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風
時光越老，人心越淡
好幾年前，在一個活動裏做誌願者，認識了3位美國老太太，Sarah，Joan和Ann，於是和她們有了深深淺淺的緣分，有了斷斷續續的來往。那時，Sarah和Joan是八十多歲，Ann七十多，都是獨居。Sarah和Joan是老同事，是同一所學校的小學老師。Sarah年長Joan幾歲，個性比較強勢，顯得很有棱角，她喜歡畫畫，有一個兒子住在離她2個小時車程的大學城裏，她很少提到兒孫，感覺他們關係比較疏遠；Joan比較隨和，屬於easy going person，Joan90年代和先生到過中國旅遊，對長城和烤鴨都印象深刻。Joan 有三個孩子，孫輩眾多，有一年聖誕節前去看她，問她給孫輩的禮物都準備好了嗎？她說他們不喜歡禮物，他們喜歡Money，並做了一個手勢，原來中國人和美國人都是用同一手勢來表達錢的，心裏對它們的熱愛也應該大致相同吧。那時她們倆都住在自己的房子裏，她們喜歡音樂，經常一起去聽音樂會，每年都會結伴出去旅行。比如結伴隨老年旅行團到附近的城市一日遊，看喜歡看的，吃好吃的；比如Sarah開車，Joan看路，一路開車到佛羅裏達；她們還一起到墨西哥旅遊，那時墨西哥偶爾有不太安全的報道，Sarah開玩笑說，她已經和她兒子說好了，如果她被綁架了，千萬不要付贖金。毫無懸念地，她們安安全全回到了美國，墨西哥之行應該是她們這一生中最後一次遙遠的旅行。最近遇到Joan，她看起來比原來衰老一些，她說，她已經賣掉了房子，住進了senior village (老人村），可以請人上門服務打理家務，但她尚好，能自理，每天還能讀書，泡遊泳池，生活還算愉快。問起Sarah，她說Sarah也賣掉了房子，住在另一家老人村，身體狀況比她差一些，有人幫忙打理日常生活。我問她們還會一起去聽音樂會嗎？她眨了眨眼睛，笑著說：當然，有很多樂趣啊。不過現在是她開車，她看路。她解釋：Sarah視力下降，不能畫畫和開車，不過她聽力很好，能聽喜歡的音樂，Joan開心地補充道。Joan九十歲多了，視力尚可，一年要去幾次汽車局檢查視力，通過了檢查，才能在九十歲後仍能擁有駕照。她淡淡的說：我們都老了，我們都還好!
Ann呢，不知她是否有過婚姻？沒有子女，有一條狗和她一起生活，每年會開車帶狗出去旅行幾次。Ann有教育學碩士學位，是中學老師。她這個年紀有碩士學位不太多見，她和我談起過她母親怎樣鼓勵她拿學位，仍然充滿感激，現在她雖近八十的年紀，腰杆筆直，說話中氣十足，顯得比實際年齡年輕了許多。她有一個弟弟，同住在這個城市，重大節日時，她會和他們一起過，平日裏，狗是她的陪伴和慰籍，後來她的狗因老離她而去，第二天，她開車到另一個城市從breeder手裏買了同一品種的狗。狗來了幾個月各種生病，她帶它看急診，精心照顧，終於一天天好起來。狗一歲的時候，她發現這條狗腿有毛病，不能跳，又花了四千多刀給它做了手術。她從畜醫那裏得知，腿的問題屬於遺傳的問題，帶這種基因的狗是不允許breeder繁殖的，更不能出售，Ann後來把breeder告了，拿回了買狗的錢。
她們走在人生後三分之一的路上，沐浴在夕陽裏，日漸衰弱，雖然步履蹣跚，仍努力做力所能及的事，尋求生話的樂趣；她們都曾鮮豔過，但終將枯萎，過程便是意義，她們的路也是人人之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