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琳
所見所想，隨時記錄。真實真誠真切。
一直想取的標題是： 什麽樣的老師是好老師。 怕被人誤會我是談論中小學教學的，所以還是勉強改了題目。 我想表達的是“教“的廣泛意思，無論教什麽。
普通人想象的健身教練一定都是體格勻稱，健壯或健美。尤其中國人，以瘦為美，以低體重為體型好。 看過徐曉東教打拳的視屏，他說： 很多人說他有肚子，這體型怎麽還教別人，先管理好自己的體型吧。 他辯解說教練水平和肚子大小無關， 有肚子是他熱愛生活的表現。
在我們健身房裏，我最喜歡的教練潘尼就是一個矮粗胖的中年女性。上臂的肉鬆弛下垂，兩側膝蓋輕微內翻。 當疫情期間我在家裏上網課，讓我兒子跟著我一起鍛煉時，他說： 就這體型，也來當教練？
給別人一滴水，自己要有一桶水。可你卻很在乎水桶的美觀程度。
言歸正傳： 什麽樣的老師是好老師呢？
好久不做學生了。當我五年前開始進健身房，跟不同的教練訓練後，我就在不停地想這個問題。
先從潘尼說起。 潘尼教重訓: power pump. 她說話不急不緩，講解，示範都很清楚，還時不常誇張地做些錯誤動作問大家： 你是這樣做嗎？你是不是五年了還沒有增加啞鈴的重量？力量訓練到最後一組時都不太容易堅持下來，潘尼總是連呼帶叫地慫恿大夥完成。她的幽默暗含在她的教學語言中，自然而順暢。 她是唯一的教練，在做完每組訓練後都強調拉伸。看到有人不做拉伸，她總會說： 你有拉伸嗎？還是就坐在那裏覺得挺好? 所以，上潘尼的課沒有人會受傷，其他教練的課可就沒有保障了。
潘尼的雙側膝蓋都做過手術，換了人工關節，所以她走路緩緩的，兩個膝蓋有些內翻。她說她大概遺傳了她媽媽的關節炎，後來肩部也做了手術。以前潘尼教跳舞，跳尊巴，那會兒她不胖，她們說她跳尊巴很好，可是我沒有見她跳過。她現在教水中體操和力量訓練。
潘尼白天有工作，她都是下班後來做教練，一周四天。健身房裏的教練大部分都是兼職，她們都另有白天的正式工作。 有幾個專職教練，基本都是有著四，五個小孩子的全職媽媽。 當然還有專職男教練。 諾蘭就是其中之一。有人問他： 你不找份工作嗎？諾蘭說： 做教練就是我的工作啊！很多美國人沒把健身教練當作一份正式職業，尤其對男性。
諾蘭是三個小孩子的爸爸，最小的剛出生幾個月。 他上課的特點是大喊大叫。 有一次他正領著小組訓練，大家圍成一圈做平板支撐，靜靜的。我剛好路過，他對我說：“ 他們都死啦！”
精力充沛的他，時不常地秀一秀他的靈活的體操技藝。每堂課都不知疲倦地扯著嗓子喊，他的家庭是他的永恒話題。很難想象會有亞裔年輕男子會象這個美國人那樣整天把媳婦孩子掛在嘴邊。比如他如何給他媳婦驚喜；他媳婦又說了什麽；他們全家一起去了哪裏玩等等。某天他興奮地說他7歲的大女兒，做運動時反應非常迅速，跑得非常快，很有成為運動員的潛質，拭目以待她也許會成為未來的奧運冠軍，為家族增光； 可轉天他又說： 他的女兒不喜歡出汗，而在乎幹淨美麗。“完了，冠軍夢破了，以後看她個人的選擇吧！” 他很平淡地說這些，對孩子完全沒有任何強迫，順其自然。 他教課時總是很隨意地走來走去，跳來跳去，像個喜劇演員。他可以拿大頂，用手當腳倒立走，滑跪等很多類似雜技的動作。他也總是繞來繞去地圍著學員走，沒話找話地問問： “你好嗎？” 當然他會糾正每個人的錯誤。 在大班課上，很多教練不會勞神地糾正每個人的姿勢的。而他很負責。他的喊叫式教學，水了水了的樣子，也讓人覺得放鬆。他稱自己是 ”社交蝴蝶“。
斯哥特是另一個年輕男教練。 他的教學就一本正，每次都是中規中矩的語言，一板一眼，象教科書一般地演示。 他的肌肉和身體比例十分好，動作十分標準，每組訓練示範完了之後，還要和大家一起做全程。其他的教練不是全程做的。這樣他從來不糾正學員的錯誤動作，因為他不下講台到處溜達，不象諾蘭那樣到處巡邏“找事兒“。 有幾次在他的課上我看到一個新學員做啞鈴側後舉時後背是弓著的，他這個教練也沒有去糾正。但是每次看他自己的動作十分標準優美，是個好榜樣，也就彌補了不交流不糾錯的缺點了吧！但是現在我不去他的課了。因為他的課少有選擇動作。 一個動作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位的，這時就需要教練顯示另一種簡單的變換方法，叫 “改良”, modification. 斯科特從來沒有展示改良方法。他的課人數也越來越少。他現在已經不當教練了，大概找到了新工作。
尊巴Zumba, 我們健身房裏原來有六七個教練先後教尊巴舞蹈。
我最先接觸zumba, 是在學區在課後為教職工免費辦的健身活動中。一個學區做特殊教育的理療師教尊巴舞。她跳舞沒熱情，動作也不到位。那時我因為全身關節出問題，已經有三年沒有做運動了。跟著她也就勉強做一些動作，並不喜歡，但是我強迫自己做下去。 跳完50分鍾，我其實都不出汗，就是覺得有點熱而已。第二個學期，又增加了一個教練，音樂老師傑西卡來教，特意介紹她有教尊巴的資格證。 果真，她跳得就很專業了，無論是動作還是氣氛，都十分的好。 明顯的不同。原來那時她在健身房教尊巴舞已經十年啦！
後來我開始進健身房鍛煉。 最初隻去遊泳。去尊巴課堂體驗了一把，當場的教練是個十足瘋狂的勁舞者，我簡直沒有辦法跟上！上過一堂瑜伽課，那個下犬式讓我的手腕足足疼了一個月！當時我以為我隻能遊泳了。 後來遊泳時間長了，耳朵進水，皮膚也不舒服，就想試試其他的課程。於是來到不怎麽去的小組健身區域。
那天的健身老師選的音樂簡直好聽得不得了！ 那麽多動聽的歌曲，加上她優美的舞蹈動作，真的很吸引人。 我進去了，半路進去的，跟著跳了多半場。 結束後，我想和教練禮貌性地打個招呼，結果才知道： 她原來是我們學區一所小學的校長！校長來教跳舞，讓我吃驚不小。她叫詹妮弗，那年47歲，高高胖胖，總是笑意盈盈。 每次跳舞單看她那笑容，就很治愈。 她超級愛說話，每次問新來者的名字，她都記得住。我問她怎麽記得別人的名字，她說： 做記錄！比如今天認識沙拉，孩子兩歲半，這樣就記住啦！有一次我提起怎麽好久不跳那支西語歌曲mi gusta“我喜歡”，我很喜歡那個舞蹈，後來很長時間隻要我去跳舞，她就加上那支舞曲，有一次還對我說： “Elaine，那首歌是為你放的，你知道嗎？” 她就是這麽貼心用心。
詹妮弗雖然不是跳得最好的，但是她的感染力超強。那種發自內心的甜美笑容也是其他教練所不具備的。不是刻意為之，那是渾然天成。所以，我直到如今還是會在周日去她的尊巴舞課。得到的啟示是： 當老師要擅於交流，要發自內心。
傑西卡跳舞很好，很會起範兒，就是舞蹈開始和結束時都有個優美有力的開始和結束動作，當然詹妮弗也是這樣。傑西卡從來不象其他教練那樣強調： 你刷卡了嗎？可謂“酒香不怕巷子深”。刷卡是健身房用來統計上課人數的，如果出勤率持續太低，就要考慮換掉這門課。詹妮弗很關心她的出勤率，但傑西卡不用，她的課人數總是很多，有一個夏天的周六，她居然有44個學員在一個大廳裏跟她一起跳！人太多空間很擁擠。但是她的課我現在基本不去了，她的舞蹈很少有新的，跳久了也有些疲倦。不過她還是個很好的教練，每到萬聖節和聖誕節，她都是當時唯一一個有節日主題舞蹈的教練，那些舞蹈都非常有趣搞笑。
瑪麗莎是個瘋狂舞者。她體力充沛，跳舞絕對勁爆！她跑馬拉鬆，懷孕期間也不耽誤。 所以她的尊巴比較難以跟上。但是如果你體力充沛，跟她跳是很有激情的。
Kim的尊巴就沒有熱情，讓人覺得索然無味。 她沒有起範兒收範兒的動作，每支舞曲結束前一秒她自己就水了。她做動作也不到位，就總是看到她的兩隻大手五指張開地比劃在空中。她彈跳很好，總選很多有連續跳躍動作的舞蹈，很磨人膝蓋。多數人不喜歡她的課，但是她白天教，還是有些不上班的家庭婦女跟著她跳的。
克裏斯蒂原是一個專業的舞蹈演員，退了之後到學校當老師，全科老師啊！ 美國的教育是通才教育，不會因為做了職業的運動員或舞蹈家就別的什麽都不會了，他們往往多才多藝，即會演雜技，又會當文理科的老師。克裏斯蒂跳舞很美，她的“動起來” 舞蹈動作十分優美舒緩，最開始我十分著迷。 她選的歌曲也都是十分動聽的懷舊金曲。 但是她的舞蹈一成不變，每次歌曲變了但舞蹈動作不變，讓我這個注意力不能充分集中的人總覺得沒辦法跳下去，而且，她的歌曲會停在舞蹈中間的任何時候，就是根本沒有編舞的過程。雖然舞蹈也美，音樂也美，但是總有些互相不協調。再加上那些不變的動作但又隨意變動的節拍，讓我覺得更無法適應，還有就是除去開頭結尾，她每次課總是反複地教一支舞，這讓我的肌肉很反感很疲倦，於是我放棄了。據說她的拉伸瑜伽課也是一成不變的動作。 通過她的課我就總在想： 一個好老師，並不是自身本領過硬就能當好的，課程的設計，時長，難易度，更新速度，這些都很重要，當個好老師也並不容易。
曼迪，她不是本健身房教練，但是每周日她總是來詹妮弗的尊巴課跳舞。今年夏天，詹妮弗因為腰部手術，曼迪替她代了三個月的尊巴課。她的舞姿十分優美，勝過所有我提過的那些教練。曼迪長得也美，聲音也細柔，她總讓我想起小說 “金瓶梅” 中的龐春梅。請不要誤會，我這裏絲毫沒有任何貶義。那書裏對春梅的描寫就是容貌美麗且“舉止動人”。什麽叫天生的舞者，她就是。雖然她的職業是護士。她也是讓我體會到賈寶玉說的“尤物”一詞。 這詞兒聽起來也似乎不怎麽好，但是，曼迪的美就真的讓我有這些聯想。
曼迪也不年輕了，兒子已經20歲了，女兒也上高中了。但她的舞蹈動作即充滿了年輕女孩的輕婉曼妙，又有趣活潑，剛柔並濟地活動到全身各部位，沒有其他教練能做到這一點。 她的舞蹈涵蓋各種動作類型：芭蕾，體操，印度舞，拉丁舞，集體舞，是舞蹈和體操的完美結合，而且她還時常換新舞蹈。平時詹妮弗也經常請她上台跳一些新的舞蹈。有些動作，她做起來十分優美，而其他教練就是做那些個動作而已。
訓練的時候，我不太喜歡教練反複地要求得到反饋，艾比就是那種，時不時地問： 你們還跟著我嗎？還有就是不喜歡動不動就叫喊的教練，適當地隨著音樂的高潮喊叫幾下可以，但是不能沒完沒了，甚至還要求學員也跟著不停地叫喊。
艾什莉是從德州過來的。她的打扮很中性，短短的染彩的頭發，半邊剃禿半邊吹高的朋克頭。一開始看到她那打扮覺得不太舒服，但是後來覺得她的課越來越好，也就不在乎她的形象了。 她本科是學財會的，研究生卻念了體育運動係。現在除了當教練不做別的，養了四個孩子，老大已經高中畢業，小的還未上學。因為她的專業學曆，她懂得更多有效的訓練方法。
洪莉也是從德州過來的，她過來是為了照顧她病重的媽媽。一年之後，她媽媽去世了，她就又回到德州。 洪莉剛剛40歲，也是孩子媽媽。 麵容姣好體態優美，和二八少女毫無二致。 跳有氧空手道蹦跳太多太激烈，所以她的課人不多。
瑜伽，看起來是很優美地擺姿勢，實際操作卻不簡單。安Ann是最初教課最多的瑜伽教練，當時她沒退休所以一周有四天都在健身房教瑜伽。她的瑜伽講解非常有韻律，伴著緩緩的音樂，像輕輕地朗誦讚美詩。她的瑜伽難度比較大，屬於PowerYoga力量瑜伽，而且每個動作停留時間也較長，我練過一段時間就停了。安是全身肌肉十分和諧存在的典範，雖然上了年紀，但是緊實有致。安的態度也非常好，總是願意和學員打招呼。現在她退休了，有更多的時間去各個健身房教瑜伽，是。
瑪麗是我們學區的小學老師，我很喜歡她的瑜伽，算是流瑜伽吧。 總之比較簡單易於操作。那些拉伸也非常地好，每個動作不會停留許久。 我原以為瑜伽動作都是一樣的呢，但是顯然有太多不一樣的抻法啦！
布瑞恩是新拿到教瑜伽資格證的。 她也是小學的音樂老師。 說話輕柔體態優美。很難想象她大兒子都25歲了！誰說白人顯老的？看看布瑞恩，超好的形體，優美的線條，年輕的麵孔，溫柔的聲音，看起來像個未婚少女！因為她是新教練，所以在課上她解釋得十分詳細清楚，這讓我知道了一些做動作之前的準備動作。
和布瑞恩同一個學校的老師切爾西是教藝術的，也是新拿到教練資格證，教有氧空手道。
切爾西胖胖的，並沒有明顯的肌肉。又是一個中國人眼裏不配做健身教練的體型。大概是她之前的一節課是人氣比較旺的strong, 所以喜歡劇烈運動的都離開了，她的課的人就很少，但是，我很喜歡她的課。 一是因為我本身就喜歡打拳， 另一個她是新老師，小學老師，習慣於把每個動作之前的鋪墊講練到位。所以。當老師，要把所教的動作要領分拆開來，一步一步帶著學生走，由淺入深。
疫情前沙拉是教有氧空手道的，她的課絕對沒有這麽細致的講解，我一開始跟不上，但是絲毫不影響我喜歡這門課。上她課的人也很多。 這也就是說如果學生出自內心地喜歡一門課，老師之間的一些教學法的差異是不會被計較的！
還有幾個短期教過的教練，她們是不太嫻熟的，喊口令時太快，不注意觀察是不是多數學員能跟得上； 沒有改良動作。還有事先沒有說明所做動作需要的啞鈴重量。比如要鍛煉肩部，就一定要在課前告知學員需要輕量級的啞鈴；要練胸部，就要告知需要重量級的，或者以自己能拿的啞鈴做對比，讓學員自己掂量需要的重量等等。
教與學之間是要互動的。 單純老師熱情洋溢魅力無限，也不會持久地吸引不想學的學生。 但是，教師的專業精準度，負責的態度，外加人格魅力，這些高分疊加還是會吸引更多的學生來選你的課的。 總之，原因多多，是金子就總會發光，無論被埋沒多久。當好教師教練為學生負責很重要，當好學生為自己負責也很重要。
我的經驗是： 不要在健身前為選個好教練而糾結，要先讓你自己邁進健身房，在練的過程中，你一定會遇到適合你的教練的。學文化學技能也是一樣。 說一千道一萬： 堅持就是最好的教練；不放棄就是最好的老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