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楝花隨風 47 (住院醫生的第二年)

(2021-12-24 20:29:19) 下一個

第四十七章 (住院醫生的第二年)

 

      接替羊脂球繼任副PD的是他們科一位年輕的白男主治醫師——娃可通(Walkerton)。娃可通三十多歲,個子特別高,臉也特別長,整個人好像是被用力拉伸過一樣。他是在這兒做的住院醫師,又跟著假奈斯做的神經放射學的專科訓練。

  第一次聽娃可通講課,屠兵真正明白了什麽叫口若懸河。一個小時的課,他沒有間斷地講了59分鍾,而且聲音洪亮,吐字清晰,抑揚有致。屠兵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第二次娃可通給他們講課時,一樣地口若懸河,不過有一個小插曲讓屠兵對他有了新的認識。娃可通那天在講腦部有環形增強影的幾類疾病,他給了大家一個記憶快訣——魔術醫生(DR. MAGICDemyelination, Radionecrosis.   Metastasis, Abscess, Glioblastoma, Infarction, Contusion)。他給大家介紹完這些疾病後,試圖給大家幾個實例,但在他給大家看了幾個CT檢查和MRI檢查的圖像後,突然說,他忘記把診斷記下來了,他下次課再給大家講。屠兵心想,這些都是典型的病案,根據娃可通所講的內容,自己也基本知道了診斷結果。作為一個主治醫師,娃可通竟然連這點自信也沒有。

  從會議室出來,走在屠兵身邊的格瑞斯說:“娃可通就是一台背書機,他的診斷水平連我們高年級的住院醫師都不如。他之所以能留下來,全仗著假奈斯喜歡他。”

   

    屠兵開始了為期一個月的神經放射學的輪轉。第一周是跟著艾倫(Ellen)讀片和出報告。艾倫是他們科裏的副教授,介入放射學專科項目的PD和五年製介入放射學住院醫師項目的PD。她是一位50歲出頭的白女人,個子不高,長相也不出眾,但看起來精力充沛,精明能幹。屠兵看得出她不喜歡假奈斯,更是非常討厭娃可通。

    第一天艾倫領著屠兵去MRI檢測室時,看到門上貼著的“請為布什投票”的小宣傳貼,非常惱怒。她進屋後問技術員是誰貼的,當得知是娃可通幹的後,艾倫罵了一句髒話,回頭隨手把貼子揭掉扔進了垃圾箱。很顯然艾倫非常討厭把政治帶進醫院,但屠兵也隱約感覺出艾倫很可能是民主黨人,她很討厭共和黨的總統候選人布什。

    第二周值班的主治醫師是娃可通,當時每天跟隨他們讀片的還有兩名醫學生。娃可通畢竟是娃可通,一個簡單病例,他都能滔滔不絕地講好久。

    這天上午,屠兵把前一天做的十幾個腦CT的病案按順序整理好,來到讀片室。娃可通和那兩個醫學生已等在那裏。娃可通讓屠兵介紹臨床症狀和病史。他們通常都是按照檢測的時間先後為序依次開始讀片的,屠兵也沒有注意娃可通正在看的是那個病人,就從第一個病人開始介紹。這是一個有家族性出血傾向的年輕人,突然昏倒在家,一邊身體失去知覺。聽到病情介紹後,娃可通立即對著病人的片子講起了出血性中風的特征。屠兵介紹完病人臨床情況,一看片子,才意識到這不是第一個病人,這是一位有下肢栓塞史的老年患者,很明顯病人是腦血栓引起的中風。屠兵趕緊糾正。娃可通一下子滿臉通紅,對屠兵說:“You tricked me?”屠兵剛要解釋,娃可通話題一轉,又滔滔不絕地講起了臨床信息對放射診斷的重要性。

    自從那件事兒發生之後,屠兵明顯感覺到,娃可通對自己的態度一下子冷淡了很多。

 

    已是最後一天在神經放射學的輪轉,屠兵想著就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有些開心。這天下午他正在整理當天做的腦部CT檢查和MRI,電話響了,是神經科科主任柴斯雞(Chaiski) 打來的。

    “我的病人阿你塔 (Anita)上午做的腦CT有什麽發現?” 柴斯雞問。

    阿你塔是一位腦多發性硬化症患者,那天是屬於常規隨訪,屠兵一般是先忙著那些危重的急需結果的病人,他還沒有來得及看這個病人的檢查結果。他不明白柴斯雞為什麽這麽著急要知道結果,所以隨口跟問了一句:“什麽?”

    柴斯雞顯得非常厭煩,“你是個住院醫師?你叫什麽名字?從哪裏來的?”

   屠兵逐一回答。

   “你是不明白我的問題?或是不明白我的英語?” 柴斯雞說著,又放慢語速把他的問題一字一頓地重複了一遍。

    屠兵趕緊說:“我明白您的問題,隻是想知道您為什麽這麽著急想知道結果。是不是病人病情突然加重或者是有其它情況。”

    “你在說什麽?你的意思是如果病人沒有什麽特殊情況,我就不能問了嗎?” 柴斯非常不高興地說。

   “沒有,沒有這個意思。你的病人我還沒有看呢。我馬上就看,看完立即給您打電話。”屠兵連忙說。

    正在這裏做一個小研究課題的格瑞斯耳聞了對話,對屠兵說:“是柴斯雞吧?他就這德行,他的所有病人你都得立即給他結果。”停了一下,格瑞斯又說:“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厚顏無恥的人,他就在諾貝爾獎獲得者格倫噶第(Greengard) 的實驗室做過兩年實驗,就在自己簡曆裏寫上自己的科研得過諾貝爾獎。”

    格倫噶第是因神經遞質研究方麵的貢獻獲得諾貝爾生理和醫學獎的,屠兵聽過他的講座。屠兵心想,格倫噶第看起來像是一位很有風度和修養的科學家,怎麽會有這樣一個學徒?

   “你可要小心。他是假奈斯的好朋友,聽說兩人經常一起打高爾夫球。” 格瑞斯又說。

  

    屠兵早已想通,不再對這裏的PD和副PD有任何期望,想著隻要他們不阻止自己學習就行。但屠兵又一次小覷了他們整人的本事。

     第二年的第一個季度考核,假奈斯和娃可通都對屠兵的交流能力提出了嚴厲的批評和質疑。假奈斯引用了柴斯雞的投訴,說屠兵的英文交流能力需要立即提高。他要求屠兵每天下午去上英文課,直到一個月後考核通過為止。

    屠兵托福幾乎滿分,又在美國讀了PhD,從沒有人抱怨過他的英文能力,現在假奈斯卻要他去學英文!

    屠兵正在跟著阿蘭(Alan) 在腹部影像學輪轉,這裏特別忙,他經常需要在醫院待得很晚才能完成一天的工作,現在他得抽出2個小時去學英文!屠兵怎麽也想不通。

    阿蘭是這裏的一位白人教授,他瘦高個子,發須灰白,戴著一副黑框眼鏡。他和假奈斯資曆差不多,不過他有一個科研實驗室,他的很多精力都在他實驗室裏。

   當阿蘭聽屠兵說完這一切後,笑了,“胡鬧!” 阿蘭立即撥通了假奈斯的電話,“屠醫師英文很好,交流一點問題沒有,他不需要英文課,他需要的是能專心學習自己的專業。他現在在跟著我學習,沒有人有資格剝奪他學習的權力。”說完,阿蘭沒等假奈斯說話,就哢的一聲把電話掛了。

     “屠醫生,不用擔心,雖然我不在住院醫師培訓委員會裏,但我會把這種對你不公正的對待告訴弗蘭克。”阿蘭對屠兵說。

 

    一次又一次,屠兵已經不再願意為這樣的事兒難過。或許這是人生存的一種本能。

    這是個周六的早晨,屠兵透過窗口,看著披著霞光的浩淼的海水和岸邊公園裏色彩斑斕的秋葉,心裏有一種多日來少有的快樂。

    “Jaz, 快起來,吃過飯我們去跑步吧。”屠兵看著還懶在床上的水又紅說。

    “旵豆,我是不是生什麽病了?最近早上光覺著惡心。”水又紅說。

     “什麽?”屠兵立即跑到水又紅身邊,抱住她,小聲問:“你這個月例假是不是沒來?”

     “是啊,兩個星期之前就該來的,一直沒來。”水又紅說完,自己也啊了一聲,“難道是我懷孕了?”

     倆人都有點被這突如其來的可能喜訊擊懵了,兩雙手同時放在了水又紅那平平的小肚子上。

    “你等著,我去CVS買一個檢測懷孕的測試盒。”屠兵說完便飛也似的下樓去了。

     在等待結果的那幾分鍾,屠兵和水又紅都莫名地緊張和興奮,屠兵和水又紅手拉著手,來回在屋子裏走著。

     到時間了!他們倆一起推開衛生間的門,兩道線!陽性!

     兩人抱在一起,倒在衛生間門口的地上,屠兵緊緊抱著躺在自己身上的水又紅,親吻著。

    他們兩人都覺得好像在做夢一樣,雖然他們早就想過要個孩子,但整天忙著,沒有刻意去計劃,有時覺著那還是很遙遠的事兒。沒想到這麽快就來了!

    兩個人都興奮得有點不知道東西南北了。

  

    屠兵想把這個好消息立即告訴姐姐們和哥哥,想著他們肯定會和自己一樣高興。但又一想,這也太早了,再過幾個星期吧。

    一連兩個星期,屠兵都高興得合不攏嘴。就連見到一直想整他的娃可通,屠兵也會很開心的和他聊上幾句。

     這天屠兵吃過晚飯,拿著水又紅的B超照片,和水又紅一起看著那個“小人”,心裏無比興奮。

     他打開自己的電子郵件信箱,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家人。

     意想不到,哥哥發來一封信,告訴了他一個非常不幸的消息。

    三姐夫池凹跳樓了。哥哥說他可能得了抑鬱症,但流言蜚語說什麽的都有,三姐現在狀態很差,整天不吃不喝,怎麽勸也不行。

    雖然屠兵覺得池凹配不上自己姐姐,但他人善良,一直對姐姐很好。母親去世後,他和三姐一直在照顧自己。

    看到這個消息後,屠兵一下子悲傷起來。

   屠兵想起池凹一直想開個餐館,但三姐卻總是阻止他,這也許是他抑鬱症的誘因。三姐現在不知該多後悔呢。還有池小魚,馬上就要考高了,現在肯定也和自己當年一樣,整天沉浸在悲淒之中。

    屠兵撥了三姐的手機,但手機在掛機狀態。他又撥了三姐家裏的電話,也無人接機。

    他沒有辦法,隻好給三姐發了個電子郵件,安慰了她幾句。屠兵深知,這對三姐來說都無濟於事,或許隻有時間可以平複她心中的傷痛。

 

   這個噩耗好像又把屠兵打回了他正常的狀態,他在科裏又少言寡語起來。這時屠兵還跟著阿蘭在腹部影像學輪轉,同時在這裏的還有兩個醫學生:布萊妮(Britiney)和皮癢死 (Piyonce)。許多醫學生選放射科實習都不是因為真正喜歡放射科,隻是想著找一個輕鬆的地方可以看書考USMLE,這兩個學生也不例外。

    布萊妮像是黑白混血,長得像電影明星哈利百瑞一樣,非常漂亮。皮癢死是個白女孩,也挺漂亮,不過有點胖。美國的醫學生一大半都已結婚,或者已有未婚夫。但屠兵聽說這兩個女生是他們年級裏年齡最小的,都沒有結婚,並且聽說她們都喜歡她們班的一名帥氣的男生啊鬥爾(Adler)。啊鬥爾曾是皮癢死的男朋友,不過現在已是布萊妮的了。

    屠兵簡單地給她們講解了一下腹部影像學的概況,拿出一些以前的教學片子讓她們自己看,他自己回到裏麵一個辦公室,忙著整理這天的新病例。

    給她們的片子裏有一些鋇灌腸的X光片,不知哪一點刺激到了這兩位名校的女醫學博士生,兩人突然較起勁兒來,好像在爭比著,看誰更下流。

    “你看直腸這地方,又鬆軟又滑潤,陽具放進去肯定也很爽。” 皮癢死淫笑著說。

    “是呀,隻要進入前洗一洗,就像做這種檢查之前的準備一樣。”布萊妮也浪笑著附和。

     “你和啊鬥爾做過嗎?” 皮癢死又淫蕩地笑著問。

     “沒有,不過我倒是用過電動的。你呢?” 布萊妮越發放蕩地淫笑著說。

     “我要求大衛那樣做好多次了,他都不幹。” 皮癢死淫笑著又說。大衛是皮癢死當前的男友。

     她們這些話屠兵聽得一清二楚,心裏惡心得要命。這時屠兵才意識到為什麽她們這樣的行為也構成性騷擾。屠兵心想,自己也應該像塔莎一樣去GME投訴她們,至少給她們些教訓。但屠兵覺得那樣好像是在背後插刀,不是他自己一貫的做事方針。

    於是,屠兵從裏麵走出來,大聲說:“你們能不能再下流一些,我馬上就要嘔吐了。”

     這兩個下流的女醫學博士生算是閉上了臭嘴。

 

    隨著天氣越來越冷,水又紅卻越來越覺得熱。屠兵說:“那是當然,你現在是兩個人在製造熱量呢!”

    每天晚上,屠兵都把臉貼在水又紅肚皮上,聽著那有力的胎兒心跳和偶爾幾下胎兒肢體的動靜,屠兵感到無盡的快樂。

     過了元旦,屠兵突然收到三姐屠花的信,她說她春節要來紐約看望他們。

    對屠兵來說,這也是一個天大的喜訊!

   屠兵已有好多年沒見三姐了,若能在這裏一起過年,那真是太好了!況且三姐出來也可以散散心,或許心情會很快好起來。

    春節很快就要到了。

    這天是三姐來美的日子,盡管三姐一再叮囑,讓屠兵不要去機場接她,但屠兵還是去了。

     看著從北京來的那個航班上的旅客不斷走出,屠兵焦急又興奮地等著。

     三姐出來了!三姐好像沒有什麽太大變化,還和以前一樣漂亮。正當屠兵要大聲喊“三姐”時,他一下子愣住了,原來三姐不是一個人,她是和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在一起。屠兵認出來了,那男子是水又紅的表哥——上誌新,屠兵心裏咯噔一下,一下子像是壓了一塊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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