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清明時節
自從盛世開始通過胃管飲食後,大唐一整天幾乎沒有休息時間。他像一位初為人父的奶爸一樣,忙碌著。
呼延鼎和雲疏來的次數也漸漸多起來,從一周一次,到一周兩次或者三次。
雲疏通過網絡找了一些製作胃管食物的配方和方法,自己在家親自熬製了一些包括肉類、蔬菜類等多種營養成分的流質食物,帶到醫院,喂給盛世。
這天下午,呼延鼎和雲疏從醫院回來,看到院子裏停著的白色寶馬車,知道呼延鑫銘和季潔來了。
家政小黃推著呼延鼎,雲疏手裏拿著幾件衣服,向屋裏走。
剛進屋,在大廳裏沙發上坐著的呼延鑫銘就興奮地大叫:“快把我爸推過來,我有重要事情要講。”
呼延鼎和雲疏都冷冷地看了呼延鑫銘一眼,然後對著季潔笑著說:“你們回來了。”
季潔推了推旁邊的呼延鑫銘,趕緊站起來說:“是的,前天剛到家。”
呼延鑫銘坐著沒動,繼續興奮地嚷嚷:“我有重要新聞!我有重要新聞!”
雲疏坐在呼延鑫銘對麵的沙發上,示意小黃離開。
“爸爸媽媽,先要給你們打個預防針,聽了我這個新聞後,你們可千萬別太激動了。”
“季潔懷孕了!”
“是的,你們要做爺爺奶奶了!”
呼延鑫銘和季潔興奮地說著,期待著呼延鼎和雲疏的激動和狂喜。
“你們要做父母了?” 雲疏有些吃驚地說著,眼睛瞅著呼延鑫銘和季潔。
“做父母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你們準備好了嗎?”呼延鼎也平靜地說著,歎了口氣。
聽到這些話,呼延鑫銘和季潔大感意外。
季潔早就和呼延鑫銘商量好了,趁老兩口得知這個消息後高興時,趕緊要錢去成立個影視公司,這樣她自己做了老板,再也不用去看別人的臉色了。到那時,娛樂圈再也不會有人敢冷落她了,也不會像這次她在夏威夷婚禮的邀請一樣,處處碰壁,即使他們許諾出所有花費,也沒有一位有名氣的藝人前往,最後去的都是早已過氣的曾經和她一起參加選秀的前5名之後的選手。
“你們這是什麽話?”呼延鑫銘見他父母這樣反應,有些生氣。
“鑫銘說你們很想要孫子,我以為你們會很高興呢。” 季潔也不悅地說。
“我們高興,哪能不高興?”雲疏趕緊說。
“養個孩子可不是容易的事兒,需要很多的付出。”呼延鼎歎了口氣,接著說,“鑫銘,要做父親了,你也該收收心了。我和你母親已經商量好了,你和小潔一起負責我們家在西安的公司。你李叔已經在那裏打點十幾年了,你一定要好好跟著他學,要虛心。你和他一樣,按月領工資,你的獎金由你李叔決定。”
“什麽?你要我去打工?”呼延鑫銘憤怒地說著,一對小眼睛瞪得溜圓。
“孩子,我們給你講過多少次了,要一步一步來,你想要做好高管的職位,必須得從基層做起。”雲疏見呼延鑫銘這樣,不動聲色地相勸。
“我得出去拍戲,不可能老呆在西安。” 季潔瞪了呼延鑫銘一眼,也有些生氣地說。
“等孩子出生後,你想出去拍戲,也沒有問題。需要我們幫忙的話,盡管說。”呼延鼎微笑著說。
“爸,媽,我們想成立個影視公司,you know, 季潔懂行,我們肯定能賺錢。”呼延鑫銘興奮地說著,小眼睛放著光。
“年輕人想創業是好事,不過既然小潔懷孕了,那就等小潔生完孩子再說吧。”呼延鼎平靜地說著。
“這又是什麽話?她懷孕了,我又沒有懷孕。”
“鑫銘,你沒有經驗,也不懂行情,還是先好好研究研究再說。”雲疏害怕呼延鑫銘再胡鬧,趕緊起身推著呼延鼎往他們的臥室走。
“你們就是不相信我。無論怎樣,我是不會去給李現田打工的。”呼延鑫銘咆哮著說。
季潔拉了一下呼延鑫銘,示意他不要再叫喊。
“爸,媽,那我們回西安了。”季潔說著,拉著氣呼呼的呼延鑫銘走了。
“他們這樣的態度,就不配有孫子,他們就應該絕後!” 呼延鑫銘走著罵著。
“過幾天我們再來,如果他們不答應,我就去墮胎。” 季潔小聲對呼延鑫銘說。
看著呼延鑫銘和季潔開著寶馬車走了,呼延鼎和雲疏不住歎氣。
人常說,子不教父之過。但事實卻是,人的本性難移,後天的教育隻起到一部分的作用。就像這位呼延鑫銘,呼延鼎和雲疏在他身上也花費了很多心血,但他除了自私、懶惰和知道享樂之外,他那肥碩的皮囊裏什麽美好的東西都找不到。
這是個晴朗的春日上午,呼延鼎和雲疏來到醫院,帶著雲疏親自給盛世做的肉糜和蔬菜粥。
看著一臉胡子拉碴,頭發又長又亂的岷大唐,雲疏說:“大唐,看起來孩子也不會很快就好起來,你得做長遠打算啊。首先,你得把自己的身體照顧好。”
“你媽說的對,我們得請個有專業知識的護理工來幫你照顧盛世。這樣你也有點時間可以休息一下。”
一聽呼延鼎說“你媽”,岷大唐心裏一陣反感。在他心裏,他隻有兩個媽媽:柏氏妞和邢愛平,她們都死了,他不會再認另外一個媽媽了。但岷大唐是一位知道感恩的人,他對呼延鼎和雲疏最近對他的幫助十分感激,所以他不想再說出令他們難受的話。
見大唐沉默著沒有說話,雲疏十分高興,她以為大唐同意了。
雲疏打了一個電話之後,沒有過多久,一位穿著深灰色套裝的中年婦女便來到盛世的病房。這位女子不是太高,但看著十分壯實。
“額叫袁菜妮,幹這行十多年啦。額可有力氣了,沒有人不喜歡額的。”女子用陝西話說著,一臉憨笑。
“我們調查過了,以前用過菜妮的人家都對她評價很高。”雲疏看著岷大唐說。
“這娃長的心疼!”還沒有等岷大唐說話,菜妮就熟練地扶起盛世,說盛世的嘴唇有些幹,需要喂水了。喂完水後,菜妮在盛世背上輕輕地按摩起來。
“大唐,讓菜妮每天來這裏工作八個小時行嗎?”
這個女人的樣子和說話的腔調,使岷大唐想起了自己的母親邢愛平,看著這個女人,岷大唐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感和信任。
見大唐點了點頭,呼延鼎和雲疏都十分高興。
“大唐,你跟著我們回家,洗個澡,換件衣服,休息一下吧?” 雲疏看著大唐身上破舊的衣服說。
岷大唐隻有兩套衣服,他來回換著穿了這麽久,從來沒有洗過,他也一直沒有洗過澡。他自己也能聞到自己衣服和身上的臭味,所以,每當醫生或護士來病房時,他都有意和他們保持些距離。
大唐點了一下頭,和袁菜妮交代了一番之後,跟著呼延鼎和雲疏離開了醫院。
坐在司機肖波開著的銀灰色大奔汽車裏,大唐一直看著窗外。已是陽春三月,窗外是滿眼的春色,萬物生機勃發,岷大唐突然覺得,人間真的不錯。
來到呼延鼎家的豪宅,沒有等呼延鼎從車上下來,雲疏就領著大唐到了三樓的一間臥室。臥室外連著一個涼台,坐在上麵可俯瞰珍禽市全景和周邊的山山水水;臥室門前有一個小的休息室,裏麵有冰箱、茶幾、電視,一對沙發和一把可以搖晃的椅子。臥室十分寬敞,正中是一張大床,旁邊是一個超大的浴室和更衣間。
雲疏把大唐領進洗浴間,把幾件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遞給大唐說:“這些都是你父親年輕時的衣服,現在不能穿了,你試著穿吧。”
雲疏說完便離開了。
岷大唐猶豫了一下,回身鎖上了浴室的門。他打開水龍頭,調好水溫,然後脫掉渾身臭烘烘的衣服,跳進潔白的陶瓷浴缸裏。
浴缸裏的清水很快變得渾濁。
岷大唐來回換了四次水,浴缸裏才又清亮起來。
洗完澡,岷大唐從內到外換上雲疏給他的衣服,很顯然,這些衣服都是新買的,正合他的身。
岷大唐對著鏡子,拿起台子上的一把剃須刀,把臉上長長的胡須剃了個幹淨。
岷大唐比以前瘦了很多,他那長長的有些自來卷的黑發蓋住了他整個額頭,岷大唐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覺得自己像是又回到了高中時代。
岷大唐走出臥室,發現呼延鼎和雲疏都坐在門前的休息室裏。
看到大唐開門出來,呼延鼎和雲疏都盯著大唐看著,沒有立即說話,大唐有些尷尬。
“大唐,過來喝茶。”坐在輪椅上的呼延鼎笑著招呼大唐過去。
大唐看到茶幾上一套精美的瓷器,茶盅裏冒著熱氣,他猶豫了一下,坐在呼延鼎和雲疏對麵的白沙發上。
“冰箱裏有冷飲。你如果不喜歡茶,可以喝冷飲。”雲疏說著,起身打開了冰箱的門。
岷大唐和呼延鼎對視了一下,趕緊把目光移開了。
“如果白天有人照顧盛世的話,我得找份工作,不能一直用你們的錢。”大唐低著頭說。
“工作?”雲疏把兩瓶飲料放在大唐前麵的茶幾上,和呼延鼎交換了一個眼色。
“你知道,你媽和我文化都不高,英文更是一點不懂。我們家的呼延礦業主要出產稀土,現在國家正嚴控稀土的開采,並主張兼並,去年底呼延礦業被兼並到了西北礦業名下,作為一個大股東,我也參與到公司的決策權,但因為我們的客戶主要在國外,所有文件幾乎都是英文,有些根本沒有翻譯。我正想招聘一位英文好的顧問,我相信你能勝任這份工作。”呼延鼎看著岷大唐微笑著說。
“這...”岷大唐猶豫著。
“起薪一個月一萬六,年終有獎金。”
“我對礦業、稀土和生意一點都不懂。”大唐說著,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沒事兒,不是讓你現在去做決策,你能把英文翻譯成中文就行。”雲疏見大唐想打退堂鼓,趕緊相勸,“這裏不比北京和上海,工作機會不多,即使有個工作,工資也少得可憐。”
岷大唐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抬起頭說:“那好吧,我試試。”
一聽這話,呼延鼎和雲疏都一臉歡喜。
“大唐,明天是清明節,我們打算回鄉掃墓,你想回去嗎?”雲疏又坐在大唐對麵的白沙發上,看著大唐說。
岷大唐自從十多年前離開去美國後,就再也沒有回過老家。每年掃墓的季節,他都會跑到一個荒郊野地裏,跪在地上,對著自己老家的地方磕幾個頭。他覺得自己是應該到他經常思念的親人們的墳頭去祭奠一番。
“好吧,我和你們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