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來電 第八章 富雷

這年初夏，機構內部終於宣布招來了新老板，這個人將是莫力和埃文的結合體，也就是說莫力的職位取消了，編製減少一個人。也是這個部門從來沒有齊齊整整滿員過，人流動的跟轉動門似的，好不容易招進來一個，舊的又走了，周而複始。他們最終意識到那就不如少招一個人，費那勁幹嘛？沒有人知道這裏麵人員流動大的原因，是薪酬待遇不好嗎？好像不是。老板太凶嗎？這兩年壓根沒個正式老板，人依然流動個不停。不管這麽說，新老板也行會帶來新氣象吧。

他叫富雷，莉亞認識他。第一次他們在一個輕鬆的野外郊遊中認識，聊了會天，他似乎是一個很愛玩的人。第二次在專業領域組織的年會上，莉亞想想那時候他已經有這個打算來了。有一個熟識的人做老板自然是很好的，莉亞第一天就熱情招待了他，帶他四處轉，熟悉環境。快下班的時候，富雷的上級竟然拉他去和最大頭目見麵，莉亞從來沒有見過他，但聽聞非常嚴苛，莉亞就開玩笑的對富雷說，“記住，帶上耳機，假裝聆聽，點頭微笑.”

富雷比莉亞年輕很多，在莉亞眼看還是個孩子。但聰敏過人，口齒伶俐。新來乍到的那幾天還是帶來一股久違的清新氣息。

很快他們就要求富雷追趕上進度，其中重中之中就是寵物天堂項目。富雷問莉亞誰負責施工，莉亞說出了施工隊及東尼的名字。富雷皺起了眉頭，說這個施工隊要盯緊了。過了幾天莉亞就收到一封非常嚴肅的郵件，說寵物天堂是目前最高級別的項目，一定要每周出報告，賬目上事無巨細的詳細追蹤，他本人都要跟進。

莉亞沒有追問背後的緣由，把那封電郵總結了一下轉發給樹哥，東尼和朱古力。可偏偏東尼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狀況，他一聲不響的撤掉了施工隊，工地突然空蕩蕩僚無人跡。富雷當然很惱火，東尼不但不配合，反而對著幹，富雷最看重的就是施工如期完成，而東尼一句話都沒留下就走了。富雷說這個施工隊聲名狼藉，這種事情他們幹的出來。於是催著莉亞天天去找施工隊回來上班。莉亞發郵件，打電話，對方就是不回，偶爾回複就是一堆出言不遜，甚至粗言穢語，不堪入耳。莉亞覺得委屈的是樹哥也沒有站出來主持公道，而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

那年夏天和風煦日，最適合土方有關的施工，但東尼的施工隊一天也沒踏過這個工地，他們說工地沒準備好，土堆的太多，不加錢沒得談。而且他們還威脅狀告莉亞和富雷不告知真實情況，令他們報錯價格，且耽誤工期。

富雷說他以前遇到這種情況就是動員了承包商工作表現評估報告，開警告信。他讓莉亞馬上起草警告信。莉亞準備的非常認真，這是史無前例的第一封警告信，沒有模版，全靠原創，而且作為第一封警告信，字字句句都要仔細考量，因為將來可能成為呈堂證據。

信寫完了，莉亞邀請東尼和樹哥過來聽證。東尼竟然拒絕，且不提供任何更改時間，最後一番較量，東尼派出朱古力作為施工隊代表，樹哥也推托沒有時間，但最後還是到場了。

會議終於召開了，莉亞一點也不喜歡那種氣氛，劍拔弩張的，而主角還沒出場。樹哥還是那麽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等他們發泄完抱怨，不緊不慢的拿出圖紙，有條不紊的解釋下一步計劃。他是個有一說一的人，幾乎從來不流露出任何情感糾葛，這些措辭嚴厲的字句似乎對他沒有作用，他隻關注事實和解決方案。

會上朱古力惡狠狠的甩出一句話說，你們這個項目不賺錢，我們恨不得退出來，你炒掉我們好了！炒掉一個施工隊談何容易，這就是工作的難點，富雷要的是他們複工，可東尼說他們剛剛牽了幾個大項目，賺的盆滿缽滿，寵物天堂他們不放在眼裏，寧可賠錢打官司也不幹。

會議開完什麽協議也沒達成。東尼之前發來一份賬單說現場的標高高於招標文件裏麵的數據，要求加價百分之二十來處理其中的誤差。但他遲遲不肯拿出他的證據。會議之後他終於把證據交出來了。樹哥正好要休假，便趕在休假之前核查了一下證據，他說感覺誤差不大，至少不用加價兩成。

樹哥休假回來第一件事就是給莉亞打電話看看施工有沒有進展，他說自己就在工地附近。莉亞說工程沒啥進展，但需要去現場核查一下到底東尼說的誤差是否屬實。他們馬上約好午餐時間去現場。那是八月的最後一周，烈日當空，尤其在草木不生的幹涸的土地上，像是走在沙漠裏。莉亞和樹哥把整個8英畝的場地的每個角落走了遍，一個點一個點的核查數據，最後莉亞說，我覺得不是誤差不大，而是完全沒有誤差。東尼是謊報軍情，應該軍法處置。

樹哥聽到‘軍法處置’的時候露出了一個驚愕的表情。他當然知道這隻是一個誇大其詞的說法，但沒想到從莉亞口裏說出多少有點震懾力。莉亞自己反省了一下，覺得那個討伐大會沒啥效果，以後應該嚐試其他更有效的形式溝通。那場臨時會議讓樹哥和莉亞加深了了解。莉亞知道多數人見到她，第一眼多少有些偏見，甚至是小瞧，因為以貌取人的原因，但深入接觸下去，莉亞相信她的敬業精神和謙遜的態度還是可以打動某些專業人士的。

回去以後樹哥正式起草了一封郵件，認定東尼的誤差申請無效，還特別指名道姓的說這是他和莉亞共同考察，核實做出的決定。莉亞感覺自己的資質上了一個台階，因為她的努力使得這個項目免去了不必要的花費，而且因此東尼也沒有借口拒不開工。

九月底東尼終於罵咧咧的回到了工地，其實也就是派了兩丁人而已。這樣他們安排了日程表，恢複每周一次的工地會議。他們錯過那個幹燥的夏天，九月份淅淅瀝瀝的開始下雨，土地變得異常泥躪，走進去腳上會帶起半斤泥，一會兒整個褲管就沾滿了濕巴巴的泥水。每次工地會議都是這樣的舉步艱難，但他們還是堅持著不抱怨，這就是所謂的專業精神。

樹哥有時候也太專業了，近乎無情。有一次他們一同從樹林邊上的一人多高的草叢中穿過，莉亞摔倒了，樹哥頭也不回大步往前走，而朱古力卻很心疼的扶莉亞起身，噓寒問暖。朱古力雖然在討伐大會那天代表對立方，卻絲毫不影響他對莉亞的一往情深，他還是惦記著那件安全服，覺得是自己欠莉亞的。那天莉亞帶著摔紅的膝蓋回到辦公室，遇到的第一人就是富雷，他英俊的臉上露出一絲的關切，很體貼的問了句，傷的怎麽樣？需要包紮休息幾天嗎？這件小事在莉亞心目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感激朱古力和富雷的溫暖關懷，覺得樹哥雖然有著天使麵容，但性格偏冷，不擅長關心人。

幾輪會議下來，莉亞越發認可朱古力的真情流露，可樹哥似乎不太待見他。有一次開完會，莉亞留下來和朱古力多聊了幾句，貌似很開心。這時候一輛皮卡突然向他們衝過來，感覺差點就撞上了，司機搖下車窗竟然是樹哥，他在車裏嘰裏呱啦說了幾句話，莉亞什麽也沒聽清，就假笑的招了招手，心想開車小心別撞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