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居齋

後疫時代應對人類麵臨的問題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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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血的太陽

(2021-01-16 12:04:19) 下一個

貧血的太陽   三

 

                                  校園拾荒記

 

挖野薑,撈水草隻是小打小鬧,種菜成極其重要的事項。

隨著大饑荒的發展,我們每月的口糧減少到十幾斤,在“瓜菜半年糧”的革命號召下,校內停了一切課外活動,挖了所有的運動場,平了花壇,統統種上了救命的作物。蘿卜南瓜,紅苕青菜,甚麽高產種甚麽。

校內種滿,附近已無寸土可挖,又向高山進軍,建農場。幾百師生刀耕火種,在山林間燒出一片空地,撒上了包穀。生物老師原也不是務農材料,卻出山掛帥,號令三軍。但所選的山高水寒之基地,隻瞎鬧了一季,顆粒未收,一半未出土,一半孝敬了老熊山豬。隻可惜了我們幾十裏山路背上去的肥料。

校內有一肥料場,把大糞用草木灰拌了,堆得尤如小山,老遠就聞到其味熏天。每逢送肥上山,不分男女同學,每人滿滿的一背篼。盡管都有爛衣爛布紮成的厚厚的背墊,糞水和汗水仍然浸透了內衣,順著背心流下。我們的隊伍一過,三十裏路香不斷  ,人人側目掩鼻。

 

在饑荒橫掃下,農村勞動力大削弱,公社大片土地丟荒,我們才有幸借用他們無力耕種的荒地,開辦農場,不用再與高山上的老熊猴子爭奪了。

開荒種菜剛有了些成效,又得守夜防盜。

那個冬天公社的食堂多已斷糧,城裏的人已把米糠芭蕉根當成救命寶貝。這些都是郊區農民做的饃饃,早上在菜市賣。有沒肝的,居然用牛屎加喂家畜的東西,我親眼看見有人買到牛屎饃饃!

人們餓瘋了,我們的農場自然成其最佳目標。同學們輪流缺課,日夜守衛在田邊地頭,與來犯之敵展開陣地戰,遊擊戰,拉鋸戰。

為避免監守自盜,每班起碼兩人,互相監督舉報。為了獎勵守夜人員,每晚發二兩額外的夜餐糧,但這丁點東西那頂得住徹夜巡邏耗的能量。好在允許我們采些老菜葉菜梆煮菜粥充饑,隻要不染指紅薯蘿卜等有塊莖的角色,就不祘作奸犯科。

但此紙上規定,實在抵擋不住這些植物對嚕嚕饑腸的誘惑,時時會發現整齊的菜地缺了窩,在偏僻處又找到未被徹底滅跡的紅薯蘿卜皮,直到查辦了幾個嫌疑犯,偷吃紅薯籮卜的事才有所改變。

有一次,視察菜地的老師發現情況,東一顆西一顆的蘿卜無精打采,澆水施肥都沒用,菜葉很快就枯萎,連植物老師也百思不得其解,判定為疑難怪症。

直到連拔幾個起來,土下的蘿卜頭都不見了。我正在一旁心跳加速,旁邊一戰友忙向老師報告,發現老鼠洞,老師仔仔細細地查看了鼠洞後說:“好利害的田鼠啊!居然會打地道戰!”他哪知道這正是那仁兄的傑作。

有次值班,那老兄當著我麵,一麵擰下蘿卜頭,再把尾巴插入土中,一麵告訴我,田鼠光顧過的蘿卜才最甜,我當然也不拒絕品嚐田鼠留給的甜點,反正第二天交班時仍是滿園春色,毫無破錠。

 

(貧血的太陽之三)

                           1998年初稿,2015-6-20定稿於佛州奧城  

                                   2021年元月十六日窩居考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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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蛙瓦凹 回複 悄悄話 幾十年過去,當時的細節還曆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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