花齊放，正式出版的書籍已經令人眼花繚亂，教材、專家、教授、官媒體、自媒體，以及藏龍臥虎，默默無聞的每位針灸師們的經驗更是層出不窮，人們已經習慣於百家爭鳴。這些現象，從某個角度證明了針刺促進自愈是多級多路的，目前難以證明其“唯一性”。
舉幾則筆者促進自愈的記錄。
四，針刺促進自愈舉例
（一）急性腎衰
中年男士，半年前突發少尿、水腫、血壓高。西醫診斷為急性腎功能衰竭，一直用利尿藥、降壓藥、和類固醇。現在仍有三度可凹性水腫，少尿，血壓高，貧血，視物模糊，心慌，心中悸動不安，疲乏無力，全身麻刺，四肢冰涼，“足冷過膝” ，上半身發熱，少腹冷而便泄，所謂“上熱下寒”。
中醫辨證：舌胖淡，有齒痕，脈象弦緊。符合中醫腎陽虛水泛。
治療溫通經絡、益腎補脾、助陽利尿。
針刺：關元、氣海、足三裏、複溜、合穀、百會、四神聰、天樞、豐隆、公孫、太溪、太衝。神庭、印堂、攢竹、魚腰、太陽、四白、陽白、承光。
其中君穴：關元、氣海、足三裏、複溜、合穀。順時針沿經絡走向緩慢撚轉進針，輕微提起再插下，手不離針守住氣數秒，沒有過多的提插撚轉，並關注患者的針感反應。患者有沉緊酸脹感，以及熱流感，第一針紮進去瞬間，就有一股暖流從肚子開始流動，慢慢流向全身，從內髒到四肢，溫暖舒適，須臾，全身麻刺感隨暖流化解，肚子不冷了，心中的悸動慌亂以及不安的精神隨之安靜下來。整個兒醒針期間，這股暖流不斷流動，充斥全身，半年多來從沒有過的輕鬆舒暢，活力再現。
其它穴位均快速過皮，順時針緩慢略撚進針，不求強烈針感，取輕度得氣，有輕微沉緊脹感。
神燈：少腹。
2周一次針刺，症狀逐漸好轉，西藥在醫囑下逐漸減量。最後一次針刺（共11次），舌色淡紅，略胖大，無齒痕，脈象沉穩。血壓正常，水腫全消，身冷、肢冷、便泄完全好轉，視物模糊完全好轉，心中的悸動不安沒有再發作，所有症狀完全消失。西醫醫生做過檢查，被告知腎功正常，醫囑：西藥全停。
臨床治愈。
筆記：
1，針刺激發促進了自愈力。
(1), 針刺的瞬間，強烈的神經刺激，激發了自發的神經、內分泌、免疫係統的活力，啟動了患者自己的康複自愈活動。
真正的痊愈就是從針刺第一針開始的。 第一針非常重要，它是激發自愈的起點。
Dr. Andrew Well 在他的《自愈力》這本書中，轉述《加拿大醫學協會期刊》所言：“被認定為康複奇跡要達到五個標準：第一，必須證明疾病確實存在，並已確診；第二，必須證明無論治療與否，該病的預後都很差；第三，該病非常嚴重，無藥可治；第四，康複過程不是漸進的，而是瞬間發生的；第五，康複必須是永久性的。” （Page 78）
本案不是“康複奇跡”，但是“疾病確實存在，並已確診”，藥物效果不理想，康複自愈過程“瞬間發生”，這三點是存在的。針刺的第一針往往就是那個“瞬間”，許多案例其自愈都是從第一針瞬間發生的。
(2), 這個刺激不同於任何傷害性的外力刺激，它是有思想準備的，有組織的，由醫生逐步漸進性實施的，帶有明顯的醫患雙方互動式的刺激，有明顯的人文色彩，是科學與人文的結合。
(3), 最重要的應該是，經絡穴位特殊的“調理氣機”靶效應，使得患者正氣來複，促進了自我痊愈的過程，真正的醫生是患者的自愈力。
2，很可惜的是，沒有具體的西醫化驗檢查數據。隻能從症狀、用藥和患者轉述的西醫檢查結果來判斷：腎功逐漸正常，西藥慢慢減量，直到全停，證明確實完全康複。這一點非常遺憾，也是在美國中醫私人診所很難得到完整病案資料的原因。
3，治療頻率也很耐人尋味，半年時間，共 11 次針刺，平均兩周一次。這不是常規的理療頻率。
4，準確地說，這是純針刺輔助西藥治愈急性腎功衰一例。
可能損傷腎髒，造成急性腎功衰的毒性物質多種多樣，某些化學藥物、某些中藥、生物毒素（動、植物性毒素），包括蜂毒、蛇毒、生魚膽毒，蕈毒及花粉等，以及物理因素，例如放射線等。本案例或許就是生物毒素——蜂毒引起的急性腎功衰(有蜂蜇史)。
不能就此下結論說，純針灸可以治愈急性腎衰。第一，患者一直在吃西藥，雖然患者認為真正的緩解是從針刺第一針開始的，但是不能忽略西藥在維護基本生命活動中的重要作用；第二，急性腎衰原因很多，不一定都有可能純針灸治好；第三，這是一位對針刺敏感又不怕針的患者，如果是對針刺不敏感，或者非常怕針的人，恐怕也難以達到效果。
5，值得研究的是，什麽樣的急性腎功衰可能被純針刺治愈？什麽樣的患者可能被治愈？如果根本不作針刺，半年或許更長一點時間，會不會在西藥的控製下，也可以慢慢好轉呢？或者將會永遠必需用西藥維持，發展成慢性腎功衰，以至最後需要洗腎？
（二）重症肌無力
中年女士，患重症肌無力五至六年。十天前突然四肢無力，呼吸驟停，送往醫院急診，被診為重症肌無力急性發作，住院三天。出院後繼續服藥。
來我處就診時仍然呼吸困難，四肢萎軟無力，下肢完全不能走動，雙手甚至不能拿起一隻杯子，伴有肌肉抽搐。
病症分析：重症肌無力，是一種表現為神經肌肉連結點神經傳導障礙的自身免疫性疾病，臨床上主要表現為骨骼肌異常容易疲勞，甚至痿廢，中醫屬於痿證。
治療原則一般是：益氣壯陽起痿，理論上認為：“治痿獨取陽明”。方法上可以針灸與中藥相結合。
手足陽明經循行於形成上下肢運動的主要骨骼肌，以及主管呼吸運動的肌肉最豐厚之處。其中手陽明大腸經循行於上肢三角肌、肱二頭肌、肱撓肌、撓側腕長伸肌、撓側腕短伸肌，這些肌肉對上肢、手指運動起著關鍵作用，穴位如：臂臑、手三裏、上廉、下廉、偏曆、溫溜、合穀等。足陽明胃經循行於下肢股四頭肌、縫匠肌、脛骨前肌，這些肌肉對下肢運動起著關鍵作用，穴位如：髀關、伏兔、陰市、梁丘、足三裏、上巨虛、下巨虛、條口、豐隆。足陽明胃經還循行於胸腹部的重要骨骼肌，如胸大肌、脅間內外肌、腹直肌，這些肌肉對胸式呼吸和腹式呼吸起著關鍵作用，穴位如：氣戶、庫房、屋翳、膺窗、不容、承滿、梁門、關門、太乙、滑肉門、天樞、外陵、大巨、水道、歸來等等。
針灸可以喚醒這些肌肉上的神經連結，促進其傳導，使骨骼肌受損肌的終板部位突觸間障礙得到修複。艾灸在治療中也起著重要作用，所以古人說：“重用艾灸必然瘳”。
中藥則通過整體作用，提高神經係統的興奮性，增強免疫功能。因為大部分證型表現為脾肺氣虛，方藥一般以補中益氣湯加減，重用黃芪，亦是獨取陽明之意。
中醫辨證：舌胖淡，有齒痕，脈沉細弱，呼吸虛弱，四肢萎軟無力，腿不能走路，手不能拿任何東西，便泄日六次，典型的脾肺氣虛。
中醫治療：對針灸毫無經驗的患者，必須一針見效，以增強其信心。針灸穴位的選擇必須是少而精，盡量避免疼痛。不過如果痛一點，但是立即顯效，那麽患者也是可以接受的。
針刺：精選了三個穴位，手足三裏，伏兔，都是手足陽明經上下肢肌肉最豐厚的部位，最不容易疼痛，又最容易得氣的穴位。
先紮伏兔，一針下去，手下感覺得氣，針被肌肉夾住，比較沉緊，不鬆也不過緊，恰似“如魚吞鉤”，心裏有了幾分把握。患者感覺怪誕，像是溫熱水，在其下肢上下流動。於是更有信心，這位患者得氣，有氣就好辦。於是緩慢提插撚轉，持續並增強這種針感，同時注意觀察患者麵部表情，盡量不要引起疼痛。三個穴，六支針，運針過程中，患者一直感覺熱流隨針流動，使得上下肢能量複活。同時注意到，肌肉不自主抽搐已經停止。
得到了好的效果，又加了幾針：臂臑、梁丘，以及腎經的彧中、俞府，督脈的氣海。
針刺以後，患者堅持自己下床走走，雖然反應慢，走得慢，腿還不太聽使喚，神經傳導仍然比較慢，但是無論如何能自己走了。
中藥補中益氣湯為主的湯藥，重用黃芪。
針後患者在幫助下，自己走出了診所。
在以後的針刺治療中，增加了血海、三陰交、髀關、上下巨虛、豐隆、公孫、太溪、中脘、關元等穴位。
針對下肢沉重少力，用過艾灸。艾灸的味道有點像大麻，嫋嫋的艾煙很像巫術。但是因為有效，患者還是接受了。
十二次針灸(五周)，患者呼吸困難慢慢好轉，由淺呼吸到能夠深呼吸，腹式呼吸。由每日便泄六次到完全正常。上下肢的運動能力逐漸增強，到最後行走自如，可以正常生活。
帶中成藥以鞏固，補中益氣丸、人參精、人參補丸、中氣丸等。
半年多以後，患者告之，不但走路完全正常了，現在還能跑步，並且進行以前喜歡的劇烈體育運動。
八年以後，患者告知，重症肌無力沒有發作過。
筆記：
1，這位患者自發痊愈的啟動就是從第一針開始的，第一針下去就有溫熱水上下流動感，這是神經傳導介質被激活，患者們常用能量來複（ regaining energy）形容。這種針感在艾灸中增強，並且在逐次針灸時不斷被激發鞏固。得氣是痊愈機製啟動的關鍵、自愈的起點。
2，這種傳統的，以得氣主導的針刺，對於觀念比較開放的人士，在心理上願意嚐試新鮮事物，也能接受“有益”的嚐試者，效果比較好。一針有效以後一直能接受運針，使施術者能夠盡可能地提插撚轉，以促進 “氣” 之來複——神經介質的激活與傳導。
3，針法非常重要，針管進針以後盯住患者的表情，手下慢慢運針，因為患者的表情有時候比語言更快地反映出得氣與否或者針感和疼痛感，這就使得施針者最快地掌握被針者的反應，或者說多大的針刺量是適合的，很難量化，必須根據患者的接受程度，既得氣又不太痛，能接受為宜。另外患者看到醫生認真地關注他/她，也會感覺到是在認真地被照顧著，心理上比較放心，才會精神與軀體都放鬆，認真地體會針感，而有利於經絡疏通，氣機恢複暢通。進一步證明，針刺是人文科學，必須醫患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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