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風
時光越老，人心越淡
少女小帆
原來我在一所學校裏教書，父母也在那所大學工作。父母的老家在那所城市的郊縣，每年的7，8月家裏都會來客人-----親戚或親戚的朋友，他們多半是為了孩子上大學的事情而來。
一天，到父母家裏噌飯，一開門發現家裏來了客人，一對中年夫妻和他們的女兒，那個女孩長得瘦瘦高高的，皮膚白皙，一對眼睛會說話似的，是一個安靜，漂亮的女孩兒。媽媽介紹說，那女孩叫張小帆，是機械係的新生。這學期我正好上機械係的課。張小帆能成為我的學生，她父母很高興。小帆的父親是縣文化局的職工，她母親沒有正式工作，因為丈夫的關係，在電影院裏有一小攤，專門賣瓜子糖果之類的零食。小帆的母親高高大大，穿的衣服雖然質量不是很好，但整個人看來顯得特別幹淨，是一個利落，親切的人。送他們走的時候，小帆的媽媽跟我說，小帆看起來文靜，其實是一個很剛烈的女孩，做事情有點不管不顧的，要我多費點心。
剛開學的時候，由於是新生，剛從緊張的高考過來，大家都有點放鬆過度，學習有點散漫。但我發現小帆學習很認真，邏輯清晰，字寫得特別的好，感覺是一個很內秀的女孩。開學大約兩個月的時候，我發現小帆有時逃課，作業也不按時交，不久以後的期中考試也是剛及格。向她的輔導員董老師了解情況，才知道小帆在和他們班的李浩談戀愛，兩人經常逃課，期中考試李浩有兩門不及格。李浩也是我的學生，與其它同學不同的是，在上大學之前，他曾經工作過兩年，是委培生，顯得有些成熟，有一股子狠勁，我心裏隱隱的有一些不安。考慮再三，分別找他們談話，兩人都表示是真心相愛，並保證今後一定注意影響，不影響學習。
轉眼到了期末考試，我到宿舍區給學生輔導，沒見到小帆，問她到哪裏去了，她的同學說，可能在圖書館。回答得躲躲閃閃的，我也沒再追問。第二天下午，我正在係裏開會，接到董老師的電話，說昨天晚上，小帆和李浩在一起時被校保衛抓住，本來這件事可大可小，有回旋的餘地，但這倆人怕被開除，留下一封信，第二天一早離開了學校，私奔了。
第三天，小帆的父母趕到了學校，幾個月沒見兩人都老了許多，特別是小帆媽媽眉頭緊鎖，欲哭無淚的樣字。學校通知他們，如果小帆他們3周內不回來，就按自動退學處理。一直到第二年的夏天，小帆才回家。這半年小帆和她父母是處於失聯狀態，她母親打電話告訴我，他們逃到南京，先在一家小店打工，後來租下小店，經營包子之類的麵食，後來經營不下去了，隻得回家。幸虧小帆沒懷孕，小帆媽媽在電話那頭幽幽地說。
後來從親戚那裏聽到一些關於小帆的消息。小帆和李浩最終沒有成。李浩曾糾纏過一段時間，後來因為小帆家是當地人，他隻得作罷。小帆的父親通過關係，改了小帆的名子，重新給她弄了一份檔案，然後到鎮上高中複讀一年。後來小帆考上了一所上海的大學。四年後在上海找到了工作，也有了新的男朋友。
一年春節回老家探親，小帆媽媽來看我，她鎖著的眉頭終於展開了，臉色紅潤，透著喜氣。她帶來了我喜歡吃的瓜子和一些土特產。小帆媽媽告訴我，小帆正回家探親，她已結婚，有5個月身孕。她不好意思見你。小帆媽媽說。
幾天後我去電影院看電影，看見了小帆媽媽在小攤上正忙著，小帆在旁邊幫忙。＂少女小帆＂在現在的小帆身上隻剩下一點影子；現在的小帆胖了，完全是一少婦模樣，隱隱地有一份與她年齡不太相稱的滄桑感。雖有身孕在身，做起事來卻也像她媽媽一樣麻利。經曆過許多事情，即將為人母的小帆，應該體會到了父母曾經的艱辛和不易。
我遠遠的看著，沒有上前打擾，跌到了還能站起來，祝福你，小帆。
PS. 前天的時候，我曾經的一個學生展轉加了我的微信，她曾小帆的同學和朋友，我問起了小帆，她說自小帆離開學校後，就沒再有她的消息，好剛烈的女孩啊。於是我上網找到了我2007年寫的文字，略作修改把它貼出來。
那些於她家而言曾經＂驚天動地的事＂，現在對她而言對她父母而言，已經不重要了，或者是＂重要＂過後，他們已經習慣了被那件事碾壓過後的生活。愛情過後，青春過後，一些時間過後都是平凡頊碎的生活，那才是最重要的，願你過的都是你想要的生活，小帆！
是啊，所幸的事，她跌到了還有力量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