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讀張愛玲

張愛玲的小說我讀過不少，總感覺她的小說有一股陳年舊書裏灰塵的味道。讀她的書，就好像我坐在燈下在聽一位極會講故事的才女講那舊年間發生的故事。《傾城》中男女之間的勾心鬥角，《金鎖記》裏女人在不如意婚姻中的寂寞都讓她刻畫的入木三分。這些故事似乎離我們現在的生活都很遠。

偶然的機會在網上聽了許子東的“細說張愛玲”，讓我品出了以前沒品出的味道。張愛玲有一篇短篇小說叫《封鎖》，講的是上海抗戰期間一輛電車由於警報停在半路上時，一個有婦之夫半真半假地和一位姑娘調情的故事。警報期間這輛電車變成了與世隔絕的空間。人們似乎忽然與自己原來的生活沒有了什麽關係，可以胡思亂想，重新設計自己的生活。那男人在這短短的時間裏·，從抱怨妻子開始居然慢慢發展到要和姑娘談婚論嫁了。真是發展神速啊！正當姑娘有點兒心動，給了男人電話號碼時，警報解除了，電車繼續前行。男人很快回到現實，站起身迅速回到他原來坐的位子，把那個姑娘弄得目瞪口呆。張愛玲在這篇小說裏寫絕了上海小市民的眾生相。除了講主要人物的故事，寥寥幾筆活靈活現地刻畫出上海人的精打細算和注重穿著，讓人忍俊不禁。一個穿著講究的男子手裏拎著一包熏魚。他太太站在旁邊突然叫道”當心別把褲子弄髒了！”。男人小心翼翼地使那油汪汪的熏魚和他的西裝褲子維持兩寸遠的距離，太太還在兀自絮叨：“現在幹洗是什麽價錢？做一條褲子是什麽價錢？”電車停在半道，車裏的人無聊，大家就圍觀一個醫科學生畫人體骨骼圖，還以為他在做現代畫。拎熏魚的丈夫向妻子低聲說：“我就看不慣現在興的這些立體派，印像派！”他妻子的注意力完全在丈夫的褲子上，附耳回答，“你的褲子！”。看到這兒，我不禁笑出了聲。張愛玲還是很有幽默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