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麗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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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四拔牙記

(2020-12-07 18:47:12) 下一個

痛苦史

一人,二國,三次,四牙。

一個人,兩個國家,拔三次,四顆牙,簡略一二三四。

四顆牙是我的四顆智齒,被拔了三次,橫跨中美兩國。

小時候,不知道自己會長智齒。當同齡人有智齒疼時,家長們說: 立世啦!我從來沒有所謂的這類牙疼: 火牙,立世牙。 概是因為我是我家家長眼裏“不懂事” 那夥的吧! 所以,我一直以為我沒有智齒。在中國那會兒, 我們不是定期檢查牙齒,兒童也沒有。 都是哪顆牙疼了才去看牙醫。 然後牙醫就隻處理那一顆牙。 我們也沒有被教育任何保護牙齒的方法, 當然“ 刷牙” 還是被告訴的。 但是又有一種說法在我小學時流行, 就是“小孩刷牙不好”。 天知道不好在哪裏。 但是那時候刷牙都用涼水,春夏秋冬一貫如此。 自來水總是很涼很冰。 可想而知刷牙的效果。而且, 毫不誇張地說: 我是到了四十多歲才真正知道如何正確刷牙的!不過,我現在這麽一大把年紀,還沒有一顆假牙, 覺得堅持刷牙還是有用的,即使不能完全按標準的刷牙也是有一定效果的。

話說回來我的“智”齒開始疼,發生在我三十多歲的時候。 那種鈍痛時來時不來的起初並沒有引起我任何聯想。就是那幾年我總咬我的腮幫子。 民間俗語:咬腮幫子是 饞肉吃了!可是吃過肉了照咬不誤!我的口腔潰瘍也是連年無休止地發作。 講話越多潰瘍越厲害,一處沒好另一處又發。各種霜啦片啦的幾乎就不離開我的抽屜我的隨身包。什麽草珊瑚西瓜霜喉寶之類的,是我當年最最熟悉奉為至寶的藥片。 後來就買最貴的激素類貼膜,因為其他的藥效不夠用。那種激素類口腔貼膜還特別標注有基礎病的人慎用。教外語的老師用嗓子太多,原因歸咎於職業也不為過。 何況那時候我是騎著車子東奔西走哪裏有課就去哪裏講,酷暑寒冬雨雪冰咆,騎車南北鞍山貫通無阻。這樣的忍受有好幾年。 終於有一天我似乎領悟了: 這牙又疼又腫的,該不會是傳說中的“智齒”吧? 難道我也長智齒了?!

當時我老弟在醫院X光室工作,我就找他給我的牙齒們拍了X光。 拿到牙醫那裏得到的解釋是: 我不但長了智齒,而且長全了四顆!一驚! 而且四顆都是“躺著”長的! 又一驚! 牙醫看著片子說 “四顆牙都得拔掉!” 三驚!我實在是沒有足夠的精神準備。 “先拔一顆吧!” 我就急著想把那個折磨我很久的左側牙處理掉,趕緊解除痛苦。也因為上課請假不容易, 還要和其他科老師調課什麽的。

當時就開始拔牙準備: 打了口腔麻藥。當護士擴開我的左邊口腔時, 她驚到: 你這腮幫子都咬爛啦!哎……

開始拔牙了。牙醫先用一個東西固定在我的那顆牙上, 然後用一個感覺是榔頭的東西砸。 我的感覺是在工地幹活,大錘砸在鋼釺上的感覺, 那一錘一錘的巨響,在我腦子裏回蕩。 震得太陽穴發脹發疼十分難受。 我感覺牙師敲了很久,終於敲鬆了那顆牙, 然後就勢拔了出來。那顆牙我留了下來,原來連上壓根,那顆牙還很大。咬棉花止血,趕緊表示今天到此為止。實在是不想再遭罪拔掉其他的目前還沒搗亂的智齒。當然開了消炎藥。上午拔完牙,下午就去上課。現在想想當年我是有多拚哪!

下午站在講台上很是難受,但是不能表現出來,咬著棉球堅持下來(沒法咬牙了,嗬嗬)。 主要是太陽穴被震得很疼。 我的左側太陽穴整整疼了一周左右才消停。 自然,我沒有勇氣再回去拔掉其他的牙了。心想再也不拔牙了。好在其他三顆智齒安然”橫躺“在我的口腔裏,從來沒給我找麻煩。

幾年後來到美國,定期檢查牙齒。 每次牙醫都不厭其煩地勸:拔掉智齒。 我說它們沒給我麻煩不必拔掉啊! 可是人家說橫生的智齒是個隱患,你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感染, 會影響臨近的牙齒也感染, 還有可能造成全身的感染雲雲。最主要的,牙醫說智齒在咀嚼時派不上用場。也看到聽到身邊幾乎所有的美國人都被拔了智齒。終於, 我又痛下決心: 拔…吧。

這裏拔牙有兩種麻醉: 全麻和局麻。 我堅持要局麻。不是因為價格的原因,是因為我對那種全麻,讓你失去那段時間的記憶的全然不知的麻醉有些擔心。醒不過來怎麽辦。早年看過一個美國小說叫 “昏迷”,很恐懼地描述醫生和麻醉師配合將輕症病人的小手術麻醉後混進一氧化碳導致人昏迷不醒,然後他們偷偷地摘人體器官出賣 … lalala. (那時我真是超級敏感多慮).

現在我剩下三顆智齒。定好手術日子去了一個我牙醫推薦的不熟悉的診所。 我的固定牙醫很好,但他不給拔牙。 拔牙算作手術需要單獨的執照。 有意思吧: 以前在中國拔牙的是技師, 不要求是醫生級別的,這裏大不同。那天給我拔牙的是一位黑人牙醫,又高又大。 他不是很親切。局麻沒問題。 先拔的上邊的牙, 很順利。 然後拔下邊那個,開始不順利了。 下邊牙根多,複雜。那牙醫不停地叫我張大嘴巴,張大張大,不停地抱怨 “ 你的嘴太小了!(You have a tiny mouth)” 至今我還記得他那細細的聲音。呸!我看著他那張大嘴心裏想沒法說: 我哪有你那張嘴那麽大啊!可憐我的嘴,拚命地張大,太陽穴又疼了,下巴感覺都要被卸下來了。 真擔心還能不能合上了。 更糟糕的是: 他的工具弄得我喉部反嘔。他在我的牙齒上綁了好幾根繩子, 又好像用刀子鋸。 每次他的工具碰到或接近我的喉嚨部,我就要嘔一下。 他警告了我好幾次: 控製住,控製住,不要嘔,你嘴裏現在有很多東西,很危險。可是,我哪裏控製得了我的會厭,隻要稍微碰一下,它就反應。 終於,在一次又無法控製的反嘔之後,他說: 今天不能做了。你全麻吧。於是他草草處理了一下我的牙,開了消炎藥,打發我回家了。當然離開之前我和前台約了下次的時間。我用舌頭去找我的牙,感覺他給切掉了一半似的留了個平麵。

大約一周後我又去了那家診所。 這次是另一個醫生,原來那個那天缺席。全麻手術要準備很多,當然要禁食禁水。全部的細節已經記不清楚了。隻記得他們給我靜脈注射了麻醉劑後,我說我感覺我要死了。 那個護士還重複了一句我的話,然後我就全然不知了。 但是似乎一恍惚,我又清醒了。 嗯? 麻藥對我沒起作用? 這可如何是好。 我對牙醫說: 麻藥沒作用,我還清醒著。 牙醫說:手術做完了! 什麽? 這麽快?我很狐疑。 “你的牙已經被拔了一半,所以我都沒費勁就拔下來了。” 然後牙醫給開了處方止痛藥,比較強烈的維克汀 Vicodin。醫生說過了麻藥勁會很疼。美國醫生特別愛給患者開止痛藥。 有時候完全不必要的輕微疼痛也要給開止痛藥。 總是問病人需要止痛藥嗎? 美國人真的一點疼痛都忍不了嗎? 其實不是的。 但是醫生的這種作為會導致很多人濫用藥物。我家那位“大能耐” 這會高興了:“ 這個藥,我有!”。 回家之後我睡了一覺。 醒來他就給我吃止痛藥。 我說我沒覺得疼,先不吃。 他顯出十分著急的樣子:“ 先吃著,藥物起作用有個實踐過程,等疼了再吃就來不及了!” 我堅持不吃: “明天吧!”。其實第二天早上我也不想吃,因為沒必要。 但是在他的嚇唬之下我還是吃了一片。 但是很快我就覺得不對勁,很難受的感覺。 但是早上我有社區大學的課。 我說不去了,很難受。 但是他堅持讓我去“沒問題,你過一會就會好。 我開車送你去。” 在車上一路我都很不舒服。 到了學校,他卸下我,開走了。 我真的感到十分茫然無助。 正好前邊有個垃圾箱,我勉強走過去對著垃圾箱吐了起來。我在想接下來怎麽辦。 蹲在地上呆了一會,感覺好起來了。 因為身體內容不下那種強烈的藥物,吐掉反而好了。 然後我就走進教學樓,順利地上了課。 接下來的幾天,隻是覺得缺牙的那地方是個大坑,吃東西容易掉進去,受了點影響。 其他的都沒什麽了。

此後,我的醫療記錄上多了一項內容: 維克汀過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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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明麗草原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二胡一刀' 的評論 : 我當時看的是小說,也是很可怕。
二胡一刀 回複 悄悄話 昏迷拍成了電影,國內上映過,那時候看還有點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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