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文革中止學業的初中生
1966年5月中國發生了文化大革命,大學招生停止了,我的命運也從此改變。
那一年我在讀初中一年級,十四歲。我就讀的是上海的一所名校,要住宿,星期六下午回家,星期日晩上返校。當時很多同學有大學夢,進了那所中學就好象鯉魚跳龍門,90%以上的機率可升重點大學,但我那時還沒想過要讀大學這件事。我不喜歡住宿,這所中學是小學老師動員我報的。學校在郊區,每天晚上蛙嗚蟲叫,吵得我睡不著覺就開始想家。為了每星期能在家多待一天,學校每星期天晚上放的電影,我總是放棄,拖到星期一早上才回校。
1966年文化大革命開始不用去學校上課了,我很高興。從那年暑假開始,我整天窩在家裏和姐姐及兩個同齡的鄰居們玩,聽她們講她們學校的故事。我們在家一起爬腳手架、鑽防空洞(防空洞就挖在院子裏),外出一起逛外灘、拍照片,要不是家長堅決反對,我們還想四個人一起去步行串聯。67年複課鬧革命開始了,我被招回學校,但實際上是除了每天學學毛選看看大字報就是混時間玩。我們在寢室裏打牌,在校園裏挖薺菜煮來吃。記得有一次見到一個同學坐在床上看數學書,我隻覺得奇怪,還問她:“你怎麽還看這種書?”這種狀態一直維持到1968年底畢業分配。我們那一屆正趕上全國一片紅,全部要去農村。因我們家已有人分在農村,按上兩屆的分配原則,我是應該留城的,所以我對去農村非常抵觸。一聽到毛澤東上山下鄉的最新指示,我卷起鋪蓋就回家了,什麽地方也不去。我一個人在家待了整整一年。同學和朋友都去插隊了,我無所事事,實在太寂寞了,就在1970年春跟著裏弄去江西農村插隊落戶了。
農村的生活很艱苦,但我不怕苦,也覺得新鮮,而且有同去的上海知青作伴。我沒想過會在鄉下待一輩子,希望被招工進城,所以吃點苦也無所謂,但也從來沒想過要讀書。直到1972年工農兵大學生招生,我好象夢突然醒了。鄰隊的一高幹子弟被招為工農兵大學生,去上海科大讀書,我羨慕極了。羨慕他讀大學,羨慕他回上海。從那一刻起,我變得非常非常地想要讀書了。那一年我二十歲。
(沈堯 攝於1966年)當年我就讀的中學,高大的旗杆豎立在主教學樓“龍門樓”前,非常神氣。現在旗杆沒了,大理石旗壇被一花壇取代,當年樸素的校門被修建得十分誇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