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rtuguese sea
O salty sea, so much of your salt
is tears of Portugal!
Because we crossed you, so many mothers wept
So many sons prayed in vain!
So many brides remained unmarried
That you might be ours, O sea!
By Fernando Pessoa
葡國之海
鹹澀的海水， 滿是晶瑩的鹽粒
仿似葡國之淚
是母親為泅渡者而哭泣
數不盡的少年郎徒然祈禱
不勝數的妙齡女嫁杏無期
多麽渴望擁有你啊， 那片葡國的海
本文作者譯
因為一首詩， 一曲歌， 我被牽引著來到了葡萄牙，一個和海密不可分的國度，所有悲歡離合都因海而緣起湮滅。
卡羅角（Cabo da roca）, 歐洲大陸的最西端，麵對浩瀚的大西洋，驚濤拍岸，難怪古人發出Onde a terra acaba e o mar começa，陸止於此，海始於斯的感歎。海的壯觀，人的渺小，大概葡萄牙人的體會最為深刻。大航海時代的海上開拓者和當之無愧的霸主，海上艦隊給葡國打下無數殖民地，帶來無盡的財富，當年惹的英國眼紅心癢，弄了一個國家海盜在女王的默許下專門打劫葡萄牙海上商隊。曾經的歐洲頭牌，雖然如今落了魄，底蘊還是有幾分的。城裏老舊但精美雄偉的建築，門楣上的雕花，門把手的精致，吊燈的大氣，一塊塊小石塊拚成各式花紋的彈格路，藍色基調的手繪磁磚，都在默默地訴說著過往的精彩和輝煌。裏斯本的城市結構很是奇特，大開大合的壯闊和繁複細致的曲折和諧並存， 城市一端是雄偉的城門，開闊的廣場， 無際的大海；另一端則像山城重慶似的，到處是幽深蜿蜒的小路， 掩映有致的起伏層疊。
乘坐著名的 28路有軌車 去老城區轉一轉，老區的街道陡陗狹窄，車和路邊的房子隻有十幾厘米的距離，仿佛分分鍾會開進別人家裏似的。城中不乏經營了上百年的餐館， 咖啡店， 建築多有回廊，麵對著大海， 坐在長長的回廊下微風拂麵，發呆看海，思考人生， 許多文學大家就是這麽放飛靈感， 成就大作的。靠著海，氣候宜人，物產豐富，食物自然也是應有盡有。芝士濃厚，香腸醇香，火腿鹹鮮，波多（Porto）的萄萄酒聞名遐邇，特色小吃巴卡勞（bacalau），以醃魚加土豆泥再油炸，外脆裏嫩，鮮鹹香脆，醃橄欖也是味道厚重，鮮的層次分明，堪稱麵包佳配。穿街走巷，在裏斯本如蛛網般的小街裏遊蕩，每條街道都有自己的味道，葡萄酒味，ginjinha 味(本地特有的酸櫻桃酒），bacalau 的油香味，各式烘培點心的香甜味，咖啡味，人間煙火十足，不經意的轉角都會有個小店，大家都愛站在街邊喝咖啡聊天。售賣的咖啡，杯子隻有加拿大的馬克杯的四分之一大，如果說歐洲人喝咖啡是品，北美就是牛飲了。怪不得歐洲人嘲笑北美是沒氣質的鄉巴佬，這和妙玉看不上劉姥姥如出一轍， 看來鄙視鏈這東西古今中外皆同也。
雖然沒有宗教信仰， 熱羅尼莫修道院（Mosteiro dos jeronimos）還是要訪一訪的 , 修道院呈回字形， 有一個方形的露天中庭， 由回廊圍繞， 然後過渡到主建築體。 建築力學運用純熟， 到處都是挑高的拱頂結構， 配以讓人眼花繚亂的雕刻梁柱，視覺效果開闊之餘不顯乏味， 繁複之處亦不覺淩亂。 相連的教堂乃為皇家所用， 雄偉莊嚴，雕梁畫棟，極盡奢侈之能事，彩繪玻璃窗讓透入的陽光變得五彩繽紛，營造出天堂聖潔之美，在這裏發現了一種新的墓葬形製，舊時葡國皇室成員不是入土為安，而是盛以石棺，供奉在不同的殿堂內。海邊是航海大發現紀念碑，當年的冒險家們就是在皇帝的支持下，發現美洲大陸，帶回了無數的黃金，香料，殖民地，使葡萄牙成為歐洲最富庶的國家。隔壁的巴倫餅屋（pastry of Belém ）又是一個百年老店，店外長年大排長龍，最出名的當屬這個葡式蛋撻，據說掌握配方的隻有幾個修士，所以他們不能一起休假的，否則店裏蛋撻就得斷貨，這麽有故事的蛋撻果然皮脆蛋滑，香甜適口。歐洲中世紀的修士真是很有生活品味的一群人， 好東西似乎都是原產於修道院， 例如葡萄酒， 奶酪， 啤酒， 白蘭地。
舊時的葡萄牙是個倒黴孩子，內陸有西班牙虎視耽耽，亡葡之心不死；海上有阿拉伯的彎刀時不時沿水路上來搗亂。所以葡萄牙到處都是防守的堡壘。而且工多藝精，這修造技術那是杠杠滴。牆夠厚，城夠堅，裏麵如迷宮，四通八達，到處可以打埋伏，管叫敵人有去無回。 市區有十七世紀摩爾人建的喬治城堡（castle of Jorge）, 是裏斯本的至高點，堅實的城牆，一門門大炮，確實是一個易守難攻的城池，城牆內，樹木林蔭，碎石磚道，各種拱門石橋，作為資深軍事盲也看不出個所以然，隻覺得是個不錯的坐看夕陽，談情說愛的浪漫之地。城外的巴倫塔（tower of Belém）, 建在塔霍河（Tagus river）入海口的一座防禦塔樓，兼具瞭望防守海上入侵的功能，也曾是古時葡國關押高級別身份罪犯的地方。搞不懂一個軍事堡壘兼監獄幹嘛弄的這麽氣勢磅礴，細節精美。全部用巨大的石塊建造，石麵精心雕琢，明顯是拿出修皇宮勁頭來弄的。站在塔頂，一麵是碧波掀天，浩渺萬頃的孤寂大海，一麵是層台累榭，軟紅十丈的熱鬧城區，仙氣和煙火氣完美匯合又各不相擾！距城30公裏處還有一處摩爾城堡（Moorish castle）， 號稱葡萄牙的長城，依山沿海而建，真有點迷你版長城的意思， 成功的抵禦了異族的海上入侵。
葡萄牙人不僅浪漫，也有俏皮的時候。 位於辛特拉的佩納宮（Pena palace）, 是皇家的避暑行宮，怪不得大家都愛當皇帝，這吃穿用度就是不凡。行宮依山勢而建，矗立山頂，俯瞰整個辛特拉城並擁有無敵大西洋海景，怎是奢侈一詞可以詮釋盡的。這還不是此宮的最妙處。 整個宮殿摒棄了莊嚴宏大的皇家建築風格， 倒像是一個頑童隨手搭建的童話世界。 主體用了歡快的明黃色， 間中有紫藍色的馬賽克鑲嵌， 建築風格也是花樣百出， 糅合了新哥特式， 新曼努埃爾式， 新伊斯蘭式和新文藝複興式， 饒是如此不按牌理出牌 ，風格居然完全不顯雜亂， 奇幻又統一。皇家如此， 民間自然有人跟進， 也要皮一下。 雷加萊拉莊園（Quinta da Regaleira）的主人就是其中之一。這位大富豪斥巨資從意大利請來Luigi Manini 設計建造了這座歌特式的大豪宅，裏外的奢華細節不用多表，最多突出一個富字。特別之處這個玩主兒，意趣十足，造了一個巨大的花園也就罷了，居然應著山勢一路挖下去，在豪宅底下弄了四通八達的地道，還修了處五，六層的旱井，旋轉樓梯可通上下，山體的岩石也很像咱們中國園林的太湖石，在地下通道裏走，不經意就冒出個水池瀑布，或別有洞天，實在是有趣的緊。這個集巨資和各種巧心思修造的園子沒有任何實際用途，就是“好玩”二字。充分體現了大富豪有錢任性的特質。
法朵(Fado), 葡萄牙的國粹，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非物質文化遺產，是一種吟唱的形式， 飄泊海上的船員用法朵來宣泄孤獨和思鄉之情；留守妻子/母親雍法朵來抒發對遠方愛人/兒子的牽掛和擔憂之意，歌詞多以海洋， 思鄉， 命運為題， 曲調悠揚感傷。 吟唱時，隻以葡國獨有的12弦吉他和正常吉他伴奏， 裏斯本是發祥地，當然要聽上一場。但是大部分表演都是在餐館進行，我覺得有點兒搞笑，這頭食客據案大嚼，那頭歌者憂傷吟唱，完全不搭呀。殿堂級的藝術，還是在劇院裏欣賞更合我意。幸運的找到一個離住處走路5分鍾的專門上演法朵的小劇場，詞一句不懂，曲調確實優揚，歌者輕聲吟唱，聽者陶醉其中。 國界， 種族， 語言在琴弦輕顫之間彌散於無形，隻有人類情感的共通和呼應。回去的路上， 如瀉銀般灑下的月光， 耳內盤旋著揮之不去的曲調， 腳下延伸無盡的彈格路，讓葡萄牙的最後一夜平添惆悵。
旅人匆匆， 浮光掠影， 葡萄牙慷慨的向訪客展示了她的風姿倩影。自然風光， 都市魅力， 曆史沉澱， 交織成一曲纏綿的法朵， 讓人念念不忘，縈繞心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