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以進退論勝敗，不以勝敗論英雄

11月9日，俄國防部部長紹伊古正式宣布俄軍從第聶伯河右岸赫爾鬆市區撤退。2月24日，紹伊古與“一戰封神”失之交臂，到了11月9日，應該離“一撤封仙”很近了吧。

據說，俄羅斯民眾對俄軍撤出赫爾鬆很難表態，若支持撤退，就是破壞俄國領土的完整，因為赫爾鬆剛經過公投成為了俄國領土；如果反對俄軍撤退，就是反對國防部，兩者都是重罪。俄羅斯民眾的為難咱照顧不了，首先要安撫好簡中俄粉。自愈能力強的俄粉快從沮喪中走出來了，因為有人在兵法條目裏查到了“誘敵深入”，與俄軍撤退能對上號。那就簡單回顧一下戰鬥民族與撤退的關係。

進攻和撤退是戰爭的常態，特別是俄軍有著善於撤退的光榮傳統。以撤退拉長敵方戰線尋機反攻是俄國軍隊取勝的法寶，撤退幾乎成了“戰鬥民族”的路徑依賴。1812年，麵對戰神拿破侖六十萬大軍進攻，俄軍一撤再撤，最後都撤出了莫斯科，然後反攻，庫圖佐夫真的一戰封神；二戰時，蘇軍也一直撤到莫斯科城下才穩住了陣腳，掌握了戰爭的主動權。而俄軍的主動進攻卻常常一敗塗地，一戰中對東普魯士的主動進攻，德軍發起坦能堡戰役，幾乎全殲俄軍：二戰時對弱小國家芬蘭的進攻，被打得丟盔棄甲，折兵七十萬；今年2月份，三路大軍猛攻基輔，戰績大家都看到了。

克裏姆林宮有高人，知道俄軍曆史上主動進攻很少能達到戰略目的，對烏克蘭挑起戰爭，就是為了策劃戰略撤退，重演俄軍最拿手的“撤退——反攻——勝利”傳統劇目。所以就有了基輔撤退、蛇島撤退、哈爾科夫撤退和紅利曼撤退。但普京發現這幾次撤退都沒踏上“撤退——反攻——勝利”魔咒的鼓點上，背後的高人找出了原因：從敵國地盤上撤退沒有法力，必須從自己地盤上大撤退才算是“戰略撤退”，才符合戰史上的“撤退寶典”。於是，普京匆忙搞了烏東四州入俄公投，把赫爾鬆變成俄羅斯的“本土”。本來赫爾鬆就是塊軍事上的死地，後勤補給被海馬斯遠程炮火破壞，三麵被圍一麵臨河，早就沒有防守的軍事價值了。但俄軍必須等公投後把赫爾鬆捂熱乎了才能撤退，因為隻有從俄羅斯“本土”上撤退才是正經八百的撤退，才是走向勝利的撤退。

俄烏戰爭打了八個多月，俄軍經曆了五次撤退，隻有從赫爾鬆的撤退是充滿心計的撤退。以前的四次撤退都解釋成“善意的”和“有序地建立新防線”，一聽就是嘴炮掩飾失敗。而這次赫爾鬆撤退卻直麵困難說實話了：後勤保障跟不上了，為了保存實力。烏克蘭對俄軍這麽認真的撤退也給予了應有的尊重和謹慎，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的高級顧問Mykhailo Podolyak在給路透的一份聲明中說：“在烏克蘭國旗在赫爾鬆上空飄揚之前，談論俄羅斯的撤退是毫無意義的。”

赫爾鬆撤退不一定是俄烏戰爭的轉折點，卻可能是克裏姆林宮心理上的轉折點。以前都以為赫爾鬆是俄軍占領的唯一州首府，是“特別軍事行動”的唯一戰績，若要放棄，普京麵子受不了，前線士兵以血肉之軀撐著普帝的麵子，是代價慘烈的形象工程。戰勝敵人難，但戰勝自己的麵子心理更難。俄軍放棄赫爾鬆要撤退了，這說明普帝想開了，沒有什麽麵子是不可丟的，沒有什麽陣地是不可以放棄的。大徹大悟了的普帝，根據戰局變化說不定毫不猶豫從克裏米亞撤退，在莫斯科郊外擺下口袋陣……

普京都能戰勝了自己的虛榮心，俄粉就別死要麵子了吧。隻要重新設定勝負的標準，俄軍和俄粉就能立於不敗之地。即使俄軍全麵撤出烏東四州，撤出克裏米亞，對幅員遼闊的俄羅斯也不是什麽咽不下去的氣，曆史上忍氣吞聲的事多了去啦，俄羅斯不還是俄羅斯嘛！

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重申了停火談判必須滿足四個條件：1、恢複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2、依法追究每一個戰爭責任人；3、進行戰爭賠償；4、確立對烏克蘭的長久安全保障。如果俄軍戰敗後撤退回國，滿足烏克蘭的第一個條件，但就是不跟烏克蘭談判，不理不睬，像沒事人一樣，讓烏克蘭後三個條件落空，不也是重大勝利嘛。你烏克蘭敢到莫斯科追究戰爭責任人？敢去砸莫斯科金庫拿戰爭賠款？如果烏克蘭敢繼續進攻，俄軍的“撤退魔咒”就要顯靈嘍，相信在未來的莫斯科保衛戰中，俄軍會讓烏軍大吃苦頭滴。

如果俄軍被趕出烏克蘭後，俄羅斯民眾還講點義氣，對普帝不離不棄，給他繼續成長和成熟的機會，相信被澤連斯基磨平了棱角的普京會丟掉虛榮重新做人，這是俄烏兩國民眾的福音。

普京可能本質上是個實誠人，被俄國民眾和西方的綏靖寵壞了。當年普京剛上台時也是很乖的，為卡廷慘案向波蘭下跪道歉；9.11時，第一個給布什總統打電話表示哀悼，公開支持美國反恐，讓西方覺著普京會被普世價值逐步招安的。2008年普京在格魯吉亞搞軍事行動，2014年占領克裏米亞，西方綏靖主義者覺著這隻不過是壞孩子又淘氣了，像挽救失足青年一樣滿懷熱情，想繼續哄著普京走正路。小時偷針，大了偷金。今年2月24日，普京發起“特別軍事行動”時，世界才發現把小偷寵成江洋大盜了。普京惹這麽大的禍，西方綏靖主義也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吧？

隨著歐美援烏力度加大，特別是F16戰機到位後，俄軍持續的撤退是不可避免的，而“誘敵深入”反攻勝利是很渺茫的。但俄烏雙方付出這麽大代價，能把一個大帝管教好，打掉他的麵子，改掉他的虛榮心，讓他認清現實大帝夢醒，也算是雙贏吧？俄烏雙方都慘勝。在這個意義上，可以不以勝敗論英雄，大帝自己進籠子也不失英雄本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英雄即草雞、草雞即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