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階層裝逼指南 ——笑談《狂飆》之二

電視劇《狂飆》大火，掀起一輪高啟強熱。當前社會階層流動性不足，階層跨越漸成傳說，一夜暴富就像個淫穢故事，都不好意思表示向往。

社會上升通道越來越狹窄，好像隻剩下紅黑兩道了。紅色基因、紅色傳承主要靠投胎技術，前世修行不可逆襲，無法給草根階層留下想象空間。涉黑有風險，更缺引路人，黑夜給了你黑色的眼睛，你隻能用來窺視黑道。《教父》的黑道令人神往，但終究不合國情，隻是別人的故事。香港影視裏的古惑仔也是昨日黃花，難接地氣。於是，魚販子高啟強從菜市場踏上黑道的故事，如一道勵誌魚湯，滋潤了草根階層渴望鹹魚翻身的幹涸心靈。

飽受生活摧殘的草根階層，對高啟強淚汪汪的經曆感同身受，悉心破解他飆黑的成功密碼，堅信“成功隻光顧有準備的人”，有強烈的代入感。《狂飆》熱播之後，每個菜市場都有個魚販子或賣腸粉的，準備好了命運敲門時應對的姿勢和台詞。普通人找不到轉黑的切口和姿態，裝逼也得有套路呀。高啟強就被當做轉型時的裝逼指南來觀摩學習了。

首先要有把壞事變好事的願望和能力。高啟強犯事被拘後，不囂張不喊冤，隻是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清楚，以無助的淒涼打動善良的好警察安欣，激起安欣內心的保護意識。這是高啟強的第一步，要以誠動人，不誇張，不做作，基本是本色出演。雖然裝可憐卻要透著大度，達到大裝無痕的效果。

安欣和李響去菜市場看望高啟強，他努力壓抑著內心的喜悅，往寵辱不驚、不卑不亢的路子靠攏。三人吃炒麵時，安欣說了一嘴多讀書，高啟強抓住機會，順手拿過紙筆要記書名，滿市場都羨慕地看到警察安欣在說高啟強點頭記錄的溫馨場景。不動聲色之中，高啟強從一個普通魚販子向有警察靠山的老大轉型。在社會上，誰誰有什麽背景，誰誰有靠山罩著，一開始都是真假難辨以訛傳訛，最後弄假成真，傳聞和猜測促成了預期實現。高啟強利用安欣看望他這個機會，是裝逼的經典橋段，成功鋪墊了向黑轉型所需的基礎氛圍。黑社會不僅靠敢好勇鬥狠，還得有路子能善後，才有人追隨。

高啟強“初裝”靠本色，二裝靠眼色，然後就到了致命的第三裝——唐小龍兄弟接了單打人的小活兒，以為高啟強真有警察給罩著，所以就拉高啟強聯手幹這單活兒。高啟強想單獨去溝通，沒想到被打對象自己觸電溺亡了。高啟強回到車上一言不發裝深沉，唐小龍兄弟得知被打對象徐雷死亡的消息，立馬對高啟強佩服得五體投地，把他當黑老大拜，老大、馬仔都到位，一個黑社會團體成形了。

裝逼三部曲後，導演就讓高啟強開掛了，鬥垮徐江，娶前黑老大遺孀，拜現黑老大幹爹，接收白金瀚夜總會，當上京海建工集團總裁，一路飆躥，黑得發紫。看得底層群眾血脈血脈張，高啟強愛讀《孫子兵法》，網上銷量猛漲，魚檔轉讓費也隨《狂飆》飆升，中年寡婦在相親市場上行情持續走高，特別是像陳書婷那樣帶拖油瓶的更吃香……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尤其是門檻低的榜樣，更易被模仿。高啟強在《狂飆》裏結局不好，但觀眾相信自己能“取其精華，去其糟粕”，裝逼三部曲見效後，娶了寡婦，接了白金瀚，當了總經理，住了豪宅後就收手，高啟強後來被掃黑的結局被選擇性略過了。

國產影視總承擔著教育大眾的任務，雖然編導和演員都是最該受教育的群體，仍要硬著頭皮“寓教於樂”。《狂飆》裏除了好警察安欣門檻太高沒法追隨外，其他角色大多各有擁躉模仿者，但都容易被誤導，“寓誤於樂”。隻有高啟強的裝逼三步驟還有點指南作用。

裝逼的最高境界是物我兩忘，傾情投入，把自己都感動得淚眼婆娑，就像馬保國老師，可以唬不了別人，但首先要唬住自己。高啟強隻需要一碗豬腳麵做道具，就能魔法附體，引領氣場。豬腳麵比心靈雞湯更營養，有腳踏實地，從匍匐到站立行走的勵誌即視感。底層人民，誰沒有記憶中的那碗豬腳麵？

不論貧窮還是發達，總有一碗豬腳麵讓你淚流滿麵……大裝無痕，才遮馬腳，又露豬腳，不待揚鞭自奮蹄。革命尚未成功，裝家仍需努力。

2023.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