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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周口,我看到了中國人的信仰危機

(2021-04-12 19:41:35) 下一個

01

我很少去周口。不是我不愛去,而是我覺得很多城市都千篇一律,無甚可看之處。 不光我知道這個問題,那些主管規劃的幹部也知道。所以,近年來,很多地方熱衷於興建大型景區,以此彰顯本地的特色,避免千城一麵。

如果按照城市營銷、吸引人流的目的來看,伏羲太昊陵是成功的。如果非要按照文化的標準來衡量,則伏羲太昊陵不啻於一個披著文化外衣的商業廣場,在這裏,你可以看到大腹便便的中年大媽抱著孩子,可以看到生意失敗的中年男人跪求發財,可以看到大學生情侶一起嬉笑打鬧,可以看到小孩子拿著糖葫蘆在哭鬧……唯獨,看不到和“信仰”有一絲一毫關係的事物存在。

庸俗到極致,用盡一切手段,想盡一切辦法,隻為追求一種像pig一樣的生活,除了生殖還是生殖。 唯一的區別,無非是在災荒年月祈求生的孩子能平安長大,在和平年代祈求孩子能考上好大學,僅此而已。

倘若這些願望能實現,他們就萬分歡喜地來“還願”,進而逢人便宣揚自己拜的神有多靈,從此更加熱心地上香許願、捐獻財物; 倘若願望沒有實現,則他們的臉色馬上就變了,進而整個人都更加焦慮,焦慮之餘帶著幾分憤恨:我都燒這麽多香,捐獻這麽多錢了,就這麽一個願望,竟然沒能幫我實現!

假如這也能算作一種信仰,則這些人的信仰無疑是功利的、實用的,折射出的,是我們民族普遍具有的信仰危機。

在中國人的精神世界裏(倘若這也算“精神”的話),對信仰的尊重是非必要的,對文化的創造是徒勞的,對宇宙終極問題的思考是無聊的。除了物質享受和更瘋狂的物質享受之外,中國人從來不追求其他任何東西。 物質享受之外的任何東西,對於中國人來說,都是沒有用的。

所以,中國文化是不可能誕生真正的哲學的。過去不可能,現在不可能,至於將來,也難說(除非我們對自己傳統文化的劣根性進行一次徹底清除)。

隻有從來不仰望星空的人,才永遠不會摔倒。

和世界其他民族相比,中國人太精明了,精明到一切東西都可以偽造。文化可以偽造,信仰可以偽造,感情可以偽造,就連哲學,幾乎也都帶著一種偽造的味道。 中國這個民族太精明了,以至於我們從小就被灌輸一些所謂做人的道理。這些道理,林林總總,無非一句話——千萬不要吃虧!中國人特別怕吃虧,就連拜佛祭祖,也擁擠在一起,找盡一切機會擠在別人前麵,一邊扔銅錢一邊拍抖音,唯恐落在別人身後。那樣,豈不吃虧了! 大家都是40元的門票,憑什麽,要讓我吃虧!

中國人可以不顧生死,但一定不能吃虧。

02

柏楊先生在《醜陋的中國人》裏說:中國傳統文化幾乎帶有一種“濾過性的病毒”,這種病毒會自動傳染給每個中國人。在這種病毒的侵害下,很多人癡迷壞心眼,各個階層都迷戀成功學並崇尚物欲至上,什麽甄嬛傳、厚黑學、曾國藩、辦公室兵法之類,大多是虛假的文化,奸佞愚劣的文化。

不信你看:辦公室掛著“舍得”二字的,一般都是視財如命的主;掛“天道酬勤”的,很多都是奇懶無比,隻會使喚人的小領導;掛“上善若水”的,別指望他能幹啥正經事兒;掛“難得糊塗”的,一個個精明得跟猴兒似的;掛“誠信贏天下”的,多半是謊話連篇、西裝革履的騙子。 (當然,這個不絕對,但符合相當一部分人)

中國文化是一種典型的雜糅文化,其原創能力非常弱,原創內容更是少得可憐。

近兩千年來,中國文化的三次巨大危機,都是靠外來文化注入,方才得以拯救的。

第一次危機是東漢以來,傳自天竺的佛教,拯救了剛被確立為官方正統就顯露出衰相的儒家文化;

第二次危機是隋唐以來,傳自西域的諸如菠菜、茴香、茄子等食物,豐富了中國人的餐桌,使我們這個民族,上至封建貴族下至布衣貧民,第一次能夠吃飽飯,真正誕生出大眾文化;

(要知道,唐朝之前,別說普通百姓,即使皇室貴族、達官貴人,其日常餐飲也甚是簡陋,菜樣十分單調。隋唐時期是中國飲食文化的大變革時代,這種變革又以西域物種的傳入為導引。唐人多將茄子稱為落蘇,這個名稱顯然與西域佛教僧人有關)

第三次危機是清末以來,西學東漸為我們帶來了完全不同的西方文明,以一種帶有強烈屈辱和痛苦的方式,為中國文化注入了新的存在價值和生機。

這三次危機,隨便哪一次,都是靠了外來文化的注入,才得以拯救中國文化的。如果不是外來文化的注入,則三次危機中的任何一次,都足以導致中國文化的消亡。

有人說:中國的漢字博大精深,到現在我們還能讀懂古書,你怎麽能說中國文化曾麵臨巨大危機呢?這是典型的既不懂文化,也不懂曆史。

首先,絕大部分中國人其實讀不懂古書(這一點上,我們並不比古埃及有什麽優越感)。即使能讀懂一些古文,也是因為我們重視教育,尤其在中學語文課上,不放棄對文言文和古詩詞的教育。

其次,文化的流傳靠的是人。我們這個小農社會,上千年來一直無法解決吃飯的問題。倘若不是隋唐時期的中西文化交流,以及隨著文化交流而傳來的西域食物,則安史之亂等大規模戰亂中,至少有五分之四的人要餓si,剩下的五分之一,則要逃難或逃荒,導致整個國家幾乎沒有活人,文化自然也無人傳承了。 (新加坡就是一個典型例子。早期新加坡人很多是來自福建或華南一帶的貧苦移民。到了新加坡後,這些人勤勞肯幹,加上良好的政策和機遇,一步步改變命運,富裕發達起來。然而,富裕發達之後,他們還有人說漢語寫漢字嗎?幾乎沒有)

一種文化首先要能保證絕大部分人吃飽飯,這樣人們才有傳承文化的動力和積極性。

否則,就像早年移民新加坡的貧苦移民,中國文化留給他們的隻有諸如吃不飽、穿不暖等無盡的悲慘回憶,他們自然對中國文化談不上有多少感情。

當然,這並不是說中國文化就沒有其價值所在。人類的任何文化,都是由環境和生存結構決定的。自古以來,中國這片土地,就是一個嚴重內卷化的地方,人均資源占有量極低。這導致我們常把“內耗”和“競爭”混為一談,分不清兩者的區別。

數千年來,我們這個民族隻擅長內耗,而從不擅長競爭。

當然,這也不怪我們。因為競爭(competition)本來就是一個西方語境下的詞匯。

小農經濟,最不提倡的就是競爭;競爭就意味著有人要出頭,有人要展示自己的個性,有人要以一種個人英雄主義的姿態,橫行在社會上。 這些都是小農思維和小農文化所不提倡的。 我們傳統文化的很大部分,都集中於思考“怎麽和人鬥”“怎麽讓自己不吃虧”上麵了。

前兩年,一個老板請我和幾個人吃飯。菜過三巡,這老板拿出兩瓶茅台,眾人都讚揚其出手闊綽,大方待客。

此時,突然有人問“你這茅台在哪買的,是不是買貴了”;這老板一聽,心裏知道自己買貴了,表麵上不動聲色,但心中的憤恨,從臉上的青筋已可見一斑。 這麽一個資產幾千萬的老板,一旦發現自己吃虧了,尚且如此暴怒。可見,絕大部分中國人,對“吃虧”這件事是如何痛恨了。

由於說什麽也不肯吃虧,所以中國人無論拜佛還是拜神還是祭祖,嘴裏念叨的,無非是保佑自己發財,保佑孩子考上好大學,保佑明年買個大房子之類的。無論是做生意發財、還是兒子考上好大學,還是換個大房子,一切的關鍵,就是“絕不能吃虧”! 別人賺了200萬,我卻賺了150萬,於是乎,痛恨地牙癢癢;別人住的是200平的大房子,我的房子隻有150平,於是乎,痛恨地咬牙切齒。

03

所以我說,無論給中國人多好的物質條件,他也不會感到快樂。

就算開著勞斯萊斯,他還嫌勞斯萊斯不夠高檔,提出一些諸如“方向盤為啥不是鍍金的,後備箱為啥有點小”等十分小農式的低級問題。

中國人也知道自己過得不快樂,怎麽辦呢?唯一的辦法,就是祈求別人比自己更加不快樂。所以,數千年來,中國人把陰謀權術、爾虞我詐發揮到了極致。以至於,就連信仰中也充斥著厚黑學的元素。所以,當我看到太昊伏羲陵園子裏的古樹上,到處掛著彩條,寫著“祈求財運”“財源廣進”“恭喜發財”之類的祈禱詞時,一點兒也不覺得奇怪。

包括一起去逛的同學在內,幾乎每一個給我介紹伏羲太昊陵的人,都會強調說“占地800多畝,非常大”。 是的,確實很大(小農文化就喜歡大,似乎越大越好,越大越壯觀,越大越有氣勢),結果逛下來容易疲累,況且人本來就很多。雖不至於磨拳擦踵,但任何景區逛下來,你都分不清是去看景點了,還是去看人了。

既然這麽大,肯定要塞點東西。因此,別管是佛教、道教的東西,全都一股腦兒塞進來了。所以我說,包括伏羲太昊陵在內,很多景點叫什麽名字其實不重要。甭管叫什麽名字,裏麵十有八九都是大雜燴。 當然,和我之前的文章一樣,這些隻是我個人的觀點。不一定正確,也不強加給任何人。

而且,我也無意“說服”任何人,非要說“說服”的話,我隻想說服那些認同我觀點的朋友。 如果您覺得文中觀點有一定道理,歡迎評論留言;如果覺得不對,不看或取關即可,謝謝。 和這些相比,更重要的是,我希望在這個浮躁的年代,讀者們能靜下心來,讀懂中國文化。

倘若你用心思考,自然就明白:我從來沒有也不提倡崇洋媚外,更加不會故意貶損中國文化或我們民族(且不說這樣對我沒有絲毫好處,首先我自己就是中國文化的愛好者)。

我所闡述的觀點,不帶有任何意圖。非要說意圖的話,則我想試圖指出中國文化固有的一些弊端或內在問題。這些問題,有一些是畸形的生存結構的產物,有一些是製度的產物。製度和生存結構的雙層積壓,導致我們的文化創造力,弱得可憐。我們的文化輸出,甚至不如新加坡等小國。

前些年,你可以說是經濟因素,畢竟新加坡發達嘛。可現在,我們的經濟已經很發達,但我們的文化輸出依然很弱。 至於怎麽解決這些問題,抑或解決問題的方法,非我所能做到,非我所能提出。

 


作者: 山陰張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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