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後雨前的博客
蘭若生春夏，芊蔚何青青。秋漁蔭密樹，夜博然明燈。
看了兩部描寫瑞典現代生活的喜劇片，表現了社會的方方麵麵。移民麵臨的文化衝突、兩代人之間的代溝、鄰裏關係，以及對於愛和生死的看法，都是十分熟悉的生活畫麵。影片告訴人們，在不同的種族、宗教、文化、語言之間，人性是共同的和相通的。
在帝都乘坐地鐵時，下車開門時的播音提醒好像是“小心腳下”。在斯京則是地鐵司機用揚聲器喊：“Se upp för dörrarna. Dörrarna stängs”，意為“當心車門，關門了！” 2007年的瑞典喜劇片“Se upp för dårarna”就與上麵這句話有關。斯京地鐵司機Sinan是一個50歲左右的土耳其移民，每天要喊無數次這句話。由於口音，他總是把dörrarna (門) 說成dårarna (傻瓜)，所以那句話就變成了“當心傻瓜”，為此他話癆的小女兒常常要糾正他的發音 。英文片名是“Mind the Gap”中沒有體現出原文的梗，當然把這個Gap理解為代際、種族之間的溝壑也未嚐不可。
Sinan的大女兒Yasmin不是很看得上她老爸，認為他正在經曆“50歲危機”。Yasmin自己想幹一番大事，實現社會的公平正義，比如當個法務部長什麽的，她決定實現理想第一步是報考警察大學。在趕考的路上，Yasmin與同齡瑞典女孩Elin對撞，撞得頭破血流，因此兩位出身、性格完全不同的女孩成了好朋友。Elin是混不吝的男孩性格，酷愛騎馬，她的爸爸是一位憤世嫉俗的犯罪學教授和電視名人——有點像經常出鏡的Leif GW Persson，Elin的媽媽是醫院護士。艱難的入學考試、淩亂的愛情煩惱及敏感的家庭關係，考驗著兩人的友誼。
影片最搞笑的橋段是，土耳其外長訪問瑞典時突發心髒病，在送醫途中堅持要找他的發小Sinan給他做手術。原來Sinan在土耳其是有名的外科醫生，移民瑞典後由於語言不過關，隻好開地鐵謀生養家。Sinan的太太和瑞典新男友私奔，與青春期的女兒也有代溝及文化衝突，生活一地雞毛。雖然根據瑞典法律Sinan不能操刀，但他一直在手術台上進行指導。手術後卡羅林斯卡的心外科主任邀請Sinan到醫院工作，其實十年前他曾去醫院求職被拒，他的太太也回歸家庭。隻是這兩個情節戲劇性過強，顯得不太自然。
Yasmin在警官大學的考前集訓中受到一個男生語言歧視，Elin見義勇為，偷了她老爸的警局登陸密碼，查到那個男生的案底。兩個姑娘當了一把業餘偵探，跟蹤發現了男生的犯罪行動，報警將其抓獲，二人如願以償被警察大學錄取。Yasmin最終理解了自己的父親。影片是由瑞典資深女演員兼導演Helena Bergström執導的，看過好幾部她主演的電影，這部影片是她的導演處女作。扮演Yasmin的Nina Zanjani是幼年來瑞典的伊朗移民，與扮演Elin的瑞典女孩Rakel Wärmländer都是電影新人。扮演Sinan的Korhan Abay是一位來自土耳其的演員、作家、製片人和電視名人，他之前會說八種語言，但拍片前一句瑞典語都不會說，為此苦練四個月。
2015年聖誕節上映的瑞典/挪威喜劇片“En man som heter Ove” (一個叫“無為”的男人)，曾入圍第89屆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官方譯名是《一個叫歐維的男人決定去死》。其實最後四個字原文片名中是沒有的，而“歐維”是英語發音，所以我的翻譯音意更準確。Ove是一個59歲的倔老頭，脾氣古怪、愛管閑事，每天清晨在社區義務巡視，懟天懟地懟空氣，居民們覺得他是“來自地獄的惡鄰”。影片開始時，Ove去花店買花，廣告價格是一盆50克朗、兩盆70克朗，但他非要35克朗買一盆。收銀員解釋了半天，他隻得70克朗買下兩盆花，到已故太太Sonja的墓地一通抱怨。
Sonja是Ove一生的精神支柱，她去世後Ove過得很無趣，決定追隨太太去死。他在房頂掛了一條繩子打算上吊，而且正裝赴死，具有儀式感。但兩次都被人攪黃，第三次接近成功時，上吊繩卻斷掉了。Ove氣哼哼地跑到商店投訴繩子不結實，收銀員不解地問他用繩子吊什麽了。Ove還有過幾次自殺未果的嚐試，在恍惚中回顧了自己的一生。其實Ove也曾是一枚可愛的孩子、英俊的青年，有過美好的愛情和幸福的家庭。但他不是一般的點兒背，幼年喪母、青年喪父，太太車禍流產致殘，後來患癌症去世，自己又被工作了43年的鐵路公司解雇，被生活折磨成一個僵硬、固執和急躁的人。
其實Ove是個外冷內熱的好人，典型的瑞典人性格。他在與新搬來話癆的波斯女鄰居Parvaneh一家人交往互動的過程中，逐漸顯露出刻板冰冷的外表之下一顆柔軟善良的心。Parvaneh家中經常請客開party，十分熱鬧，也不時來麻煩Ove，比如請他教自己開車、幫助照看兩個女兒等等。作為回報，Parvaneh常常做了好吃的給他送來。Ove從開始的不耐煩、不情願，到慢慢打開心門。他向Parvaneh講述了一生經曆，與她的一家如親人般相處，告訴她要珍惜在和平的瑞典生活的機會。Ove重新體驗到家庭的溫馨，他還把為自己不曾出生的孩子製作的小床作為禮物，送給了Parvaneh新出生的小兒子。
Ove的性格和行為悄悄地發生著變化，不再那樣令人反感了。有一天他打算臥軌自殺，卻救了一個突然暈倒在鐵軌上的路人。Ove一輩子隻開薩博車，他的鄰居Rune隻開沃爾沃，為此兩人互不服氣。更氣人的是Rune又換成了寶馬，在Ove看來是對瑞典精神的背叛。後來Rune生病成了植物人，Ove也盡釋前嫌並施以援手。他還收留了一隻流浪貓，並接納被趕出家門的同性戀青年留宿。這部影片拍得如教科書般工整，細節真實，都是家長裏短，平淡中見真情，十分瑞典化，就是59歲的Ove看上去像七老八十的。
影片開始不久，是年幼的Ove跟隨父親參加母親的葬禮。當他媽媽的靈柩從教堂後門抬出時，一對新人則從前門進入舉行婚禮，流轉輪回，周而複始，耐人尋味。全片反複出現Ove和Sonja的牽手鏡頭，從一見鍾情的戀人到生死相依的夫妻，令人聯想到米開朗基羅的名畫《創造亞當》中的“上帝之手”。最後，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冬日清晨，Ove安靜地心梗離世 (不是自殺)，鄰居們都來到教堂為他送行。Ove最終完成了與世界的和解，在愛與關心中進入天國，與愛妻重聚，從而詮釋了“愛與死”這個永恒的主題。
影片由Hannes Holm編劇並執導，根據Fredrik Backman的同名暢銷小說改編。導演從自己的童年生活中汲取靈感，他說自己的父親就像Ove，“非常有條理，外在直率和硬朗，但內心充滿愛和溫暖。他有一頂帽子，開著一輛薩博。”拍片時主演Rolf Lassgård剛滿60歲，他戴了一個特殊麵具使自己看上去更老，扮演女主的Bahar Pars是出生於波斯古城設拉子的伊朗移民。據說好萊塢正在翻拍影片的美版，Ove由主演《阿甘正傳》的Tom Hanks扮演，今年聖誕節即將推出，不知會拍成啥樣子。
去年的一個秋日，在斯京狩獵島運河邊隨手拍下了這張圖片。想起了王小波的一句話：“似水流年才是一個人的一切，其餘的全是片刻的歡娛和不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