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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妖海兒

(2020-11-20 16:56:22) 下一個

水妖海兒

 Tintin 丁丁的一次奇怪旅行 

我在聖勞倫斯河邊發愣,江水濤濤,思緒滾滾。我以嘲笑的目光最後審視了眼自己的智商,深吸了口氣,終於下定決心:從今天起,用眼睛代替大腦。

酷暑中頭鴨拿大鵝們不知躲到哪片蘆葦蕩裏乘涼去了河當間兒一個漩渦旁邊,幾隻白色的魚鷹棲息在一塊礁石上。不遠處依稀有一個人形:像是一個劃獨木舟者把船停在礁石旁,身穿彩色防水衣立在水中;又仿佛一個漁人,蹬著長筒靴趟在水裏正準備甩竿兒......

我久久地凝望著這個人形,不斷變換著對它的想象,恍惚中一個故事漸漸展開了。當我注視這個故事的時候,我發現故事也正注視著我。我不再需要去想象它,更不用分析它,隻等它自己慢慢地變得清晰,直到每一個側麵與細節都顯露了來......

 

海兒其實有個大名,叫夕憐娜(Sirène)。但因為出生在大西洋裏,她更喜歡叫自己小海子。而聖勞倫斯河裏的鯨魚和江豚們都喊她海哥,至於那些小魚小蝦大烏龜們則會尊稱她海爺。

海兒今年三百二六歲,相當於魁北克的孩子們讀大學預科的年齡,正是花季。她有點早熟但又時常有些幼稚。興致好的時候她會和鯨魚比跳高、與海豚比速度,心情壞的時候她會找鯊魚打打架,無聊的時候她會厚顏無恥地同大海龜調調情。但是有一天,這一切都停止了。

那是一百多年前,她還是一個剛踏入青春期的 teenager。那天一不留神愛上了一個丹麥王子,結果不但暫時失去了她動聽的嗓音,還差點把命也搭上。後來一個叫安徒生的丹麥人了解到了一點事件的梗概,又加上他自己的想象與煽情,就添油加醋地寫了一篇《海的女兒》記載這事。

如今,別說那王子和他的新娘,就連他們的許多代子孫都已經逝去了。海兒則一直在水裏遠遠地望著他們,看著他們一代一代來了又離去,可她依然是個少女,依然在幼稚與幻想中緩慢地成長著。隻是和同齡魚相比,她多了許多沉默的時刻。

每當想起王子,想起和王子初遇的那一天,她就會變得有些怕黑、怕冷、怕孤單,她會尾隨著遇到的每一艘船沒完沒了地遊下去,好讓船上的燈光和笑鬧聲掩蓋住心裏那無聲的呐喊。可是當陰雲與巨浪消散的日子,她又會異常的平靜。她會在那澄藍一色的海天之間、在那金黃炫目的陽光裏傻傻地樂著,心裏通透而遼闊,沒有王子,沒有愛情,隻有一片毫無來由的純粹的喜悅。

這一天期末考完了試,她迫不及待地溜出來透口氣。在紐芬蘭群島附近,她看到了一艘叫做霧中少女號的遊輪,遊輪那複古風格的外殼酷似當年丹麥王子的那艘海船。於是她又一次控製不住自己,一路跟著郵輪潛行,穿過沙勒瓦進入了聖勞倫斯河口,繞過魁北克城,終於停在了蒙特利爾港。

遊客們下船散去了,輪船泊在港灣裏懶散地隨波搖蕩著。海兒沿著蒙特利爾島邊的那些礁石和漩渦逆流而上,一路上有點色迷迷地打量著那些劃獨木舟和舢板的帥哥們。在離激流島約有二百米的江麵上,她發現島上有一個Tintin,正透過他那幅五百多度的近視鏡拚命朝自己這兒張望著。

 

我拚命盯著水裏那不動的人形,眼睛已經有點發花,心裏浮現出一些著名的水邊雕像。我想起了哥本哈根港口岩石上那座人魚像。

這羅蕾萊是德國古代傳說中著名的萊茵河水妖。她迷惑人的手段不光是她的絕色美貌,更主要的是她那美妙無比的歌喉,讓聽到歌聲的漁夫神不守舍,在萊茵河大轉彎處的急流與漩渦中觸礁沉船。

這個傳說像極了《奧德賽》裏女妖賽蓮(Siren)的故事。賽是一種居住在西西裏島附近的海妖,喜歡用她們天籟般的歌聲害得經過附近海域的水手發呆失神、觸礁身亡。

為什麽都在水裏?為什麽都用歌聲?我心裏沉吟著一些雜亂的疑問:就連那條丹麥的小美人魚,也有一個美麗的歌喉,被海巫婆奪去,作為幫她見王子的交換條件......

 

海兒在水中輕輕擺動著長長的尾巴,望著激流島上那個傻嗬嗬的Tintin。同時她也緩緩地遊弋在靈的世界裏,打量著Tintin有些混亂的思緒。是的,水妖生活在水與靈的兩個世界裏,或者說她們的眼睛是同時對兩個世界打開的。過去,那些能夠進行同聲傳譯的翻譯高手們有一個綽號,叫做“思想魚”,因為他們仿佛是一條遊動在別人思想裏的小魚,能隨時捕捉到講話者的每一個微妙的意念和情緒,再用另一種語言精確表達出來。但其實人魚才是真正的思想魚,她們遊動在靈界裏的靈體能直接看到甚至觸摸人類的思想。

此刻海兒正看著Tintin的思想。這個書呆子雖然沒有那些舢板上那些黝黑健壯的型男吸引眼球,但是他強烈而又紛亂的意念讓海兒有點好奇。特別是海兒發現他居然正在琢磨自己、還有自己的二姑媽和四姨奶奶的那點舊事。

差不多三千年前,海兒的四姨奶奶賽蓮失過一次手,沒能把一個來自雅典的船隊弄沉。那時的四姨奶奶正值妙齡,有點心高氣傲,於是一路追擊雅典船隊,從亞得裏亞海一直來到了愛琴海。誰知她在伊奧斯島看見了一位遊吟詩人,竟莫名其妙地愛上了他。賽蓮一向用歌聲迷惑別人,沒想到自己也有被別人的歌聲征服的一天。那一天,他有些懶散而又隨意地唱著:

......

一笑傾人城

再笑傾人國

if a face could launch a thousand ships

Ε?ν ?να πρ?σωπο θα μπορο?σε να ξεκιν?σει χιλι?δες πλο?α

......

阿喀琉斯之踵

阿伽門農之殤

檣櫓灰飛煙滅

俱往矣

where have all the flowers gone

...

問君能有幾多愁

the answer is blowing in the wind

......

他的歌聲遠沒有賽蓮的輕柔嫵媚,但那古老的歌蒼涼而又遼遠,在裏拉琴質樸的伴奏下竟把她感動得熱淚盈眶。於是那件事就發生了。

簡單地說,水妖的情愛是在靈裏進行的。她打開自己的靈,把他全部的美感、靈感、熱情和創造力盡數吸吮進來,又把自己百般的甜美、嫵媚與溫柔盡情灌注進去,一個新的創造物就在靈的世界裏就出現了。這個新的靈體會在靈界裏逐漸成長、成型,等到被賦予了物質的外殼,就開始在水妖的身體裏孕育,直到出生在水裏。所以水妖天生就能毫無阻隔地暢遊在水與靈的雙重世界裏。

而小水妖的父親,經曆了這場靈魂裏的戀愛或者說火山爆發以後,會留下一些火山灰一樣的遺跡,這就是那些美麗絕唱、那些偉大的史詩。之後,仿佛被耗盡燈油的孤燈,又仿佛完成任務後被母螳螂吃掉的螳螂爸爸,他的靈魂會逐漸枯萎。他會喪失一切創造力,或者瞎了,或者瘋掉,像行屍走肉一般地步履蹣跚,嘴裏還在喃喃地叨念著那些創造的狂喜與愛情的甜蜜。

當四姨奶奶的孩子她爸寫完了《伊利亞特》和《奧德賽》,他的眼睛就漸漸失明了。人們驚奇地追問著兩部偉大史詩的來源,他的心裏卻還在回想著他與賽蓮所沉浸在其中的那條愛河,那條愛與恨、冰與火的河流。他嘴裏喃喃地說到:“不就是那條河嘛!河嘛!河嘛!......”人們也聽不清他說的到底是“河嘛”還是“河馬”,後來幹脆就叫他荷馬,把他的愛情火山灰稱為《荷馬史詩》。

《荷馬史詩》對於我來說太過遙遠了,羅蕾萊的故事卻要親切得多。這不僅是因為我親身在萊茵河畔徘徊過,在晚霞中凝望過那些河邊的古堡、鍾樓和那座雕像。更因為海涅的那首抒情詩。德國有許多浪漫派詩人都以這位女妖的故事為題材作過詩,但隻有海涅的《羅蕾萊》一被譜成歌曲就廣為傳唱,後來幹脆被當成了一首德國民歌。

我在柏林讀書的時代,課餘常在一家養老院裏打工,裏麵有一位九十多歲的老奶奶。有一天老太太問我:“你喜歡我嗎?”我說:“當然喜歡啦!”老人家沉思了一會兒,然後十分認真地告訴我:“可是我不想再要孫子了!”後來有一天,老人們在一位手風琴師的伴奏下唱歌,唱到那首海涅的《羅蕾萊》的時候,我看見那個平時總喜歡和我打趣的老奶奶,竟然在邊唱邊掉眼淚。沒過幾天,老人家躺在沙發上離開了世界。從此以後,海涅、女妖和老奶奶,在我的記憶中永遠地糾纏在了一起。

海兒撇了撇嘴,覺得德國人筆下的二姑媽總顯得有些陰險。其實二姑很喜歡那些德國獵人和磨坊主,要不然也不會在萊茵蘭地區一住就是好幾百年。特別是後來遇見的那位才華橫溢的猶太青年,他的語言一反其他德語作家的沉重與冗長,簡直像法語一般的流暢而優美。

後來火花終於在他倆之間迸發了。作為那場愛情的遺跡,他也留下了無數的傳世之作,包括那首《羅蕾萊》。當人們向他追問這些蜂擁而至的千古絕唱的來源時,他的神智已經不是很清楚了,心裏還在模糊地念念不忘著一片大海,就是他和羅蕾萊所沉浸在其中的那片愛的海洋,那片愛與恨、生與死的汪洋大海。於是他嘴裏喃喃地問著:“那片海哪兒去了?海呢?海呢?海呢?......” 人們也搞不清他到底說的是“海呢”還是“海泥”或者“海孽”,後來就幹脆叫他海涅,因此德國文學史上就有了一位天才的詩人海涅。

 

可別以為二姑就是個冷酷無情的妖精。她懷著海涅的閨女回到了波羅的海,永遠也不再踏進萊茵河一步。每當姐妹們談到德國的事情,她都低著頭遠遠躲到一旁去。

二百多年了,萊茵河的漩渦裏再沒有沉過船,女妖早已不知所終。隻剩下二姑的雕像,還在礁石上繼續深情而憂鬱地眺望著滾滾波濤。

二百多年了,水妖的歌聲再沒被人類聽到過,而人類的心靈也再也沒有感動過水妖,除了海兒對丹麥王子的那場單戀。可是王子連她的歌聲都沒有聽到過。

一想到這兒,海兒的心又沉了下來。她千百次地想象過自己會為王子唱什麽歌,用什麽樣的嗓音和表情。她在沉思不知不覺地輕輕哼唱了起來。

她的嗓音總體來說是清純稚嫩的。但自從被海巫婆的魔爪觸摸過以後,她的中音區變得比別的女孩子厚重,並且帶著點沙沙的氣聲。這並未讓她的聲音像海巫婆那樣嘶啞而邪惡,而隻是在甜美中增加了一點慵懶或者說性感。

在她的輕聲哼鳴中,河麵逐漸出現了一個新的漩渦,而那原本安靜在她眼前的Tintin的靈魂裏也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漩渦,在旋轉中開始逐漸擴大。

我好像聽見了一陣甜美的歌聲,清純又有些慵懶。那聲音讓我全身的每一根毛細血管都亢奮起來。我側耳細聽,卻什麽也沒有,除了江水濤濤的轟響。我靠回到長椅背上,那甜美的歌聲就又開始在我靈魂裏回蕩,若有若無,時斷時續。

刹那間,隱藏在我心底的那些傷感的事情,我以為早已經忘卻的,在歌聲裏又突然浮了出來,讓我悲傷得不能自已。正當我“憂從中來,不可斷絕”,我那些頑皮而快樂的童年時光,又像過電影似的一幕幕在我眼前展開,令我忍俊不禁、樂不可支。然而一瞬間,我的心又變得特別寧靜,仿佛一個聽著爸爸講故事的孩子即將墜入夢鄉...... 就在這一片空明中,一個小小的紫色的漩渦出現了,在旋轉中漸漸擴大。

漩渦不停地旋轉、慢慢地擴張,周圍的一切也開始跟著旋轉...... 沒過多久我也跟著旋轉了起來,然後一下子就被吸了進去,順著那紫色的螺旋形的湍流急速地飛旋,越來越快地向漩渦中心那片炫目的強光飛去...... 然後在大光裏一切都消失了,沒有天地,沒有自我,隻有亙古的混沌與寂寥。

......

我感到自己的天靈蓋被一麵大鋸子鋸開了,在我翻湧的腦海裏一朵蓮花盛開了出來。蓮花漸漸長大,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而大樹忽然又變成了一個十字架,孤獨地矗立在沙漠裏。

......

我忽然是一員戰將,在漠北向殘敵發起最後的猛攻。數百頭尾巴被點燃了的火牛正瘋狂地衝向敵陣。我脫掉一身重鎧,隻穿著一條皮褲,精赤著黝黑的脊梁,縱身竄上了一頭狂奔中的牛背。我揮舞著一麵燃燒的大旗,尖聲長嘯著,在那些烈焰中的牛背上竄來跳去。我身邊勇士們那些帶火的標槍,雨點般向敵群擲去。我身後的指南車上,三名巫師都梳著蛇一樣的滿頭發辮,他們蒼涼的歌聲響徹天地,在黃沙大漠間久久地回蕩著。

......

我頭疼欲裂,胸膛如久旱無雨的大地一樣幹渴龜裂。我空洞的眼眶再也看不見一絲光亮,隻剩下幹癟的嘴唇還在微弱地喘息著。然而我幹裂的嘴唇忽然被一個濕潤而柔軟的嘴唇厚厚地堵住了。

我覺得仿佛有無數條溫柔的手臂抱著我,有無數條光滑的腿夾著我...... 這麽多手腳?我心念一動,想起了盤絲洞,怯生生地問道:“你是蜘蛛嗎?”一個甜美的聲音回答說:“你才是隻豬呢。”

無盡的溫柔與情欲像瀑布一樣劈頭蓋臉地壓了下來,令我無法喘息、立刻就要背過氣去。我就像置身於一個黑暗的湖泊中,被湖底的潛流牢牢地吸住,沿著漩渦無法挽回地向湖底沉去。而漩渦的中心還是那片炫目的強光。我進入光中,失去了世界和自己。

......

我在一個嶄新的單元房裏呱呱墜地,我師娘頭上纏著孕婦的頭巾,正和我師傅又驚又喜地打量我。我發現我的嘴角有兩根龍須,肋下有三片龍麟。“你大爺的!”我在繈褓裏心中暗罵:“這就是傳說中的喜產麟兒嗎?”因為我還無法用語言表達不滿,就隻好加倍無賴地放聲大哭起來。

......

 

海兒從沉思中醒過神來,發現Tintin的靈魂已經開始在漩渦中急轉。她嚇了一跳,趕緊止住了歌聲。因為,在水妖甜美的歌聲裏,詩人的靈魂會出現一個漩渦。隨著漩渦越轉越快、最終進入高溫燃燒狀態,詩人靈魂中一切的美好與精華就會毫無保留地噴薄而出。這正是荷馬與海涅都走過的那條路,讓他們進入了創造的巔峰,也讓他們進入了隨後的毀滅。

如果海兒聽任Tintin在歌聲中完成荷馬海涅經曆過的那個過程,他也不可能創造出他們那樣的劃時代的傑作。因為他既沒有荷馬的絢爛與博大,也沒有海涅的敏銳與才華。以他的資質,其量在被人包裝炒作之後寫出幾部上熱搜榜的作品,然後成為過眼雲煙。

但他仍會為進入自己的創作高峰而付出代價。當他在油盡燈枯、奄奄一息時,如果有人向他問起他的作品,他模糊的心智中肯定正充滿著一個湖泊,就是他與海兒曾經置身於其中的那個愛的湖泊,那個愛與恨、天堂與地獄之湖。於是他會喃喃地說到:“就是那個湖呀!湖呀!湖呀!湖呀!......”人們也聽不清他說的到底是“湖呀”還是“湖鴨”,後來幹脆就叫他胡丫,而他的網紅作品會被收集在《胡丫詩選》《胡丫文集》裏麵,直到它們最終被人遺忘。因為“湖呀”畢竟不可能與“河嘛”“海呢”相提並論!

Tintin終於沒能成為新星作家胡丫,其實是撿了條命。他還可以回到原來的生活軌跡中,做一個平庸的軟件工程師,偶爾為了在朋友圈裏發一首小詩或一個段子而洋洋自得。海兒終於鬆了口氣,好懸沒害了一條卑微平凡的性命。

 

我的神智終於從那個紫色的漩渦中掙脫出來。我癱在長椅上,仿佛從一場夢魘中蘇醒,又好像與一場美夢失之交臂。我再也找不回那些戰鬥和情欲的場景了。我依稀覺得有過一個女孩子,她有著甜美的歌喉,清純中略帶慵懶。但是我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摸不著,什麽也記不清。我覺得好像錯過了什麽美好的東西,心裏悻悻的,想喊又叫不出來的那種感覺。

我終於停止了一切追憶與搜尋,呆呆地望著濤濤江水,良久,忽然找到了一些可以確定的東西:這條聖勞倫斯河是確定要流進大西洋的。大西洋裏確乎是有許多島嶼的。這些島嶼上麵過去曾發生過許多事情。而大西洋上空一望無際的藍天裏仍然在發生著許多遙遠的事情。這些東西並不是什麽遠方與詩意,而是真正的現實。而我所洋洋自得於其中的那些眼前與苟且,其實是虛幻。

我永遠也成不了荷馬,但依然會徘徊在小亞細亞的古戰場上。我永遠成不了海涅,但依然會遊蕩在他那個德意誌冬天的童話裏。我永遠也成不了夢境中那個威風凜凜的將軍,但依然會是他身邊的一名舍生忘死的士兵。我將停止在朋友圈發布一切的詩歌、演唱或者搞笑的段子,這並不是為了什麽偉大與崇高,也不是為了什麽理想與成就,而隻是為了胸中那一點遼闊與野性。

夜幕終於降臨,白天澄藍寬闊的江水已是一片漆黑。我因為日間的經曆,心緒還不能完全平複下來,說什麽也不願意回家。後來竟靠在長椅上沉沉睡去。幾隻蚊子如獲至寶似的落了下來。

 

月亮終於從雲裏鑽了出來,河麵上泛著銀色的波光。河中央一個小島上傳出幾句歌聲,那聲音甜美而又有些慵懶。誰也聽不清歌子到底唱的是什麽,但要是仔細聽好像有幾句是這樣的:

井水甜,海水鹹,

海妖吃肉不擱鹽。

帥哥靚仔姐最愛,

讀書太多肉不鮮。

......

喵了個汪,地了個天,

海兒我吃肉不花錢。

詩人才子姐雖愛,

文憑多了肉變酸。

......

幾隻牛蛙撫掌大笑,隨口應和著:

海哥威武,哇哈哈哈!

海哥威武,哇哈哈哈!

......

 

今夏的蒙特利爾燥熱異常,河邊蘆葦裏的牛蛙整夜呱噪著:

咯咯嘰咕,呱呱呱呱!

咯咯嘰咕呱呱呱呱

......

我轟走了落在身上的蚊子,一轉身又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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