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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有無力和不想改變的人,才總拿“歧視”說事

(2025-06-18 06:20:33) 下一個

“我最討厭種族主義者,和黑人。”

昨天的文章寫的自己蠻有期待的,但文章下方的評論,有兩類針鋒相對的讀者觀點都讓我有些心情複雜——有一些讀者看完文章後說:你看黑人果然就是不行吧?白人當初歧視他們的對了。另一些讀者則覺得,那篇文章闡述的事實本身就是種族歧視,南非種族平權後混不好,還是都怪白人當年的壓迫,你這樣前後對比就不對。有些事情提都不應該提!

我覺得這兩種觀點,其實從不同側麵反映出了我們中國人對“種族歧視”問題的那種複雜心態——一方麵,由於近代憋屈的曆史,我們對“白人殖民者”這種詞匯特別深惡痛絕,嚴厲譴責他們的種族主義。另一方麵,很多人骨子裏卻其實又是比白人更深刻的種族主義者,比他們更瞧不起有色人種。

我們的這個毛病不是今天才有的,你看康有為最初構思《大同書》,想的是白人要拋棄種族成見,與我們黃種人平等視之,一派世界大同的美好理想。可等到戊戌變法失敗,康有為自己跑到海外,一下船看到碼頭上扛麻袋的真正黑哥們,他就驚到了,大罵人家“鐵麵銀牙,目光睒睒,上額向後,下頦向前,至蠢極愚之人”,與“白人、黃人資格相遠”,有如“地獄之鬼”,“幾無妙藥可以改良矣”。

於是,“康聖人”的說法就又改了,說黃種人和白種人不僅應該平等,還要通婚,至於黑人,搞些藥物,讓他們絕種就好了——好麽,領先納粹德國三十多年提出種族滅絕政策,希特勒含淚點讚。

當然,“康聖人”的這種雙標,時至今日還有徒子徒孫,不信你去“起點”這種網站看看那些“回到明朝當王爺”的穿越爽文,暢想我大宋、大明怎麽殖民美洲後征服印第安人、賣黑奴、甚至反殺白人,寫手們都寫的溜著呢,不少人看的都高潮迭起——“我最討厭種族主義者,以及黑人”,這個笑話你聽說過麽?很多人真的骨子裏都作此想。

我覺得,所有人,在沒有切切實實的“開眼看世界”之前,都是潛在和本能的種族主義者。誰也不要吹那個牛逼,說自己就是天生道德高尚,沒有種族歧視——我們隻是沒那個機會表現出來罷了。所以不要動不動就拿這個道德自滿去批判他人。

但種族歧視的確是一種可鄙的妄念,近代的歐洲,搞出了地理大發現、又弄出了科技革命、工業革命,他們一度不知解釋自己為什麽這麽強悍,於是就有人本能的覺得這是因為歐洲白人在人種上優越。達爾文搞出進化論之後,這種觀念更是一度借著斯賓塞的半吊子闡發大行其道。當時歐洲人對人類進化的設想一度是——白人、黃種人、黑人還有美洲的棕種人,是由猿猴在不同的大陸上分別起源演化,進化成人類的。那這個進化肯定就有先後優劣之分。這就是種族歧視的理論基礎。

多說一句,直到今天,反而是很多國人依然喜歡拿著這套過時的偽科學去說事兒,比如我在很多論壇上都見過有人公開吹牛逼,說咱中國搞出文明的時候,西方人“還沒從樹上下來呢”,可是剛進化好的西方人,又是如何在最近四五百年內突然能力爆表,實現了對我們的趕超呢——那當然是他們派特務、間諜,來中國抄了我們的《永樂大典》,然後還把原著給咱毀了。——你看西方偽史論的認知,就是這麽圓回來的。

但是我要說的是,上述陳腐的進化猜想,其實早已經被正經學界丟進垃圾堆了。現代分子人類學對人類基因圖譜的分析考證指出,現存的所有人類,都屬於靈長目、人科、人屬、晚期智人種,而且我們所屬的這個“種”,是沒有亞種的存在,也就是說,我們和白人、黑人之間的基因差別,比華南虎和東北虎之間的差別還要低的多的多。所有現存的人類在距今十萬年以前有著一個共同的祖先群落,我們是距今不倒七萬以前,才和其他“人種”分道揚鑣,走向演化之路的。

甚至“人種”這個說法都是假的,因為這麽短的時間、這麽頻繁的基因交流,人類根本沒有時間演化出生物學意義上的亞種。

那麽到底是什麽原因,讓不同民族在文明程度上的差距如此之大呢?又如何解釋南非、海地、利比裏亞、津巴布韋、赤道幾內亞……等等等等一係列國家,在白人殖民統治的時代,黑人雖然受到種族歧視和壓迫,但好歹經濟能正常發展、甚至搞得的還不錯。等黑人兄弟自己當家做主,卻都搞得這麽一塌糊塗呢?

一句話,不是人種問題,而是文化,和文化所決定理念。

人類在近現代才逐步完善的現代國家這種製度體係,是現代經濟發展和繁榮的必要製度保障。但這種製度不是靠在憲法和法律裏寫幾條冷冰冰的基本原則,就能夠確立的。要執行穩妥的執行這一套,必須根植在每個人心中,和其民族曆史上的深刻文化理念作為潤滑劑作為保障。美國的第二任總統,約翰·亞當斯說過:“我們的製度是為那些有道德和信仰的人設計的,它並不適合其他族群。”

這句話看似很高傲,並涉嫌種族歧視,但你仔細想想,亞當斯歧視的不是其他族群的人種,而是他們的曆史和曆史所殘留的理念。很多民族,因為他們的信仰和曆史所形成道德觀與近代歐洲差異太大,在同一套法治下運行其法律就是搞不來的。

最典型的例子其實就是非洲,非洲在近代遭遇的最大問題,是白人殖民者到來之前,他們還處於部落或者充其量部落聯盟的準王國時代,白人一來直接給他們嫁接了近現代製度。這就產生了極大的問題。

比如利比裏亞,這個國家是美國一批廢奴主義白人為了“遣返”黑奴,讓他們自己的故鄉過“自由人”生活所建立的。利比裏亞的意思就是“解放之地”,整套憲法全是從美國照搬的,最初一批建國黑人都是從美國送回來的,在曆史上該國還受過美國的庇護,免遭了西方其他列強的侵略殖民。

可是就是這麽一個幾乎沒怎麽受過西方列強“侵略殖民”,甚至反而可以說得其恩惠的黑人新國,反而秀出一係列的騷操作——先是從美國移民回來的那幫“美利堅黑人”瞧不起當地本土黑人,在利比裏亞複製了美國南方的黑奴種植園經濟,隨後就是利比裏亞在民選進程種出現各種賄選、軍閥混戰、暴力脅迫、選票造假,等等等等一堆亂事。利比裏亞前總統、血腥殘暴的查爾斯·泰勒,在1995年拿槍逼著老百姓選他的時候,搞過一個無比囂張的競選口號,叫“他(泰勒)殺了我的父親,他殺了我的母親,但我還是要選他當總統”。

歸根結底,非洲許多國家,雖然有西方傳來的製度,但下至民眾、上至軍閥,他們在文化理念上依然是停留在部落時代的。而部落時代的人就隻認酋長和石矛,對血緣的信賴和對暴力的恐懼是他們構建社會的方式。但現代社會的基準卻是社會的“公共契約”、是法治、是跨越血緣家族、乃至部落的構築想象的共同體。帶著部落時代的理念去試圖構建現代的國家,即便頭頂有憲法、手中有選票,最後搞出來的東西也注定是一片混亂……

你說這事兒,除了自己,到底能怪誰呢?

更毋寧說,哪怕是文化從部落向現代國家進步的這個進程中,還有國家主義、計劃經濟等等一係列的彎路在等著,昨天我們講的南非的故事,其實南非相比於非洲其他真正的失敗國家已經走的很遠了,但一招不慎,還是會偏向彎路。

國家的現代化真的是一道窄門,非虛心、並銳意的進行法治改革、文化改革、理念改革,不可能成功。

所以我即不相信“某某人種,就是治理不好國家”或“某某民族,就是欠管”這樣涉嫌種族歧視的托詞,也聽厭了那些“一切都怪白人殖民者xxx年前對他們進行的殘酷殖民壓迫”這種譴責。

我覺得這兩種拿種族歧視說事的說法,都是敘述者拒絕在文化和民族性上對自己進行反思、學習和改造,而假托於人種所想的托詞。

這就像一個差生,被別人問及:“你為什麽學習不好”。最喜歡找的托詞也是兩種——“我天生就是腦子笨”和“家裏窮、沒關係,老師、同學都歧視、排擠我!”

而我們都知道,一個人想學習好,必然要虛心求教、誠懇反思、奮發圖強。這正如一個民族,說什麽“人種改造”很困難,很扯淡而且就業沒必要的,但在文化和理念上如果陷入低位自滿、拒絕反思與改良,卻一定會招致一而再、再而三的深重苦難。

“隻有無力和不想改變的人,才總拿歧視說事。”——這是我大學的時候,一位老師教我的話。我總覺得是至理名言。無論是歧視自己,以自甘墮落,以為不能學。還是歧視他人,以驕傲自滿,以為不必學。歧視這種狀態本身,都是一個人喪失了活力與進取心,自甘衰朽、墮落的表現。

而今,我越來越明白,無論性別、種族、文化的歧視,無論總喜歡歧視他人、還是總疑心自己遭到“歧視”的人,都莫非如此。

 

 

 


作者: 小西Cice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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