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我從紐約飛去東京,在芝加哥轉機。登機的時候注意到一對中年日本夫婦,男的氣宇軒昂道貌岸然,女的花枝招展打扮像妖精。我注意到那夫婦的行李上掛著一個標簽,上寫:三好。我猜想這大概是小時候當三好學生得的獎品吧?這麽多年了還保護得這麽好啊。有趣的是,從頭到尾都是那女的拉著行李。
落座以後,那男的注意到我的中國護照,就攀談起來。原來他是東京的一位眼科醫生,姓“三好”,不是三好學生的意思。我跟他解釋了一下中國的“三好學生”,他哈哈大笑。原來他特別喜歡在中國旅行,一到周末就從東京飛去中國,周日晚上飛回。他在中國的旅行,遠遠超過我去過的地方。這次他來芝加哥,是參加美國眼科的年會。
我稱呼他“三好先生”。需要說明的是日語中的“先生”沿用古漢語,特指專業人士,比如大學教授,醫生等。魯迅寫藤野先生,因為藤野是他的大學解剖課老師。楊絳是大學教授,所以才可以稱呼“楊絳先生”。他對我也很好奇,問了好多有關中國人在美國發展的事情。
原來他在東京還是自己開業的眼科醫生,有一間自己的診所,主要收治青光眼。他熱情邀請我去訪問他的診所。知道我對東京不熟,他還特意畫了一張交通圖。我看了那地址,東京都xxx三軒茶室,覺得有點奇怪。難道那眼科診所開在茶室裏?
飛機落地,大家互相告別,約好訪問的日期時間。出機場時,還是三好太太拖著行李。三好先生一個人顧自己在前麵走,頭也不回。我不禁啞然失笑。
到了約定的時間,我搭乘地鐵去找他。原來三軒茶室是地鐵的一個站名。他的診所在鬧市區的一棟大樓裏麵。一見到他,他就興致勃勃地介紹他最新的電腦係統,他說那是他自己研發的。日語裏青光眼叫“綠內障”,他向我介紹他們的眼科檢查和手術儀器。看起來他的診所生意非常好。我向他詢問了日本醫生職業發展的軌跡。他說自己還掛名在東京大學醫學部,但大多數時間是在自己的診所裏。
後來我們一邊喝茶一邊談。我說我對日本文化特別有興趣。他卻說,作為一個旅行者,喜歡日本是很自然的。但日本人自己卻未必喜歡日本。我知道他在說日本等級森嚴的社會秩序和工作中壓抑的氛圍。
告辭三好先生出來,中午的陽光明媚。三月初春的日本,處處春暖花開,櫻花時節快到了吧。我在心裏說:三好先生,下次旅行一定要記得幫太太拿行李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