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戰略
全球軍事，曆史，戰略
9 第五回合：航母對決後的餘波
南雲戰敗的消息傳到大和號後，山本和幕僚都被震驚。他們盡管自信爆棚，但不是傻子。他們心知肚明，一場大戰下來，每艘航母都完好無損像珍珠港時那樣的好運不大可能。損失一艘問題不大，損失兩艘也還可接受，但損失三艘對他們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
在山口率飛龍號奮戰的同時，山本發布多道命令力圖挽回敗局（《中途島》電影13/15）。（1）第1航空艦隊向東求戰，利用夜戰優勢靠水麵戰鬥取得戰果（美機夜間無法出動）。（2）聯合艦隊主隊高速向東配合。（3）北方進攻阿留申群島的第4航空戰隊的龍驤號 ，隼鷹號輕型航母在6月3—4日空襲荷蘭港（Dutch Harbor）後火速南下加入戰鬥。（4）近藤指揮的第2艦隊高速向東，利用夜戰解決殘敵，並炮擊中途島。（5）中途島登陸部隊暫時後撤。
飽嚐美軍鐵拳的南雲無心戀戰。21時30分他根據一錯誤的偵察報告向山本匯報：“敵軍五艘航母正在西行. . . 我們正在保衛飛龍號向西北撤退。” 22時50分他再次報告：“敵軍還有四艘航母正在西行。我方無航母可操作。” 南雲的拐彎抹角無法掩蓋他已心力交瘁，畏戰拒戰。山本很失望，臨時解除了南雲前線部隊總指揮的職務，為照顧南雲的麵子讓他保留第1航空戰隊司令一職，具體任務是指揮正在救火的三艘航母及附近正在救援的戰艦。山本命令近藤出任前線部隊總指揮率領第1航空艦隊奮勇前進求戰殲敵。
其實近藤不等山本下令，從6月4日上午機動部隊開始激戰的消息傳來時就快馬加鞭帶領他手下實力強大的水麵部隊（由22艘戰艦的第2艦隊組成的中途島攻略部隊——表1）向南雲靠攏。23時40分已接替南雲擔任前線部隊總指揮的近藤下令東進準備夜戰。他命令栗田健男（T. Kurita）少將率四艘重巡洋艦和兩艘驅逐艦一馬當先去炮擊中途島摧毀殘存敵航空兵力。
6月4號入夜時由於戰爭的迷霧（fog of war），斯普魯恩斯並不了解日軍已沒有航母可戰。飛行人員報告的“擊中”“起火”不等於沉沒。戰前美軍估計日軍會出動4—5艘航母（表3）。斯普魯恩斯出於謹慎，考慮到打出四比一的交換比已經大捷，夜間率部向東撤退（《中途島》電影14/15）。他若率部西行，會遭遇四艘戰列艦：原南雲部隊的榛名（Haruna）和霧島（Kirishima）和近藤部隊的金剛（Kongo）和比睿（Hiei）。斯普魯恩斯編隊裏火力最強的重巡隻裝備了203毫米（8英寸）炮，這四艘同級戰列艦的356毫米（14英寸）大炮會狠揍美艦。斯普魯恩斯既沒有上當冒進，也沒有忘記他的任務是保衛中途島，所以他將航母部署在離日艦較遠，但飛機航程能抵達中途島的海域。6月5日02時斯普魯恩斯才謹慎地調頭西行，準備白天發揮航空優勢。
6月4日晚，滿目蒼夷的中途島上守軍枕戈待旦，準備反擊登陸。但他們運氣不錯，隻有伊-168號潛艇在6月5日01時30分不痛不癢地打了幾炮，一門單管100毫米炮沒造成值得一提的損失。栗田的重巡部隊盡管在所有日艦中航速最快，但要6月5日淩晨才能趕到，天亮後會遭空襲。剛空襲阿留申群島的兩艘輕型航母要6月6日才能趕到，遠水難救近火。諸多不利因素之下在6月5日02時55分山本清醒過來，下令全部撤軍。所以伊-168號潛艇形同泄憤的輕微炮擊成為聲勢浩大的MI作戰的句號。對中途島守軍來說，日軍的進攻真是雷聲大，雨點小。
災難在日軍最倒黴的一天並未結束。6月5日淩晨，接到撤退命令緊急轉向逃命的，栗田所率的重巡最上號（Mogami）和三隈號（Mikuma）在濃霧中相撞，重創最上號，三隈號留下來陪伴姐妹艦。6月5日天明後一直到6月6日，來自企業號和大黃蜂號的艦載機和來自中途島的岸基機一波又一波趕來空襲。作為中途島戰役的“餘興”節目，美機將受傷後僵死在海上無法機動的三隈號炸沉（6日日落前沉沒）。滿身是傷的最上號反而掙紮著安全回港。
圖20 被炸爛，沉沒前的三隈號重巡洋艦：6月6日15時05分
[注] 這張中途島海戰後最早發表的照片之一是一張曆史性的照片。四艘日航母的起火沉沒美軍無法抵近攝影，所以對大捷拿不出證據。日軍也沒留下照片。這張高清晰度的照片是企業號偵察機超低空拍攝的，一艘滿載14000噸的主力重巡被炸成稀爛，首次用照片表現出海航的威力，全美舉國沸騰。也是美海軍航空派戰勝戰艦派最早拿得出手的證據之一（見《航母對決係列：航空派和戰艦派的大辯論》）。
6月9日淩晨長良號靠上大和號舷側，第1航空艦隊的四位代表在草鹿帶領下疲憊地登上大和號。草鹿代表南雲向山本和幕僚作了長篇匯報，以懇求結尾：“戰鬥失敗，忍辱生還。南雲長官與卑職願親手雪恨，但不知何以如願，願長官賜教。”山本熱淚盈眶地回答：“將士用命，戰敗不能怪南雲，我應負全責。如果有人應切腹自殺，那應該是我。”這場氣勢恢宏的海戰就此落下帷幕。
日軍報喜不報憂，用一個彌天大謊將中途島吹為“大捷”。為掩蓋慘敗，進港後受傷官兵不許登陸治療，而被轉移到海軍醫院船上長期養傷，不許家屬探望。為避免挫傷其他部隊的士氣，參戰的幸存者不許對外講述戰敗的經曆。但時間一長，紙是包不住火的。
10 戰役評議
作為第二場航母對決，中途島海戰發生在太戰開打後的六個月，戲劇化的結局對整個戰爭進程起了決定性的影響。在珍珠港遇襲前，美軍目空無人，做夢也沒想到“小日本”膽敢奇襲。日軍臥薪嚐膽，秣馬厲兵，萬裏奔襲，出奇製勝。六個月後，兩軍猶如靈魂互換。日軍受“勝利病”影響，自大輕敵，情報不明，冒進盲動。日軍不但損失了四艘寶貴的航母和二百多架精良的戰機，更損失了一百多位訓練有素，經驗豐富，無法替代的海航飛行人員（表11）。而美軍從“失敗病”陰影下快速成長，知恥後勇，同仇敵愾，一舉翻盤。
表11 中途島海戰：雙方戰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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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軍 | 日軍 |
| 陣亡，失蹤人員 | 307 | 2500 |
| 陣亡，失蹤飛行人員 | 115 | 110 |
| 損失的飛機* | 147 | 234 |
| 被擊沉的大型航母 | 1 | 4 |
| 被擊沉的重巡洋艦 | 0 | 1 |
| 被擊沉的驅逐艦 | 1 | 0 |
【資料來源】除了陣亡，失蹤飛行人員以外所有數字整理自 G. Prange, D. Goldstein, and K. Dillon, 1982, Miracle at Midway (p. 396), New York: McGraw-Hill。日軍陣亡，失蹤飛行人員數字整理自 Wikipedia: Battle of the Santa Cruz Islands。美軍陣亡，失蹤飛行人員數字整理自 (1) USS Enterprise (CV-6) Action Report, June 8, 1942; (2) USS Hornet (CV-8) Action Report, June 13, 1942; (3) USS Yorktown (CV-5) Action Report, June 18, 1942。這三份原始戰鬥報告在海軍曆史和傳統司令部網站可查到（Naval History and Heritage Command，https://www.history.navy.mil/research/archives/digital-exhibits-highlights/action-reports/wwii-battle-of-midway.html)。* 美軍損失來自戰損（被擊落和返航時迫降海麵）加上隨約克城號的沉沒而損失。日軍損失了全部艦載機：除了戰損以外全部隨著四艘航母的沉沒而損失。
從日軍戰略上看，通過對一個中太小島的進攻迫使美軍以劣勢兵力應戰，從而在決戰中一舉殲滅，氣勢恢宏格局巨大。但分兵多路，犯了兵家大忌。不但撲向中途島的多路部隊相距太遠，無法配合，而且分出大量部隊去北太占領兩個無人問津的小島，使聯合艦隊紙麵上巨大的優勢（戰艦數量148 : 58）沒有在戰鬥中形成拳頭。
在航空兵力運用上，機動部隊不僅要對抗美航母部隊，而且要對抗駐在“不沉的航母”中途島上的陸基飛機，所以是在以劣勢航空兵力挑戰優勢航空兵力（表4）。盡管日海航飛機和人員有質量優勢，但美方的數量優勢可彌補質量劣勢。6月4日上午30來架零戰成功地打退了上百架美機一批又一批“機海戰術”的進攻，但疲憊不堪，結果一不小心，在五分鍾內被鑽了空子。機動部隊若能得到另外四艘輕型航母的加強（90架飛機），會如虎添翼，戰局定會改觀。另外四艘輕型航母一艘被山本親率的聯合艦隊主隊（第1艦隊）占著，一艘被近藤的第2艦隊占著。另兩艘空襲了阿留申群島的荷蘭港， 南雲兵敗後疾馳南下，但鞭長莫及。若山本不急於發動中途島戰役，再等上幾個月，等翔鶴號和瑞鶴號回到機動部隊，大型航母規模會回到珍珠港時的六艘，屆時可能碾壓美三艘大型航母。
盡管山本自命為航空派將領，但從兵力部署來看他貫徹了以宇垣為代表的戰艦派戰略。以戰列艦為核心組成的主隊，打算等機動部隊削弱美艦隊以後再讓真正的主角大和，長門，和陸奧號上場，用巨炮殲滅殘敵奪取決戰勝利，這其實是日海軍排演幾十年的“邀擊漸減”的決戰模式（見《航母對決係列：航空派和戰艦派的大辯論》）。不幸的是這種帶著舊時代烙印的一戰時日德蘭海戰的模式在二戰中一次也沒發生。在機動部隊浴血奮戰的時候，主隊占用大量資源（如可幫上南雲大忙的鳳翔號輕型航母），悠閑自在地跟在後麵300海裏（555公裏，345英裏）（一天多的航程），一彈不發，閑得蛋疼。山本在海上指揮的效果還不如他在陸上指揮。在海上為保持無線電靜默，收到的大量情報無法轉發給通訊能力較弱的南雲部隊。若坐鎮聯合艦隊陸上司令部，所有情報都能放心轉發。主隊浩浩蕩蕩的華麗巡航對戰役的貢獻呢？用2011年版《山本五十六》電影裏山本本人的台詞：“讓司令部的幕僚們賺點出海津貼。”
從日軍戰術上看，80年來事後諸葛亮們對南雲惡評如潮，主要有五點：（1）沒派足夠的偵察機也沒讓它們早點起飛，關鍵的利根四號機沒起飛就掉鏈子。（2）放飛中途島攻擊隊時動用了全部航母，這樣起飛時間雖短，但當4-5個小時後攻擊隊返航時四艘航母同時陷入困境。若南雲隻動用兩艘航母的飛機去攻擊中途島而讓另兩艘航母的飛機準備攻艦，戰役很可能會打贏。（3）兩次換彈令造成甲板和機庫一片混亂，彈藥亂堆，最後被美機引爆。（4）由於信不過九九艦爆的攻擊力，沒有采納山口及時起飛攻擊隊的建議，硬要各航母步調一致將艦攻掛上魚雷，喪失了寶貴的時間。（5）沒有及時放權給山口。即使赤誠，加賀上的飛機需要換彈，山口手下飛龍，蒼龍兩艦的九九艦爆機隊無需換彈，已整裝待發。在南雲統一命令下，這批飛機被降到機庫，清空甲板讓中途島攻擊隊降落，最後蒼龍號全軍覆滅。這批艦爆即使沒有護航（當時無零戰可派），也會重創美艦。盡管日軍組織構架上允許這樣分權作戰（四艘航母已分成第1，第2兩個航空戰隊，由南雲和山口分別指揮），但需南雲授權。日本文化的等級觀念使南雲對山口的建議十分排斥。結果在一人統一指揮下一次失誤，全盤皆輸。若南雲能有弗萊徹的胸懷，山口很可能成為斯普魯恩斯那樣的一代名將。
要是利根四號機能在原定時間起飛會提早發現敵情，南雲不可能在07時15分下換彈令。他會從四艘航母上放飛一百來架飛機組成的攻擊隊去打擊美艦。後來來自飛龍一艘航母每波僅為16—24架飛機的兩波攻擊隊能擊沉約克城號，規模大4—5倍的攻擊隊肯定會取得更大戰果。但即使南雲的兩次換彈令是“錯誤”的（廣大事後諸葛亮們堅信南雲應犧牲從中途島返航的攻擊隊，讓他們在海上迫降讓驅逐艦救援飛行人員，而母艦應抓緊時間專注放飛攻擊隊），機動部隊成功地一邊打退美機多次空襲，一邊讓攻擊隊降落，同時大規模換彈。等美俯衝轟炸機出現時（10時20·分），赤誠和加賀號攻擊隊離出發僅幾分鍾。美機能搶到這寶貴的幾分鍾的戰機，的確是奇跡。所以南雲雖敗，他的決策並不是一無是處。相反，他即使犯了決策錯誤也差點打贏這場戰役。在下兩場航母對決中（東所羅門和聖克魯斯），美軍就無法複製奇跡（見《航母對決係列三》和《航母對決係列四》）。
從美軍戰略上看，尼米茲指揮若定，麵對優勢敵軍，沒有退縮回夏威夷一線，而是前出中途島沉著應戰。他在珍珠港事件後臨危上任，將太平洋艦隊帶出“失敗病”的陰影。他極具大將風度，放心留用原班人馬，而且對情報部門信任有加。他用人得體，對新上任的斯普魯恩斯非常支持。尼米茲是潛艇軍官出身，但他的戰略觀念和航空派很接近。他充分認識到中途島戰役將以航空力量為主，沒像山本一樣組織以戰列艦為核心的華而不實的“主隊 ”。相反他認為戰列艦在航母對決中無用武之地。所以大西洋艦隊派來增援的戰列艦被派駐西岸。當時美國國內“失敗病”蔓延，很多人怕日軍進攻西岸甚至轟炸巴拿馬運河（盡管日軍從未有如此瘋狂的計劃），派當時無用但很高大上的戰列艦去保衛西岸是“政治正確” 的。同時尼米茲由於掌握了中途島會是日軍重點進攻目標的情報，不為日軍對阿留申群島的佯攻所迷惑，沒從激戰正酣的中太向北太抽調任何兵力。
盡管南雲和幕僚一直抱怨準備時間不足，但聯合艦隊高層為MI作戰準備了好幾個月。而弗萊徹和斯普魯恩斯隻有幾天時間準備。斯普魯恩斯5月26日才回港，根本沒進入航母編隊指揮官的狀態。直到尼米茲因哈爾西病重火線提拔他後，斯普魯恩斯才開始獨當一麵。弗萊徹5月27日率約克城號回港後，馬上受命馬不停蹄再打一仗。盡管尼米茲為組織中途島戰役已忙了幾個星期，弗萊徹和斯普魯恩斯是在回港後才被告知新的作戰計劃。三位主官加上幕僚匆忙開了幾次會議後，斯普魯恩斯5月28日就率部開拔。5月30日弗萊徹在約克城號被搶修後也匆匆出港。兩位前線將領在匆忙受命的情況下能以弱勝強，反映了美軍將領高超的素質。
弗萊徹盡管資格老，又像南雲一樣握有統領全部航母兵力的大權，但他心胸開闊，放手讓斯普魯恩斯全權指揮企業號和大黃蜂號，傳為佳話。6月4日上午兩位主官對相同的情報就何時放飛攻擊隊，兵力投放多少有不同的決策。斯普魯恩斯傾巢而出，而且提前出動。弗萊徹耐心等待兩個小時，出兵時保留了一半攻擊兵力。這樣對同一個考驗有兩種不同的解決方案，增添了成功的機率。如果弗萊徹強調統一指揮，將三艘航母合兵一處，一旦主官失誤，影響會更大。而且一旦一艘被敵發現，可能三艘都被攻擊。兩支特混艦隊既共同作戰，又相對獨立。飛龍號攻擊隊兩次都隻發現約克城號，日軍始終未能發現企業和大黃蜂號。
毫無疑問，斯普魯恩斯是中途島湧現出來的一顆耀眼的將星。他的有勇有謀，在名將中都很罕見。一旦敵情傳來，他奮勇出手，毫不保留。一旦進攻得手，他見好就收。得勝將領很少有人能抵擋住追殲殘敵，擴大戰果的誘惑。但這樣被勝利衝昏頭腦會中日軍的圈套。他的老上級哈爾西若領兵很可能“公牛”脾氣大發，結果拚掉更多航母。斯普魯恩斯的沉著睿智兩年後會在第五次航母對決（菲律賓海海戰）中再現（見《航母對決係列五》）。
從美軍戰術上看，可圈可點之處很多。（1）三軍飛行人員不畏強敵，舍生忘死衝向優勢日軍，讓歧視美軍“膽小怕死”的日軍官兵肅然起敬。在艦載俯衝轟炸機“神奇”地出現以前，八批美機前赴後繼而無一戰果，頗有太戰後期日軍“萬歲衝鋒”的大無畏精神。正因為八批美機的英勇犧牲拖垮了日軍，才為俯衝轟炸機成就了機會。（2）美海航重點培養的俯衝轟炸機部隊（幾乎占全部艦載機一半）不辱使命，擊沉五艘日艦的全部戰果都是裝備訓練一流的SBD“無畏”囊括的（見圖1，14，和21）。2019年版的《中途島》電影就是以SBD中隊長貝斯特中尉為主角。（3）美軍情報部門驚人的本領為勝利奠定了基礎。（4）兩軍交戰不光比軍艦，飛機，和人數等紙麵實力，還要比動態能力。美軍情報能力強以外，驚人的分析能力（如布朗寧，麥克拉斯基）也超過了他們的對手。美軍過硬的修理能力能在三天內將重傷的約克城號奇跡般地送回戰場，它在中途島出現讓日軍目瞪口呆。美軍損管能力也技高一籌，約克城號首次中彈後居然很快恢複戰鬥力。四艘日本航母中彈後都因損管不力引發大火和殉爆，徹底玩完。
圖21 陳列在芝加哥中途島機場的功勳戰機：SBD“無畏”式俯衝轟炸機
但美軍戰術上也暴露出大量問題。（1）總體來說，零式，九九，九七這三種機型組成的第一線日軍艦載機技壓美軍野貓，無畏，蹂躪者組成的第一線美軍艦載機一頭（見《航母對決係列：對決前的主力艦載機》）。美軍人員素質，戰鬥經驗上比不過日軍。美部分裝備明顯落後。F2A-3“水牛”式戰鬥機過時，20架參戰13架被擊落。TBD“蹂躪者”式魚雷轟炸機隻有被零戰蹂躪的份。41架參戰僅九架成功投雷，戰果為零，但竟有34架被擊落。實戰考驗中敗下陣來的“水牛”和“蹂躪者”此役後退出一線。另外空射和潛射魚雷性能亟待改善，鸚鵡螺號潛艇拚死突入，好不容易對起火中的加賀號射中一枚魚雷，卻是啞彈（!）。相比之下，伊-168號潛艇向起火中的約克城號和在旁護衛的驅逐艦發射三枚魚雷全部命中，擊沉兩艦。（2）陸基飛機訓練不足，攻艦能力低下。最令人無語的是被大吹特吹的陸航B-17“空中堡壘”，在高空要炸中高速航行，靈活轉舵的戰艦幾乎是不可能的（圖10）。但陸航每次出動都宣稱擊沉若幹敵艦。（3）通訊聯絡原始。大機群出動幾十架飛機隻有一個語音頻道，很多飛行人員通訊組織紀律性差，大喊大叫，造成協同混亂，指揮困難。
無數史書分析中途島對決後日海航精華被殲（具體是損失了110位飛行人員），無力培養足夠的新秀，導致最後戰敗。這無疑是正確的，但這些史書往往不提中途島對決後美海航精華同樣損失慘重（損失115位飛行人員）（表11）。然而美軍能大規模，高質量，可持續地培養新秀，而日軍卻做不到，為什麽？表麵的原因當然是訓練體係不同（見《航母對決係列：對決前的主力艦載機》），更深一層原因是美國工業化程度和人均收入比日本高出很多。很多日飛行人員出身貧寒，參軍前汽車沒摸過，飛機沒見過。從零學起，他們即使勤學苦練，也需要更多的教學時間。美國青年普遍熟悉各種機械，會駕駛汽車的大有人在，會駕駛飛機的也不在少數。例如2001年的電影《 珍珠港（Pearl Harbor）》裏當陸航飛行員的男主，男二入伍前在家鄉就會開農用小飛機。1941年12月7日珍珠港空襲時，瓦胡島空中竟有九架民用小飛機在學藝（有三架被日機擊落）。有如此雄厚的群眾基礎，才可能多快好省地培養飛行人才。而日本隻能以舉國之力，精心培養少量的海航精英。日軍長期認為飛行是精英活動，沒意識到在航空兵大發展的太戰，空戰變成“群眾性”的消耗戰，時間一長少數飛行高手會不敵素質一般但數量眾多的對手。一旦高手耗盡，新手的素質一落千丈。中途島可以說是日海航走向失敗的開端。
80年前的中途島海戰是曆史上第二場航母對決。如果說一個月前在珊瑚海雙方航母首次對決時是在初試鋒芒的話，在中途島雙方開始大打出手，殊死搏鬥。以航母為核心，以艦載機為武器的全新海戰模式的輪廓被清晰地勾勒出來。在戰略層麵，美軍明顯占了優勢。山本盡管親率以戰列艦為核心的強大的水麵戰艦部隊，在機動部隊航母被殲後被迫認輸後撤，傾巢出動的11艘戰列艦毫無作為。尼米茲沒一艘戰列艦，但完勝山本。作為海戰模式的轉折點，航母開始將戰列艦趕下海戰主力的神壇。在航空派和戰艦派之間持續20年的大辯論終於在實戰中出現結果：很明顯航空派贏了，戰艦派輸了（見《航母對決係列：航空派和戰艦派的大辯論》）。在戰術層麵，雙方在裝備部署，人員素質，和動態能力上，各有千秋。
作為太戰的轉折點，不可一世，戰無不勝的日軍開始嚐到失敗的苦果。山本盡管在中途島慘敗，但贏得了一個安慰獎：北太部隊在6月6—7日刀不血刃地占領了阿留申群島中的基斯卡島和阿圖島，從而結束了中途島—阿留申戰役。尼米茲6月6日在檀香山報紙上發表一篇文章，認為通過中途島一役美國在打敗日本的道路上走到了“中途”。日軍雖然慘敗但不服輸，從這中途走到最後勝利還有長長的三年，另外還會有四場航母對決。
【對決二：中途島，全篇完】
關於日方失敗歸咎於幾分鍾之內的不測命運，也有其他說法認為日方文過飾非，掩飾其決策錯誤和冒險時間窗口。
說是當日致命襲擊時，換彈其實還需1-1.5小時才能完成，並非隻要再有幾分鍾就可起飛。
飛龍號後來攻擊約克城，還有用對陸炸彈的，證明還有換彈未完成的餘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