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意吾思
我筆歸我有
今天是母親節，一個思念、感恩母親的節日。
母親是我孤兒外公唯一的子女，外公部隊轉業後，官任農場書記，按現在的話說，母親在當地算是一個“官二代”，我的記憶中，母親雖為“官二代”，但操作不太地道的當地口音的她異常簡樸，為人處世低調，母親文化程度不高，但洞察世事，80年代初期，母親大概從農場知青陸續返城中悟出了“四個現代化”將會率先在城市中實現，做通父親工作後，將父親從農場調至縣城，同時也先後將我兄弟三人轉學到縣城實驗讀書，現在回想，正是這次轉學，才使我從文化漸荒的農場遷出，也改變了我後續的人生路。進入縣城上學後，對母親的記憶不太清晰了，現在回想起來，隻記得入學縣城實驗小學測驗做試題時母親對我的提示（提示不一定正確），隻記得大學期間，周六晚上到家，母親給我煎醬油荷包蛋的關心。
今天這個日子，我母親的母親——我的外婆更讓我思念，聽母親說，打小我弟兄四人飯量驚人，髒衣不斷，被組織從外地分配來的外公、外婆、父親、母親忙於“革命事業”，加之我家當地舉目無親，我們兄弟四人無人照看（那時沒有幼兒園），此種境況下，外婆毅然決定辭去了革命工作，居家做起了homemaker，專職為我們兄弟四人擔任廚師、洗衣工，後來為保證我們的營養，她和外公養起了兔子、雞、鴨等家禽，家中雞蛋經常塞滿抽屜，後村的主婦知道我家雞鴨兔盈倉，加之外婆為人善良，經常來我家買些雞蛋，許多人都是賒賬而去，再不提起，外婆肚明，不願為此拉下臉，有時實在忍不住了，就在餐桌上念叨幾句，“那誰的媽媽怎麽能這樣不守信呢？”我在縣城讀書期間，父親經常出差，吃得不是很好，每次周六下午放學後，迅速登上自行車，從縣城返回農場外婆家，先和小夥伴先打一場籃球，晚上美美地吃上一頓外婆燉燒的香噴噴的家禽肉，陪外公小酌幾杯，既大快朵頤，又解除了一周的疲勞，周日下午總是戀戀不舍地離開。
除了勤勞，生活中，外婆善良、樸實的做人話語給我留下許多深刻記憶。記得一次周末幫助外婆燒爐拉風箱，我很用力，風箱風也很大，灶火卻不旺，外婆附身用爐鉤將我在灶膛內堆積的柴火撥開，撥成火山噴發後的形狀，頓時火苗升騰，未曾讀過書的外婆告知我，“燒火要心空，做人要心實。”那時乞丐很要麵子，不好意思在本村乞討，通常都流竄至異鄉要飯，每個乞討至我家的乞丐都能收到外婆慷慨給與的食物，家人勸外婆不要那麽大方，否則乞丐們會得寸進尺或呼朋引伴，外婆說，“誰家都有過不去的坎，他們也看著挺可憐的，幫幫他們吧，如果他們再來，我會好好說道說道他們。”
高考後，和同學約定通宵打撲克牌（打80分），深夜燈火通明，大約淩晨4點左右，叫鬧聲擾醒了熟睡的外婆，睜著睡眼惺忪的雙眼，外婆推門而入，我平生第一次聽到慈善的外婆的嗬斥聲，“那麽晚還不睡覺，賭牌能使人傾家蕩產，這樣你們長大了不會有出息的，趕緊回家吧！”我們四個毫無賭博體驗、身無分文的中學生牌興頓失，瞬做鳥獸散。
大學期間，父親每月給我幾十元的生活費，加上學校每月也發飯票補貼，餐飲條件還算過得去，隻是小鍋炒菜偶爾為之，大魚大肉實難奢求，對於我這種運動偏多、食量偏大，處在熱戀中的男生，從未放棄對美食的渴求。記得大三的中秋節後的第二天傍晚，二嫂突然來到學校，找到我，交給我一個飯盒，這是外婆中秋節給我帶的食物，我和熱戀中的女友急切打開蓋子，看到裏麵一個形狀完好的蒸雞，雞腿被用繩子仔細地捆紮好，兩人用手撕開鬆軟入味的雞肉分享，香美無比，至今我還從未吃過如此美味的雞肉。
工作後，經常出差，隻有過年過節才能回老家看看，80多歲的外婆已經病倒在臥床，據三哥說，外婆偶爾起床出門遛彎，時常走失，被人認出，帶回家後，最常說的話是，你們還沒吃飯吧，我得跟你們做飯了。又過了幾年，外婆吃飯時一口氣沒上來，無疾而終，我從外地趕來參加她的葬禮，沒想到周邊鄉鄰來了許多人，他們說，是為送你外婆這個“蠻子”大善人老太太最後一程。外婆躺在殯儀館中間，被整容過的臉光芒四射，越發顯得慈善安詳，三哥含淚撲上前去，與外婆最後一次擁抱，薪酬並不豐厚的我為外婆購買了縣城最貴的骨灰盒，骨灰盒有價，外婆的善良品德無價，她那樸實善良、樂善好施的品德深深影響著我，也影響著周邊的鄉裏鄉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