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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大學老師,老講師了,在一所211學校工作。因工作關係,不便透露學校名稱和我的專業。去年我參加評副教授,回顧幾個月的評職稱經曆,真是感慨萬千。
我們學校由於是211院校,所以評副教授、教授的要求是很高的,正教授要求核心論文n1篇(n1>=8),還得有國家社科基金項目,一般論文若幹篇;副教授要求核心論文n2篇(n2>=3),一般論文若幹篇。這些都是我們大學製訂的標準,比國家標準高多了。並且這都是“硬條件”,如果一個老師的論文不能達到數量,猶如一個人什麽都好就是沒有錢一樣:評職稱根本沒有希望。
至於我,論文數量肯定不符合標準,雖然我有幾篇一般論文,但是沒有一篇“核心”論文。我也投過,但水平確實有限,而且現在碩士博士畢業都要論文,大家都瘋狂投稿也輪不到我,我也沒有這方麵很硬的關係,自然沒有一篇。不過我有兩個優勢:第一是教學還算不錯,學生給我打分還可以;第二是寫了不少書。其實我就喜歡寫書,真正弄懂了才寫,都是專業方麵的教材和讀物(附帶聲明:這些書完全走市場路線,我沒有關係可以進入教委組織的什麽叢書,也無權利走行政路線讓廣大學生都用我的書)。在別人憋論文時,我把精力都用在寫書上了,這也是我沒有高水平論文的原因。沒辦法,當我在市場上找不到令我滿意的教材時,我就要自己寫。我教的課比較多,所以寫的也多。
遺憾的是,再多的書在評高級職稱時也不起作用。雖然我早知道,但論文實在憋不出來,所以隨著年齡增大,日益苦悶。學校規定要評高級職稱,必須當班主任,所以我還是班主任,管理學生的日常生活和學習。雖然當班主任是為了評職稱,但客觀地說,我當班主任還是比較負責的。我希望真正貧困的學生拿到助學金,希望學生能互相友愛,健康向上。
話轉回來,繼續說評職稱。本來去年我不想評的,因為我雖然滿足國家規定的標準,但遠不滿足本校的高標準,我想再憋一段論文,不行就買稿子。嗬嗬,我覺得我在教學上一直不錯,憑什麽上課總比別人少幾塊?實在憋急了也就什麽都幹得出來了。
但是,有件事促使我今年參加評選。就是一次班主任會議。班主任是定期要開會的,由領導通知一些事情,我們再通知學生。有一次開會,領導說有一筆16000元的巨額助學金,我們學院的這個年級的九個班隻有一個指標,要求獲得者必須品學兼優,家庭貧困。因此,“大家把自己班裏的符合要求的學生報一個上來,我們再一起討論決定,會議結束前討論吧。”
16000元給一個人,確實不少了!我一聽,就開始在心裏評價幾個班裏的符合條件的學生,最終訂下本班第一名參加,因為我想讓他在和別的班級學生比較時有足夠的競爭力。他家條件也確實貧困,父母離婚,隻有母親一個月幾百元工資支撐著,現在學費多高昂大家也知道。
會議繼續進行,這件事領導始終不提了。眼看領導宣布散會,我有些著急了。但領導也不傻,馬上說:“哦對了,關於那筆助學金,*老師你們班的***怎麽樣?要不然就給他?”*老師點頭說好吧。我一聽就急了,馬上說:“這是一筆巨額助學金啊,是不是要評一下?我們班也有一個學生成績很好但比較貧困。”“是嗎?”領導反應過來了,“哦……現在時間太晚了,你們班主任如果有合適的人選,在會後報給T老師吧。”
我當時就怒氣上衝。我沒有想到領導竟如此草率地定了16000元巨額助學金的歸屬,連我們的討論也沒有走過場!雖然我當時忍住沒發火,但在會後給T老師說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爆發了:“這可是一筆16000元的助學金啊!如果我們不認真評定,萬一出現什麽不公平,學生會怎麽想?!如果是領導定又何必給我們說?!”當時領導並不在場,T老師耐心地給了我張表格讓我找學生填。我又找領導說我們班那個學生的情況,我和顏悅色(畢竟是領導我不敢過於放肆),領導當然也和顏悅色,所以事後我還覺得比較有希望。當天就讓我班的那個學生填表並交上去了。
幾天之後我問T老師,究竟誰獲得了那筆助學金?T老師說是***,還是領導以前說的那人!
我立刻明白,我認認真真地白忙了一場。
找領導拍桌子?這不是我這30多歲的人幹的事。我突然發現我非常愚蠢:別的老師都知趣地什麽都不提,我提個鳥蛋幹嘛?有時候,下屬幹活太認真,對領導未必是一件好事。這道理我早明白,今天怎麽仍這麽渾?我立刻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找領導聊天說笑話拉近關係,別讓領導對我有什麽壞印象。我立刻就做了,效果似乎還不錯,唉!
從這一件小事,讓我看到雖然規則是規則,但執行起來可以多麽隨意!16000元就這麽處置了。既然學生評助學金如此,那麽別的事是否也如此?老師評職稱是否也如此?!去他娘的,那我就評評試試!
2
去年我院參加評副教授的三人,分別是我、Y講師和W講師。Y講師剛讀完博士,手裏有兩個獲獎項目和一本專著,當然還有幾篇核心論文。他實力最強,唯一的不足是講師剛評上四年,而國家規定是五年之後方可評副教授,因此如果評他,可算破格。W講師已經40左右,在講師位置上呆的比我還長。她的年限沒有問題,核心論文、一般論文數量也熬夠了,也當過班主任,因此各方麵都符合條件。但她有一個弱點:不善於和人拉關係,上完課就走,老實人一個。我的條件已經說過了。在這三個人中,我隻有書比較多,可以說相當多。可評副教授又不看這個,因此希望渺茫。
再說說評教授的,今年也有三個副教授參加。為什麽我要提他們?因為事後有些事兒讓人琢磨。
要評高級職稱要過三關:院裏、學校和省裏。但對於評副教授來說,隻要學校一關通過,就算過了,因為我校有評定教授的資格,省裏一般不找麻煩。而要評教授,還需要省裏說了算。
一般來說,在過第一關時,院裏都會按學校的指標規定,要從教授、副教授申請者中刷掉一個人。因此,我們三個人,必須刷掉一個;三個教授申請者中,也必須刷掉一個。從副教授的三個人的條件可以看出,從最重要的論文角度來看,我是最弱的。那我是不是該耍小人手腕擠掉那兩個人中的一個?他們和我無冤無仇,如果我那樣做,我就真成無賴小人了。
但是,我可以采取一些正當手段,來贏得院學術委員會的支持。有些不在大學的可能不了解:每個學院或大學,都有學術委員會,一般由本單位高水平正教授組成,由他們評判誰行誰不行。
我在那些正教授那裏的印象還不錯。這源於一次喝酒。那次喝酒時,院裏一幫學術委員會的正教授坐在一起,這叫“物以類聚”,沒人敢坐他們那桌。我初來乍到什麽都不知道,就坐上去了。一喝酒才知道都是大腕,所以我給他們敬酒時都是雙手,他們讓我喝我就喝,從不說三道四,對他們極為尊重。所以一場酒下來,眾大腕都知道我尊重長輩,還是老實人,而且我教學成績也不差,因此對我印象不錯。
所以,我找教授委員會的眾大腕一一麵談,聯絡感情,把我的優點大加宣揚,但也不掩蓋論文少的缺點。大家都是聰明人,掩蓋也掩蓋不住,索性來個大暴露,見大腕就說我論文少。我還找了院長,院長也是學術委員會的成員,他說我其他條件也不錯,但競爭激烈,確實不敢打保票,如果評不上也要有充分的心理準備。我說我這次也就試試,混個臉熟爭取下次。
在聯絡感情的過程中,我沒有給任何人送過禮,也沒有說另外兩個侯選人的一句壞話。
3
上麵是我出的第一招。我出的第二招是:頻繁看望F教授。
F教授並不是學術委員會成員,而且去年剛剛退休。本來身體不錯,但在退休前高血壓犯了,連學校組織的旅遊都沒去,十分遺憾。住院一個多月出來後,精神比過去差多了。早在評職稱前幾個月,我就每隔一個月去看望他一次,每次都掂幾十塊錢的東西。這是因為:我能進這所大學,和F教授的大力幫忙是分不開的。沒有他的幫助,我不可能進來。人不能忘本,在他身體最差的時候,我要多關心他老人家的健康。
當然,我頻繁看望F教授,還有另一個重要原因:雖然F教授不是學術委員會成員,但他在本院時間久遠,樹大根深,院長都是他的學生,另一個學術委員會成員是他的嫡係,還和很多權勢人物都有聯係,關係極鐵。在“人走茶涼”的時代,我頻繁去看他,定能給他以極深印象和好感,他也一定會關心評職稱的事,向院長和他的嫡係吹風的。而且,他也一定會把學院各種錯綜複雜的關係告訴我,讓我心中更加有數。
這一招棋,我早就準備好了,原本打算明年再用,但現在用上也不算操之過急。
不出我所料,當看到我三番五次地去看他問寒問暖,F教授越來越感激,一次比一次熱情,一次比一次坦誠。他告訴我很多學院重要人員的背景以及他們的關係。和他所說的印證,我發現我還沒有犯過什麽人際關係的錯誤。
注重和別人注意不到的頗有影響力的人物交往,得到他們的幫助,是我在社會上學到的招數之一。我相信,Y講師和W講師不會注意到這一點。
各位,看到這裏,千萬不要以為我居心險惡。即使F教授沒有這樣的影響力,我也一樣會看他的。即使我現在已經評上了副教授,我也一樣會繼續看望他。因為在社會上的經曆告訴我,人一定要知恩圖報。在這方麵我有很丟人的教訓:我第一次參加工作也得到了一為老人的幫助,在工作中他也經常幫助我,但我並沒在意,他退休後也沒去看望他。當時我人情世故極弱,根本沒放在心上。沒想到有一次不得不求他,他和他愛人對我極其冷淡,讓我極為丟人和後悔。在社會上,我才發現我過去在學校中所學的知識是多麽欠缺,社會真是一所大學校,可以教給人很多東西。我也是受了很多挫折才學到的。
所以,人不能忘本。要經常看望、關心幫助過你的人。尤其是退休、生病的老人,你去看望他,他會感到自己還被人記住,不僅有利於身體的恢複,而且還會動用他的人生經驗和幾十年建立的關係真誠地幫你。這也是在為自己積德。
與此同時,我還使出了第三招,也是最厲害、最具決定性的一招,因為我有一項秘密的強大武器。
這個武器非常特殊,它伴隨著我進這所學校就已經存在了,我在,這第武器就在,我不在,這武器也就不在。我想甩掉都不行。但我始終不以我有這個強大的武器為榮,平時對人始終謙虛謹慎。因為我知道,正因為這個武器不是誰都能有的,所以如果我飛揚跋扈,別人或許會對我表麵忍讓,但反而會在背地裏招來更大的憤怒和嫉恨。正因為我有此武器,我才要更加謙恭。
這裏,我必須先把我對這個武器的態度寫出來,免得大家看到後麵罵我。
不賣關子了。這個武器就是:我有背景。
我所在的大學坐落在國內一個比較有名的城市,該城經濟相當發達。而我的一個姨夫,是該城排名前幾位的政府高級官員。他的名字,經常出現在當地報紙上。
我的這個背景,學院老師幾乎都知道。如果沒有這個背景,我不可能進這個學校,眾領導和老師也不可能對我這麽客氣。就連F教授,當初在幫我時也不可能這麽熱心。他還想求我姨夫能在照顧他兒子、孫子方麵幫忙呢。
您說,一般的老師,能有這麽強勢的背景嗎?
這個社會,就是利益關係。老江湖都是此道高手,在幹什麽事情之前都要權衡一下多方利益,F教授、院長自然也不例外。當然,我絕不能因為他們是看我姨夫的麵子幫我,我就不存在感恩之心。我永遠都要感謝F教授和院長,並永遠會對他們好的。對於我姨夫和阿姨,自然更是這樣。我更不能因為我有這樣的關係,在學院就驕橫跋扈,我反而要更加謙虛小心。
那些學術委員會的成員,難道僅僅因為我對他們尊重一些就照顧我嗎?我可以告訴大家,現在一般大學學術委員會的成員,就由三種人組成:一種是有一定水平、但為人比較圓滑的教授,另一種是水平一般、資力老的老好人,他們在委員會中起潤滑和平衡作用,第三種就是沒什麽水平、但和領導關係很鐵、更加圓滑的教授了。至於水平很高、以至於自持本領不屑於拉關係、為人方正、一切都要按規定辦的教授,是進不了學術委員會的。即使進了,也會被排擠出去。所以,學術委員會的教授,早都不是一根筋的人了,如果用褒義詞來形容的話,就是他們都是審時度勢、與時俱進的高手。
當然,我姨夫是奈何不得他們的。但他們肯定會揣測和擔心:說不定我姨夫和學校高層領導有什麽關係。畢竟是評一個副教授,與其得罪那兩個沒什麽背景的講師,也沒必要投我的反對票,否則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們就被穿小鞋了,就會在某些方麵不順利了。
各位看到這裏,千萬不要以為我隻要表現得謙恭、幹什麽事情都能如魚得水了。根本不是這樣。正因為我有這樣的關係,所以我在使用這個關係時才要小心謹慎。在做什麽事情時,如果我資格差太多,我就不做、不申請,因為我不能讓領導為難。否則領導如果批準了我,就會招致很大的非議,領導的形象就會受到影響,我拿什麽去補償?而如果領導拒絕了我,他也會擔心我的背景也許會給他今後招來麻煩。
那我既然條件不夠,為什麽還要申請副教授?因為我已經經過了仔細考慮:除了論文,我各項都不差,甚至可說優秀,我的各方麵條件也符合國家標準。這樣領導即使照顧我,別人如果要較真來勁,領導也可以有很多理由應付各種反駁。我之所以要推到明年申請副教授,就是想有更多的論文,使時機更成熟(不瞞大家,今年我有五篇論文發表,其中年底之前就有四篇,應付明年的評審更加有把握),而當班主任的經曆告訴我:學校的各種規章製度原來在執行起來比我想象的還要隨意,那我當然就要提前申請了。
各位,如果您有親戚是高官,千萬不可濫用這種關係,更不可驕橫跋扈。相信大家都很討厭公子哥,我也是這樣。我姨夫深通為官之道,他往上就再也沒有背景了,所以做什麽事都要考慮周到,小心謹慎。例如:我雖然是靠我姨夫的背景進了211大學,但跑來跑去疏通各種關係的都是我阿姨,我姨夫根本不出麵。
這樣如果失敗,我姨夫也不丟麵子,而如果成功,當然還是靠著我姨夫的背景。我進這所大學,我姨夫也沒有親自感謝過誰。隻是在我進大學一年後,因為工作表現不錯,所以借著一個機會,我姨夫出麵宴請我所在學院的各位領導和相關教授。因為如果我表現的好,我姨夫也有麵子,可以說推薦了一個“人才”,而如果我一進大學就宴請,先把這麵子甩出去而事後證明我是“狗才”,甚至是個二百五,那我姨夫豈不跟著丟人?當官的都很在乎名聲的,誰也不願意別人在背後罵他。
我覺得,我姨夫能做幾十年官而不倒,尤其是當這個城市有的高官因為貪汙腐敗上報紙、被雙規、相關高層領導也幾次遭到紀委調查時,我姨夫都沒什麽事,完全來源於他小心謹慎處理事情的方式和為人。當然,所有這些,我姨夫都沒跟我說,全是我觀察體會出來的,並深深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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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我能進這所大學,首先要滿足這個大學進老師的最低要求。否則恐怕我姨夫和阿姨也勉為其難,因為我畢竟是他們的外甥而不是兒子。身為高官,我姨夫在親戚麵前也很注意說話,畢竟我不是他兒子。
我認為,很多領導之所以出事下台,和他們做事有很大關係。例如蘇州市有個副市長,他讓他21歲的兒子開典當行做拍賣,第一年就占據了40%的市場,而且做的都是大單子,極大地衝擊了市場,所賺過億。他也不想想,他這麽張揚讓其他的典當行怎麽活?人家難道沒有背景和關係?後來他被雙規,他風光無限的大專學曆的兒子也進監獄了。很多官員,都是貪得不能再貪、壞得不能再壞,早就對別人的謙恭習以為常,才被別人搗鼓出來的。在他們出事之前,都相當風光,風光到了過分的地步。
可能有人認為還有很多人沒有出事,畢竟被揪出來的腐敗分子還是少數。可我認為,這就像開車不遵守交通規則一樣:不出事就好,一旦出事就都是你的責任,誰讓你事先違反了交通規則了呢?當然,如果所有的人都不遵守交通規則,那偶爾自己不遵守也情有可原,但還是那條:做事不能太過分。
發揮的太多了,嗬嗬。
話轉回來繼續說評副教授。即使我使出了這三招,我就真的有把握了嗎?
我從不這樣認為。我從來不覺得我有很大把握,因為我畢竟論文比較差,而且還沒有送過禮(我仔細考慮過,事前絕對不能送禮,隻能在事成後再送,可這話又不可能對教授們說。可如果不送禮,又怎麽保證成功?這和在社會上辦事還不太一樣)。所以我隻能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了。
一切準備工作就緒,就要開始第一輪公開評議了。
第一輪評議的主要過程,就是六名教授、副教授申請人,在各位學術委員會和領導麵前,介紹自己這幾年的各種成績,當然最主要的還是論文,然後接受教授們的提問。這一輪學院不會找什麽麻煩,一般都會通過。然後評副教授的申請人還要把自己的得意之做(論文,著作等),由學院送給相關領域的兩名專家評審,這兩個專家,一個是學院內的,另一個則是外校的。
第一輪“見麵會”在院會議室召開了。第一次參加這種會議的我確實有點緊張,不過議程規定由申請教授的三個副教授先發言,這給了我“觀摩”的機會,大大減輕了我的緊張程度。
三位副教授,這裏按發言順序,簡稱M、A、B吧,為寫著方麵,把他們稱為“老師”吧,總說“副教授”太饒嘴。這三個老師都不和我一個專業,平時接觸不多,這次述職,才讓我大大見識了他們的真麵目。
先發言的是M老師。此位45到50歲之間,也是從別的學校調過來的,他原來所在的學校也是211大學,排名比我們大學還要靠前。事後我得知,他是隨他愛人一起調過來的,他愛人是醫學教授,在本市的一所大醫院工作,他也隨著到我校來了。M老師平時少言寡語,什麽事都特認真,對評職更是如此,有時見麵都問我該怎麽辦、表格填寫怎麽樣了,他大概也把我當成學院的老人了。我非常羨慕並佩服他夫妻倆的學識。
M老師的開場白可用令人振奮來形容。他言語高亢,極為認真,一詞一句地介紹自己的姓名、性別、出生日期和簡曆,猶如外交部長宣讀譴責聲明。他的態度讓整個會議室鴉雀無聲,大家都不由自主地整肅起來。
接著,M教授開始介紹他的論文了。我大致紀錄如下(以下各種數字我已記憶不清,但所差不多,請大家不要在具體數字上較真)。
“……最近幾年,我在各類學術期刊上發表論文51篇,其中我們大學認可的核心期刊論文15篇(真夠厲害的,我想。要知道我校對核心期刊的要求可比北大還高啊,這也是造成我難發核心論文的原因,而他居然一發就是15篇),其他各種論文36篇。所有這些論文,我都是第一作者,並且是唯一作者。眾所周知,這和大家共同寫作,是有本質區別的。”
M老師頓了頓,接著說:“我所有的論文所發表的刊物,都在這裏。”然後,M老師從地上掂起一尺高的一摞雜誌,沉重地放在桌上。“咚”的一聲,會場更加安靜。
我更是暗中慚愧:瞧人家,果然是評正教授的,水平確實比我高很多。我這次就來混混吧!我偷顧四周,看到有些學術委員會的教授,分明感受到了壓力,不再顯得那麽逍遙自在了。
M老師接著說:“最近幾年,我還發表各種專著、教科書五本,其中,在****出版社出版的有兩本,都在這裏。”說著,M老師又拿出了幾本書向大家展示。“****出版社,大家都知道,是行業內最著名的出版社,和一般出版社是不同的。而且,所有這些書,都是我獨自寫作。這和大家共同寫作,也是有本質區別的。”
我聽著聽著,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得非常輕鬆。他水平如此之高,高到我難以達到的地步,我除了笑,實在不知道該怎樣掩飾我尷尬的心情。說不定另外兩個副教授的水平也很高。天啊,我今後的道路該多難走啊!
氣氛更加寧靜,甚至有些緊張。
與此同時,我發現其中一個學術委員會教授也在輕鬆地微笑。他我可知道,平時為人幽默圓滑,總喜歡講些黃色笑話,或者往這方麵靠,頗討人喜歡。此人受過高人指點,人雖不在江湖卻頗有江湖作派,道路很順,十分了得,我對他絕對不能小視。但我覺得和他在一起挺輕鬆的,於是和他對著微笑。
而其他教授,更加正襟危坐,端茶喝水時更是毫無表情。A、B兩副教授,臉色更是難看。啊----,我明白了:他們的學術成果,一定比M副教授差遠了,所以他們感到被淘汰的概率突然增大,情緒當然不會好了。
M教授接著說:“……我還申請了什麽什麽科研項目,獲得了什麽什麽獎勵。另外,在教學工作中,我始終認真負責,在我係老師的教學評議中,學生給我打的分數排名第二。……”
簡直太優秀了!
聽著聽著,我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他要說他的論文、著作都是獨著也就算了,大家都是圈內人,自然知道獨著的份量,何必反複強調“本質區別”?這年頭大家誰不是合寫論文互相掛名?他這樣做要打擊多少人?而且教學工作說自己做的不錯就可以了,何必說是係裏第二?我們學校並不怎麽看重學生打分,並且分數評比是秘密的,為什麽要公開具體名次?而且還有一個他們係的學術委員會教授也在座呢,那個教授如果不是第一,心裏又會怎麽想?
我覺得M老師給所有在座的領導和老師太大壓力了,有些話說的似乎是在針對別人。不,是針對所有人。但我轉念一想,他底氣是足啊!M老師不僅滿足我校評教授的各項高昂指標,而且還大大超過。今年不評他評誰呢?誰又能拿他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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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是A老師開始自我介紹,他明顯底氣不足,說話聲音低沉緊張。從介紹的內容來看,確實明顯不如M老師。
十分鍾之後,B老師自我介紹。他大概已經緩過來了,或者看到A老師原來也緊張,所以他反而不緊張了,說得比較順暢,也顯得比較自信從容。從內容來看,和A老師不相上下。
他們介紹完之後,都有一些教授對他們提問。我明白這也是我要走的程序。此時,氣氛已經逐漸變得比較輕鬆,問話人和回答人之間甚至偶爾有說有笑了。
接著,申請評副教授的老師開始介紹。首先是Y講師,然後是我,最後是W講師。我知道我論文最少,所以突出我別的方麵的優點。論文嘛,數量也還過得去,就是沒有一篇學校認可的核心論文,但有一篇是北大認可的,可惜我們學校不認。此時有個教授問我是哪一篇,什麽內容。我居然沒記住題目,趕緊翻刊物朗讀題目和內容提要。在尷尬中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M老師不是很牛嗎?那我就故意顯得不牛。我解釋說:這實際上是別人寫的,他把我署名第三作者,所以……我也記不清論文題目和內容了。幾個教授笑了,一個博導的眼神充滿笑意看著我,我知道他們都對我的實實在在比較滿意……
第一次評議會就這樣結束了,我們六個都獲得了通過。但這還不算過了第一關,這僅僅是熱身運動,下麵才開始關鍵步驟。對於評副教授的講師,學院會把我們的得意之作讓院內和校外的兩名相關專業的教授秘密審議,隻有兩名教授都認可了,並且我們在第二次院內評議會通過了,第一關才算完全通過。
我的著作由兩位院內、校外的教授秘密審議。但通過關係,我已經知道了院內誰在評我。他是我尊敬的老教授,也確實對我很好,讓我過了。而校外則不在我影響範圍之內,所以我緊張了一段時間,獲知也過了,嗬嗬。我不知道是否有領導幫了我的忙,但我很高興。
光陰似箭。轉眼間第一輪評審的時間到了,這次可要刺刀見紅,淘汰兩位!這次的會議也和第一次不同。此次評審,我們六個侯選人做在一間辦公室內,由院秘叫,我們依次到另一個辦公室接受學術委員會和院領導的評審。
我們六個,都早早來到了會議室等候,幾乎每個人都準備了充足的材料。M教授更是不例外,兩大捆材料外加一個提包,全副武裝。但奇怪的是,氣氛並不凝重,因為大家都知道了對方幾斤幾兩,誰可能被淘汰應該心裏都有數。我自然覺得自己沒什麽希望(我始終不覺得有很大把握),所以一直輕鬆地說這次來試試,為來年做準備。我真不是謙虛,我的書雖然最多,但論文最少,大家也都明白。Y講師談笑風聲,為人也很謙和。說實在我很佩服Y講師的謀略,他評上講師之後馬上就上博士,三年博士畢業之後隔了一年,在取得了累累成果之後就評副教授,雖然隻有四年,但完全可以破格,這樣讀博士和評副教授兩不耽誤,讀博士取得的成果還幫助了評副教授,等於人生節約了幾年,好聰明的人!而W講師還是一向的沉默寡言。這是她第三次參加評審了,前兩年都沒有通過。她的身體一向不好,我不知道是不是熬論文熬的。
A老師是唯一幾乎不準備材料的人。他上次評議說的比較糟糕,但現在早已經恢複了往日的談笑風聲。我問他怎麽什麽都沒有帶,他說反正還是和上次說的一樣,沒必要帶那麽多。不過他還是問我借了一支筆,現場寫下了發言提綱。他的態度簡直讓我堂目!這是在準備評教授嗎?或許,他覺得自己希望不高,來這裏走過場來了。
B老師準備得還算充分,他似乎和A老師關係不錯,兩人交談甚多,有說有笑,M老師似乎被晾到了一邊。但M老師實在太過突出,所以大家有一搭沒一搭地也聊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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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什麽由頭,說著說著,M老師冒出一句:“我這次根本沒有抱什麽希望,是給大家捧場來的。”
此言一出,眾皆沉默。大家雖然需要客套幾句,但沒有這麽客套的。我心裏覺得非常不舒服,我相信A、B老師更是如此,因為他們是直接競爭對手。沒有這麽謙虛的,誰都看出來了,M老師是第一個來的,而且材料準備得極為充分,演講稿都寫了好幾頁,還專門打印出來。如此認真的準備,如此強勢的條件,居然還說“不抱什麽希望,是給大家捧場”,太假了點吧!
而且,我早就聽別的老師說起過M老師的一件事。那是他在外麵給二級學院上課時,中午吃飯,正和別的學院老師坐在一起。談及此次評教授,他信心滿滿,說這次他如果評不上,那就沒人能評上了。中國人還是講謙虛,他這麽說讓滿座堂目。沒有不透風的牆,事後有人傳到我們院,很多老師都知道了。而他,居然在我們麵前如此謙虛,謙虛得太過分了吧。
可以看出,M老師雖然已經四五十歲,但對人情世故,實在了解得太少,做假都讓人難受。
還是B老師打破僵局,他說:反正大家都是來試試的,其實都無所謂。A老師跟著嘻嘻哈哈,場麵總算過去了。
我忽然想到了M老師過去的一些事。
有一次放假,我們學院組織出去旅遊。下午三點多我們就上火車了,第二天早上到達目的地。我正好和M老師、L教授(以及其他老師)在一起。大家聊得本來很輕鬆開心的,可M老師總是問L教授的房子有幾套,當得知有兩套後,就問其中一套的出租價錢,當得知L教授不出租時,就繼續說可惜了,本來可以租多少多少……然後再問L教授有幾個孩子,各孩子做什麽工作,拿多少錢……L教授和顏悅色地回答著,可我已經看出來,L教授已經越來越不耐煩,回問M老師的話越來越少。可M老師還在繼續發問:買車沒有?什麽車?那要花多少錢啊……多不劃算啊……
我心說這幹你什麽事,沒看出L教授已經越來越煩了?可我不能指責M老師,人家畢竟比我大很多歲,學識也比我高。於是我打圓場:“M老師現在快到吃晚飯的時間了,我這裏有點麵包和點心,您也來點?”(當然我也給別的老師讓),M老師說不想吃,我說人哪兒能餓肚子,為了健康也應該吃啊。M老師說包裏有,還是不吃。列車裏他也不買飯,一直在那裏坐著,晚上解手完就上床休息了。一夜什麽都沒吃。
第二天到了目的地,早飯開得稍晚,我們都吃了點自帶的,M老師還是什麽都不買也不吃。然後到了旅館,放下行李就開早飯(然後開始旅遊)。我吃完出來一看,M老師早就吃完了,還從飯店裏帶了一些點心出來慢慢品味呢。我心中暗笑。沒想到M老師如此節約,如此不占人便宜,簡直到了摧殘自己身體的地步。他從不想占人便宜,但別人也別想占他便宜。而對於公家的東西,則猛吃狂吃,吃不完就夾帶出來慢慢享受,反正不是自己掏錢。現在想想,M老師論文、著作都是獨著,也就不難理解他當時的做派了。而他也並不清高,對人家的房子、收入、汽車等非常關心,總想知道別人的收入和生活水平。
如果說一個人做人如此,倒也不必苛責。但他現在謙虛到了虛偽的程度,就令人反感了,就讓人對他內心究竟怎麽想、究竟怎麽看待別人,產生深深的懷疑。至此,除了M老師的學問還讓我佩服之外,我對他已經沒什麽可說的了。
當然,我仍然堅信:M老師評教授沒有任何問題。但我相信,M老師在院裏不會有什麽朋友,領導也不會喜歡他,我也沒必要和他套近乎,第一,我已經對他不感冒了;第二,如果讓領導認為我和他很好,對我很不利。
7
我們在辦公室坐著,不久就開始評審了。眾大腕們在另一個屋子裏,我們還是按照第一次開會的順序評審,但一次隻去一個。M老師站起來,第一個進去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在我們辦公室的人越來越少。評完的老師都走了,也不好問他們怎麽樣。我是倒數第二個,場麵已經相當冷清。此時我的心情也不象當初那樣輕鬆,我暗自運氣。但一想到Y講師和W講師的論文都比我出色,我越發沒底,心想今年辛苦地準備、填寫了上百頁的資料,進行了不少外交活動,恐怕都要作廢了。我突然發現我的心情原來這樣不好。
該我進去接受評審了。
我麵帶微笑,努力裝做輕鬆自如的樣子。議程確實和第一次類似,該說的話再說一遍,眾大腕的提問也比較溫和。雖然我底氣並不足,但從幾個教授的問話中,可以感覺到他們想讓我努力表現出我的成果,例如還獲得了什麽獎勵等等。我知道他們想幫我,但也不敢確信,因為這年頭在麵子上做得好的人有的是。
評審完畢,我一出辦公室,頓時感到一陣失落。
那是幾個月精神緊張後的失落,那是毫無成算戰鬥之後的沮喪,那是即將知道自己被淘汰的憤怒。我突然發現我是多麽在意這次評選,我是多麽爭強好勝。雖然我造就做好了被淘汰的心理準備,但在如此情景、如此場麵之下,感情上居然洶湧澎湃!我已經覺得我被淘汰了,可為什麽被淘汰的是我?!為什麽我符合國家標準、學校卻不讓我評上!這個製度,為什麽這麽可惡!
難道是我不想寫論文嗎?難道是我不想上進嗎?可方方麵麵的條件又怎麽樣?宏觀的體製如何?我們的老師,和美國的老師相比,要承受多少科研教學之外的東西!知識分子的平均壽命又降低了這是為什麽?難道明年還讓我重頭再來?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我上街買了瓶白酒和幾個小菜,自斟自飲,越想越憤怒鬱悶悲傷。戲演夠了,我想發泄!總算結束了,讓我醉一回吧!
回到家中,倒在床上大哭,瘋狂地發泄。(老婆出差不在家)我這人就是這樣,當遇到重大不順心的事時,就喝酒自己哭一場。我不想壓抑自己,但也不想讓人看見。
各位,大家可能以為即使沒評上,也沒必要這樣啊,不就是評一副教授嗎?從理智上我也這麽認為。可是,那種事到臨頭被淘汰的感覺,卻是讓我難以忍受的!從小學、中學、大學到研究生,我什麽時候被淘汰過?這滋味太難讓我忍受了!我覺得我簡直是個笨蛋!
第二天一早我就醒了,心灰意懶什麽也不想做。難道讓我問別的老師,接受被淘汰的羞辱?被淘汰就被淘汰了,還要主動讓別人再用言語羞辱我一遍?(這當然是我的情緒之言)
到了上午,我覺得還是問問比較好。我沒有給領導打電話,而是給學術委員會的Z教授打了電話。他是外圓內方之人,學術水平比較高,雖不是領導,但我和他相處得比較愉快。
“恭喜你啊,小夥子。”Z教授比我大很多,他的話讓我一楞。
“難道你不知道你通過了?”Z教授問。
“不知道啊,我是首先給您打電話的。我真的過了?”
“是啊,而且是全票通過!你小子以後要請客啊!”Z老師和我確實有些投緣,可這還是第一輪啊,不過還是讓我一陣狂喜!
“啊……那沒問題,嗬嗬,謝謝您啊,Z老師。說實在的我根本沒想到我會過。真的,昨天晚上我特別難受。我這次申請,沒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我要消除他認為我暗中送禮、搞掉別人的懷疑)……哦對了,那誰沒有過呢?”
“Y老師。”
“什麽?”我大吃一驚!Y老師的論文專著都如此優秀,他怎麽可能沒過呢?“為什麽?”
“他剛剛評上講師四年,要破格評副教授,需要非常優秀的條件。要知道破格可不是那麽容易啊!……”
掛了電話很長時間,我狂喜的心情才平靜下來。我知道,隻要我過了第一關,第二關就容易了。因為第二關是在學校,今年我院評副教授的人相當少(往年都四五個),所以學校給了兩個指標,難道還會再卡下一個剩光杆?那樣學校恐怕太不給我們學院麵子了吧。雖然學校是學院的上級,但似乎也沒必要這麽做。而且我已經感覺到,院長肯定幫了我的大忙;但為了更保險,我現在似乎可以給我阿姨說了,讓她動用動用關係?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我實在不想半途而廢。
我也想通了為什麽學院要把Y講師卡下來。Y講師確實是講師中最優秀的,可他一邊工作一邊上學,讀博士和評副教授兩不耽誤,這算盤打得也太精了,老同誌們恐怕不喜歡看著年輕人冒得那麽快吧。我不是為自己開拓,我覺得讓年輕人受點挫折,確實對人有好處。而且今年我院人少,先把不行的(比如我)送上去,到明年時Y講師已經夠了年限,在學校更有競爭力,應該沒有任何問題。Y講師很會為人處事,應該不會為這件事鬧騰。可他會對我怎麽想?哎!他怎麽想我也沒辦法,以後和氣待他就是了,必要時也可以正麵解釋:我確實沒有給他使任何絆子。
對了,我居然忘了問在評教授時誰被刷下來了。算了,上班時問學院人事處的老師吧。現在我的任務,就是給學術委員會的各個大腕、學院領導,一一打電話表示感謝!(解釋:為什麽我在給眾大腕打電話時不能順便問問評教授的情況?因為:如果不是關係很近,我這麽問有問的太多的嫌疑。恐怕很多大腕會想:你能顧住自己就不錯了,那麽關心評教授的情況幹什麽?所以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想法,我準備上班時問人事處的H老師,她人相當隨和善良,身在人事處能這麽沒有架子,很難得了。)
8
第一輪評審的時間是星期五晚上,所以周六周日有兩天休息時間,我有更多的時間來謀劃今後的事情。我已經感覺到:第一關是最難過的,隻要過了第一關,則第二關比第一關好過,第三關更容易過,因為省裏隻按國家標準審核我校評副教授的人選,因此不會卡我。所以,我基本上已經十拿九穩。當然今後的評審,也建立在院長幫忙的基礎上。在後來的評審中,院長確實幫了我不少忙,這是我從學院人事處H老師以及學校人事處朋友那裏得到的消息。不過在最終拿到副教授資格之前,我都不敢太樂觀。現在當然是拿到了。
對我來說,拿到副教授,人生就算及格了。評教授至少還在五年之後,我有比較充分的時間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例如好好學習、做研究,不需要為寫論文而寫論文了。那種論文的壓力、評職稱的壓力一下子沒有了,心情比較舒暢。
為此,我將永遠感謝院長,以及學院相關領導和學術委員會的所有教授。在今後的處事中,我要把和他們的關係放在重要位置,我不是忘恩負義之徒。雖然在我們學院,據說院長的口碑不太好,很多老師都不喜歡他,但對於我,我是永遠不會和他對抗的,他交給我的任務我也永遠不會推辭。大家千萬不要以為這是因為他是領導,他不久就要下來了(期限到了)。現在他各種事情忙得很,我和他差好幾級,見麵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那時恐怕我才有更多和他接觸的機會。就像F教授退休之後,我才有更多的機會去看他一樣。但另一方麵,我也不會因為有些老師怨恨他,就和怨恨他的老師作對。我有我的尺度。(順便說一句:F教授已經完全恢複了,這學期先在外麵做了幾次講座,下學期還會回來繼續返聘)
之所以先說這麽多,是因為也要結尾了,我要把一個懸念放到最後。
星期一終於到了。我去見了人事處的H老師,她先祝賀我通過了第一關。寒暄幾句之後,我問她:“這次第一輪評教授,誰被刷下來了?”
H老師說出了一個名字。
“什麽?是他?真的是他?”饒是我在社會上呆過幾年,還算見過一些風浪,但我仍如同遭到了雷擊,呆呆地站在那裏……
作者: 宛委別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