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了,紅土地
從文化大革命開始的1966年到1972年,中國的所有大學都停擺了,沒有招過一個大學生。我呢則是少年不知愁滋味,沒有想過要讀書。直到1972年秋開始招收工農民大學生,鄰隊的一個高幹子弟被招到上海科大去讀書了,我的夢好象突然醒了,突然變得非常非常想讀書了。我是68屆初中生,隻讀過一年初中,所以要補許多課。那年冬天回上海,我和67屆初中畢業的姐姐及幾個同齡的鄰居一起去上海福州路舊書店買了一整套文革前的初高中數理化教科書,開始自學,決定參加高考。那時我已經20歲了,長大了理解力也較強了,所以那些課本沒多久就學完了。
可是好景不長,1973年回到鄉下,出了個白卷英雄張鐵生,高考招生的事被他攪混了,我們學得越多越沒用。我隻得在江西農村繼續努力幹,巴望有一天能被推薦上大學。那時我們隊裏隻剩下了我一人,其他四人都病退回滬或另找門路走了。我為了大學夢,還在那裏一個人繼續堅持。好在鄰隊和公社裏、縣裏都有同來的上海知青和我的好朋友,村民又待我很好,所以我也不寂寞。一直等到1975年,我總算被推薦為工農兵學員了。那年秋我錄取了江西省機械工業學校的無線電專業,雖然不是大學是中專,不在上海在南昌,但我也很知足了,因為圓了我的讀書夢,而且無線電專業又是我喜歡的專業。
雖然那時“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紮根農村一輩子”的口號滿天飛,但我從來沒覺得會在農村待一輩子,所以我沒有不少下鄉知青的悲觀情緒,而是高高興興地過一天算一天,把日子過得津津有味。或許是我離開上海前已經在家閑置了一年,思想有準備,所以離開上海去江西時是樂意的。以至於我姐姐現在還在說,那時去江西,你一點也不象是去插隊落戶,而是象現代人要出去旅遊了。
最後提一提我們人手一根的木頭扁擔,那是剛去時老班長幫我們買的,質量很好,用來挑柴、挑水、挑稻穀、挑肥料、挑瓜果,是我們重要的勞動工具。秋收時,每天傍晚一排婦女頭頂草帽,肩挑裝滿稻穀的籮筐,從田埂上歸來,扁擔晃晃悠悠,就象是在走舞步。記得有一次,我身穿紅衣服,頭戴黃草帽,挑著一擔稻穀往回走,前麵是炊煙嫋嫋的村莊,路邊是山坡、稻田、菜地,走在我後麵的男知青欣賞著這一美景,他對我說:“你在景中很美”。回上海時,有的知青帶回了自己的竹椅,有的知青帶回了自己的竹床,我則帶回了那根朝夕相處的扁擔。
離開江西農村已有四十五年了,鄉下生活的點點滴滴一直留在記憶中。鄉下生活,有苦有樂,點點滴滴,難以忘懷。我和那片紅土地有深深的感情。
(寫於2020年10月)
(網絡照片)漫山遍野的映山紅
我下鄉的農村都是用竹扁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