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的中學老師】(上)
範曉 2020.11.18
一路走來,有幸碰上了很多優秀老師,尤其是在中學裏。大學的老師也非常優秀,但是中學的老師更個性化,更接近學生,大學老師基本上一上完課就走掉了,那時候也沒有答疑的時間,與學生近距離的接觸非常少。中學時代的老師們有很多機會與學生們近距離接觸,但畢竟年代久遠了,有些名字記不清了,有些像貌模糊了,但他們教授的很多知識卻牢牢記住,他們傳導的一些哲理卻深埋心中,影響著學生們、當然也包括我、今後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那時的老師們就像園丁一樣,辛勤地耕耘著我們這些不懂事卻又充滿好奇的心靈,從不計報酬,僅以此文懷念他們,感謝他們!
我初中時期的化學老師生長在江南名城南通市,剛剛進入浙江大學就碰上了文革,大學停課了,他們被分配到邊遠地區,幫助支援三線建設,後來又經落實政策分配到了我就讀的中學教書。他一口濃重的江浙口音,當地人不是太容易能聽懂,還時常鬧笑話,他把原子團說成是原子彈,應該是我們分不清他這兩個名詞的發音區別,後來我們私下議論這個老師的時候就叫他原子彈。原子彈老師和藹可親,講課非常認真仔細,隻要有同學說聽不懂,他就不厭其煩的舉一反三。我們怕學識淵博的語文老師、怕嚴格認真的數學老師,但是從來沒有怕過這位諄諄善誘的原子彈老師。上課的時候常常會有學生調皮搗蛋,但是從來都沒見過他生氣和半點不高興。原子彈老師特別喜歡我,常常給我開小灶,這個小灶可不是數學老師給我開的那種"小灶"。這是真的小灶,他有時候會把我請到他的宿舍裏去,吃他做得好東西。教師宿舍就在校園的邊上,一幢四層樓高的宿舍樓,裏麵住著幾乎所有的教師,包括單身的、已婚的和成了家有小孩的。進樓以後,中間黑暗的過道上擺滿了雜物,兩邊的房間是是臥室又是客廳,裏麵沒有廚房和廁所,所以過道裏麵的雜物包括一些簡易的爐灶。進了老師的房間,他就不再象老師了,就象大我幾歲的長兄或好朋友,我倆有的時候吃著吃著,相視而笑,一切盡在不言中。在那個物質極其匱乏的年代,有老師這樣時常照顧犒勞我,我很開心,很滿足。有的時候我還帶上我的好朋友好閨蜜一起去掃蕩,他從不介意。有一次我去原子彈老師的家,進屋以後突然看見一個陌生的女人,用著聽不懂的陌生語言和原子彈老師對話,原子彈老師告訴我,這是他的妻子,新婚不久,從大老遠的南通到這裏來探親。老師給妻子介紹說,我是他最好的學生。那一次,我真的是個好學生,一點都不敢放肆,乖乖地,安安靜靜的。
他是我們中學的最好的化學老師,可是我們畢業後沒多久,就聽說他離開學校回到家鄉南通去了。也不知道為了什麽,我和他一直都保持著聯係,這是我除了班主任老師以外保持聯係的唯一的一個中學老師。當他聽說我考上複旦大學消息的時候,非常高興來祝賀,還發了信函,邀請我去他的家鄉做客。上大學的期間,我真的抽時間去了。原子彈的老師非常仔細,還幫我買好了回程船票。這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這麽若大有名的南通市,當時的交通沒有飛機、居然也沒有火車,從大上海過去,甚至都沒有長途班車,隻能坐船到達。原子彈老師對我的到訪非常高興,走路都蹦蹦跳跳的,又像回到了從前那個給我開小灶的童心年代,不停地念叨: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給我做了好多好吃的,帶我去參觀了他兩個住處,一個在鄉下、一個在市裏,完全無視市容,以至於我到現在都不知道南通市長得什麽樣,有些什麽特別的地標和好看的景色。他現在已經當上了任教中學的校長,還神神秘秘地告訴我,如果他不離開我就讀他曾任教的那所中學,也會在那裏做校長的,他那時已經是培養對象了。他的話,我深信不疑!
我的班主任老師也是我的複旦校友,跟化學老師一樣,也是紅衛兵大學生。進入複旦不久,也是碰上文革被分配到支援三線地區建設,後經轉調到了我就讀的中學教書。他在複旦大學學的專業是物理,可是當時教英語的老師十分稀缺,他自學的英文派上了用處,我在高中期間他任我們的班主任,但教的課卻是英文。我們這一屆學生一個考上複旦,一個考上清華,成就了他做老師的功名,我們畢業不久以後,他就被調到全市最好的中學任教,也恢複了他自己的本專業,教物理課。如果不是因為文革,我覺得他會是一個非常優秀的科研人員或者是大學教授。他的不幸變成了我的三生有幸,更有戲劇性的是我們由師生關係轉變成了校友,他常常逢人便誇我,當然這是其他同學告訴我的,他喜歡我,重用我,但很少當著我的麵誇我。我報考複旦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他而仰慕這所全國知名的高校,他當時一點都不怎麽顯擺自己是名校出身,常常教導我們:在學校學習的最重要、最最重要的目的是要學會怎麽樣去學習,而不隻是去學習書本裏和課堂上以及老師們教誨的有限知識。這句話我牢牢記住,而且傳給了我的子女。
語文和數學老師都是名校出身,這兩門學科也是中學裏麵我最喜歡的課程,教語文的馮老師講課的時候經常忘乎所以,講到精彩處就得意地搖頭晃腦:"太行、王屋二山,方七百裏,高萬仞,本在冀州之南,河陽之北。??"。每次一念到高萬仞,她腳跟就往上提一下,後來我們就管她叫高萬仞老師。第一個說我有繼承了我媽的遺傳基因的,就是這位高萬仞老師。在那師道尊嚴的社會環境下,老師的話和教誨對我們來說就是權威,從來不敢說二。大學期間埋頭讀書,即便是同班同學四年,也不是那麽相互了解。畢業以後,有次閑聊,又聽到有人對我說出了這些類似的話,我可有不同的意見了,打住,不多扯了,這些閑話不是本文的主題。
給我留下印象最深的、也是最有特色和最有趣的老師是地理老師,短短齊耳的黑發,瘦弱的身軀裏蘊藏著巨大的能量和感染力,她的名字叫張鳳翔。我的文科項目是弱項,總是不及數理科。這些學科似乎需要很好的記憶力,我喜歡有推理有邏輯的學科,記憶的功夫在這方麵一點也不給力,曆史課學得最不好,所有的東東全都需要死記硬背,年代背錯了一位數,就成了關公戰秦瓊,讓世人眾人笑掉大牙。當時為了考試蒙混過關,就采取了臨陣磨槍的戰術,考試前三、五天突擊作戰,按照老師發給的複習大綱,苦記硬背,結果考試倒是過了關,沒多久就差不多忘得一幹二淨,幾乎全盤如數地退還給了老師,至於老師是否收到,那就不關我的事兒了。文史地理不但是我的弱項,似乎也是多數女生的弱項。照這般陣式,我的地理課也肯定會得不到好果子吃,一開始我就信心不足,所以隻好帶著沮喪的心理,顫顫巍巍硬著頭皮地去坦然麵對,坦然是做不到的,那隻是給自己壯膽用的詞。
當地理老師第一次出現在教室裏,我眼前一亮。我們是該校文革中第一屆恢複高中的班級,學生由三十多個班精簡到隻有四個班(上個高中也是如此的不容易〉。學校領導非常重視,憋足了幹勁挑選了最好的師資來給我們這些幸運兒充電,政治、曆史、物理、化學、英文、體育等重磅學科都是藍老師們,語文、數學和地理老師是巾幗英雄,可是語文和數學老師都是名牌大學畢業的,唯獨地理老師是師出無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