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妹

"Art is the depth, the passion, the desire,
the courage to be myself and myself
alone."
~ Pat Schnei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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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羽活佛》第350章 蠟像館

(2023-09-15 12:24:20) 下一個

“我、我這是在哪兒?”女孩對著前方的夜色自言自語。這附近應當沒人,就是有她也看不見,隻能用手中的木棍探路。

女孩從哪裏來?身穿嶄新的淺藍套頭衫和灰褲子,背著個小巧的雙肩包,顯然是正經人家的姑娘。這是同親友外出走散了嗎?唉,眼睛看不見,可不是越走越遠?好在頭頂的天空已晨光隱現,玄黃山東側的太陽正朝這邊兒趕過來。如果女孩能堅持到中午,等太陽翻過山後照亮她腳下這片陰濕的大地,她就安全了。

然而來不及了。她的出現讓路邊零星分布的民居躁動起來,映在毛玻璃上的移動黃光應當是手拿燭台的人正向窗戶靠近。墓穴一般寂靜的黑屋裏有人推門走出。一個,兩個,越來越多的高大黑影在朝女孩的方向匯集。女孩腳步躑躅起來,臉上倒是沒什麽表情,估計是嚇傻了。

“今天也是奇了,”眼睛像剝皮荔枝的老嫗解開頭上包著的深紅色圍巾,對身邊的壯漢兒子說,“這一個接一個的——”

“好事兒啊,”壯漢打斷她,皮膚上的皸紋隨著下方肌肉的抽動變幻著形狀和分布,“這個尤其好。”

壯漢言畢雙腿微屈,正常說來下一秒他就會像山貓一樣躍入半空,再朝著獵物撲下去。

老嫗伸出雞爪般的左手鉗住他的右臂。“你瘋了嗎?是不是忘了未成年的女孩要送給怴神大人享用,啥時輪得著你?當心他知道後掐住你的脖子,把你釘到城樓的十字架上喂翼龍!”

壯漢聽後先是一怔,似乎在腦補自己被釘死和吃掉的場景。隨後握緊拳頭長嘯一聲,四周的荒人聞聲止住腳步,顯然唯壯漢是從。

“備車,送去翼城,”壯漢恨恨地說,“現在出發,正午之前能到。”

不多時,一輛四輪敞篷馬車從某家人的後院被牽了出來。明明是陸地上跑的東西,黑漆木的車身卻像是剛從沉睡了百年的海底裏撈出來,閃著腥亮肮髒的光澤。黑漆毛的駿馬則同荒人一樣紅著眼睛,拉車對它而言似乎是種詛咒。

一個年輕人跳上馬車的同時,另有一獨眼老者抓住女孩的左臂和左腿,胳膊一甩,將女孩連同背上的雙肩包扔進馬車後座。老者隨後坐到年輕人身邊,二人驅車朝著西北部的城堡絕塵而去。一路上,女孩仰臥在馬車後座裏,睜著空洞的大眼睛望向上方的蒼穹。駕車的兩個男人縱然聽覺靈敏,大概是馬蹄聲太吵了,也就沒留意到女孩口中喃喃吐出的一句話。

“都長得差不多嘛,沒一個有創意的。”

******

馬車來到城堡山下時,太陽光已將頭頂一座座高聳的塔尖照亮,夜空中的嗜血翼龍都躲回棲身之處。城堡入口處在半山腰,下方是條長長的石階,等三人站到石階底部時,照亮城堡上部的陽光正沿著牆壁一寸寸朝入口壓下來,眼瞅著再過幾秒鍾便將大門吞噬。年輕人彎腰將女孩扛到肩上,起跳,再落地時已站在門邊上,獨眼老者緊隨其後。

城堡內部無窗,全靠磚牆上閃爍的火炬照明,陰森潮濕是免不了的。前方暗影中垂掛的是帳幔還是幾個不知死活的囚犯?看不清,看不清最好。青年將女孩放落地,拽著她進了狹小的樓梯間,沿著田螺殼一般的旋轉樓梯上樓。也不知轉了多少圈後才找到第一個出口,連著間接待室。

接待室麵積不大,屋頂卻奇高,給人一種怪異的不安全感。三人在老舊的木椅中坐著等了大半個鍾頭,才見一個腰掛彎刀、手執長矛的黑衣長發衛兵走進來,同老者說了兩句話,又塞給他一枚銀幣。

“再……給多個,倆人,”老者乞求道。

衛兵又給了青年一塊銀幣,便把女孩領走了。二男繼續等在接待室,要到太陽落山後才能原路返回。

衛兵領著女孩穿過幾條走廊,最終來到一扇氣派的棕色雕花雙開門前,把女孩推進去,再從外麵鎖上門。女孩進屋後環視四周——她當然是能看得見的,且眼神兒還比普通人好,因為她就是小羽嘛。

咦,這是間博物館嗎?還不錯,對麵牆上裝著幾扇朝東的玻璃窗,桌上還有油燈,屋裏敞亮大氣。右手邊的幾個展區主要是瓷器和油畫,左側沿牆擺著精美的玩具屋、微縮建築,正前方的窗與窗之間是瘦長的書櫥。

當然,這間博物館最吸引眼球的還是隨處可見、栩栩如生的人物蠟像。都是女人,風格各異年輕漂亮的女人。有的頭戴珠花帽站在油畫前觀賞,有的半蹲著身子觀察玩具屋裏的小人,華麗的裙擺在地上鋪開,每一根繡線都清清楚楚跟真的一樣。哎,那邊還有一位,正在嗅桌上的一盆玫瑰花。這個……小羽朝玫瑰花走去,怎麽看著像是真花呢?

是真花。不僅如此,女人貼著花瓣的鼻子似乎還在出氣,將花瓣吹得有節奏地鼓動著。小羽將手指伸進鼻子和花瓣之間,哎呀,真的有溫暖的氣息在進進出出,就和人的呼吸一樣。好玩,好玩極了!蠟像裏裝了機關吧?是不是這兒所有的蠟像都有類似的功能?

又探了幾個蠟像的鼻息,果然。最妙的是坐在桌邊的一個女蠟像,嘴裏含著吸管,吸管的另一端插在一隻半滿的飲料杯裏。黃澄澄的是果汁嗎?吸管裏的液體在移動,喝得很慢,但遲早會被喝光。而此女身邊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跪在桌前,單臂托腮望著桌上像鍾擺一樣搖晃的金屬球,小女孩的眼珠隨著金屬球左右轉動著。

“妙,太妙了!”小羽興奮地環顧四周。見靠牆的沙發裏坐著個喂奶的少婦,嬰兒的嘴含著母親的乳頭。小羽走過去,把耳朵湊近嬰兒鼓鼓的臉蛋,能聽到咕嚕嚕吞咽的響聲。造這個蠟像館的人真是費了不少心思呢!

不過小羽折騰這麽大半日也有些倦了。走到一隻書櫥前,翻了本輕喜劇出來。拿著書回沙發,坐到懷抱嬰兒的少婦身邊。再從背包裏取出一袋江米條,邊吃邊看書。

“嗬嗬,這本書蠻有意思的嘛,是個人才……”

正如小羽所料,看完兩章故事,那邊喝果汁的女蠟像已將半杯果汁喝光,還在不停地吸空杯,聲音有些擾人。小羽擱下書,從包裏取出隻裝滿水的水壺,走過去給果汁杯裏添了小半杯水。“你先頂頂。不能都給你啊,我還要喝。”

回到沙發上繼續吃江米條讀書。不知過了多久,眼前人影一晃,多了個素衣人。怎麽個素衣呢?黑白兩色,上身是白底兒黑杠,下身的袍子全黑,袖子是黑底兒白杠。一張臉煞白,兩隻眼圈烏黑,眼珠則全白,真真是個“黑白無常”。

“丫頭,”鋼板摩擦鐵板一樣的嗓音,“見到怴神也不行禮下跪,活得不耐煩了嗎?馬上就要被我做成蠟人,還有心情讀書?”

“等等啊,這章還剩最後幾頁,”小羽的眼睛快速掃著書頁上的字,忽然笑噴出來,“噗哈哈哈,作者腦洞比我還大……”

一條長長的紅色事物出現在小羽書頁上方,是條舌頭,從黑白無常的口中一直伸過來的。小羽剛好要翻書,就把書向上抬了兩寸,用他的舌頭翻到下頁,繼續讀。

待讀完一整章,合上書站起身,不解地問,“什麽意思?什麽叫把我做成蠟人?你是說屋裏這些蠟人都是用活人做的?哈哈,你比這本書的作者還搞笑,哈哈哈哈……”小羽捂著肚子笑起來。

舌頭早已縮回,這次吐出的是兩聲冷笑和一句陰森森的解釋,“她們現在也是活人。”

小羽翻了個白眼兒,“唬誰呢你?鑽倆鼻孔會進氣出氣的就是活人了?人是要吃喝拉撒的。”

怴神抬起僵硬的胳膊,指著喝果汁的女蠟像,“她不正在喝嗎?”

小羽仰頭望向天花板,像是要被他氣昏過去。“吃喝完了還要拉、撒!有進也要有出才合理啊,”跟著大踏步走到女蠟像一側,一隻手按住椅子邊兒,另隻手掰著蠟像的大腿向上抬。抬不動,屁股是固定在椅子上的。

“你說,這裏麵要是活人的話,光往嘴裏塞東西,不需要上廁所啊?要不你自己試試一整天憋著不去廁所,還抱個水杯拚命嘬,你受得了嗎?更不用說那個嬰兒了,製成蠟像後你怎麽給他換尿布?”

對麵的怴神依舊麵無表情,隻是慘白的麵孔下隱隱有些泛紅。小羽可還沒完呢,抬手敲著自己的太陽穴,恨鐵不成鋼地說:“騙人之前要動動腦子。最讓人無力吐槽的就是眼珠隨小球擺動的那個女孩。真是活人的話最多盯上幾分鍾就被催眠了,還能一直盯一直盯,有點兒常識好不好?本姑娘六歲的時候就把人販子和黑道大佬耍得團團轉,你白吃了這麽些年的飯嗎?”

怴神惱羞成怒,衝著小羽抬起右臂,鉗住她的脖子後,又將她舉到高高的天花板下,此刻右臂已有四五米長。小羽從腰間拔出把匕首,橫著削過去,這要是削到怴神就斷腕了。

怴神慌忙鬆手,然而腕部還是被劃開一道口子,鮮血汩汩流出,那身袍子終於不再是黑白相間的素色。

小羽的身子還浮在半空,見怴神雙手擎天再反掌下按,地板由他雙腳處開始迅速泛紅、冒煙,木製家具一個接一個轟然起火。那十來個蠟像人在火中融化,有的露出內部的機械裝置。屋裏很快煙霧彌漫,火苗四竄,目不能視物。

小羽雙手在胸前結了個四方結。上次姚誠在龍螈山上教她這個印的時候,將周圍空間的山霧都清理幹淨了。這回也是如此,彌漫在屋裏的煙火刹那間消失,小羽見怴神正朝著門口奔去,便如箭一般地追過去將他撲倒在地,騎到他背上一通亂錘。每一拳都沒使內力,即便如此,從小善武的小羽也把他打得隻有出氣沒有進氣。

“還怴神?你曾經是伺候荒神的小童,對吧?早些年他應當也教過你一二法術,但顯然沒把你當徒弟培養。他這一去十幾年,你膽兒也肥了,先偷走他的寶貝百日追,再裝神弄鬼地以新麵目出現,騙荒人們臣服於你。哼,我的同伴都在外麵等著呢,跟我去見陛下,再乖乖把寶貝交出來,饒你不死。要不然就將你就地正法,你估摸著我會不會因殺你而坐牢?嘿嘿。”

說完揪住怴神的後腰帶,提起來朝窗戶飛去,用這家夥的頭撞破玻璃。屋外日已西斜,此處是城堡東麵,不必擔心照到他。姚誠允佳等人聽到碎玻璃的聲音,在她落地之前已出現在拐角。

******

整件事是什麽情況呢?先前小羽和姚誠雖已找出陷害繆親王的真凶,可顧念阿堯是朗頓家的人,不想就那麽交差,讓阿堯犧牲掉。有沒有什麽辦法既能救出親王,還能保住阿堯的性命?

當時姚誠問詠徽:“陛下最近幾年有沒有什麽頭疼的事?”

詠徽考慮了一下,說:“我聽父親提過,自從荒神大人離開後,荒人們群龍無首,時不時流竄到外地作案。這些荒人不怎麽把皇權放在眼裏,隻臣服比他們武力強的大神。兩年前不知哪裏冒出個怴神,說是能呼風喚雨,現已成為荒人們的新首領,住在荒神舊居。隻是這個怴神心術不正,幾次組織荒人們有規模地去城裏搶劫銀錢物品,順帶擄走少女。”

“這樣的話,”姚誠說,“我去見陛下,同他談條件。假如我們幫他除去怴神這個心腹大患,就請他放了親王,也不追究阿堯的責任。”

“好,”允佳說,“怴神這事,就交給我和詠徽來辦。”

“你倆根本就接近不了他,”姚誠就事論事地說,“忘了在來時的火車上,荒人們一看到你都自動避開。”

允佳和詠徽是西蓬浮國土生土長的貴族,荒人們一眼就能認出。曼虹就更不必說了,那是兮遠從天庭裏派來的天官,等閑邪祟都不敢靠近她的氣場。所以……

“所以就隻能我和小羽去辦,”姚誠說。

就像原先在白鵝甸那樣嗎?小羽在心裏說,打打殺殺這些不體麵的活兒歸她,他負責思考和統籌全局。那時候他的修為被封了五年,現在五年期早過,隻是不知什麽原因,此刻依然與凡人無異。

“就不必麻煩大寶了,”小羽伸臂摟住他的腰,“既然怴神喜歡未成年女孩,我一人行事更方便,你們在附近等著就好了。”

唉,要是換作從前那人,她哪敢這麽摟著他呢?他也不敢當眾被她摟,對吧?所以才要改頭換麵,就像怴神一樣,隻有以全新的身份出現,別人才不會拿已有的成見來強製他的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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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FionaRawson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悉采心' 的評論 : 采心好!小羽這樣的貧嘴,有人喜歡,還有人不喜歡,比較極端。就像李宇春曾說過,認識她的人要麽很喜歡她要麽討厭她:)

讀“穴”,狂怒的意思
悉采心 回複 悄悄話 怴神,前邊那個字咋念來著?高妹告訴一下唄:)
悉采心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南瓜蘇' 的評論 :

呱呱你說的咋那麽對,有什麽我看文時盯著小羽,就想怎麽辯才能辯過她呢。高妹把她塑造得太有個性了,我超喜歡:)
FionaRawson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南瓜蘇' 的評論 : 嘿嘿,小羽就是貧嘴。等南瓜發文!我可是越來越喜歡嘯嘯了!
南瓜蘇 回複 悄悄話 老大懸念布的好,到最後才揭曉事件緣由。
南瓜蘇 回複 悄悄話 怴神你理屈詞窮了不是?碰到小羽算你倒黴,你能說的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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