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姨的故事（12）

又一次大鬧的緣由起於一張照片，梅姨的丈夫鍾為軒有一個隨時上鎖的抽屜，梅姨問過丈夫是放的什麽，他總是支支吾吾地不願多說。梅姨也就沒有多問，反正不是私房錢就好，家裏養四個孩子，加上兩邊老人都有時會給點錢，根本也不可能有啥餘錢。鍾為軒平反的一段日子裏，他常常一個人深夜裏在他的書桌裏翻來翻去，也打開他上鎖的抽屜翻騰，有時候也忘了上鎖，梅姨就趁丈夫不在家的時候，悄悄地翻看了一下他的秘密，有幾頁文件，上麵好像是關於他“右派”問題的結論，再就是他的日記和一些剪下來的報紙上的文章，剪的報紙上有一首詩的作者是鍾為軒，詩歌的題目是：浪花對大海的情歌。日記裏夾著一張照片，照片上一個穿著雙排扣大衣的女學生，背後寫著兩行清秀的文字：贈為軒同學：常來看看與您同窗三載的至臻，畢業留念！梅姨這才知道，原來丈夫躲在一邊常常看的就是這些東西。鍾為軒平反後曾到北京參加同學聚會，回來後帶來的同學合影中，梅姨一眼就認出來了那個叫至臻的女人，她還和自己的丈夫肩並肩地站在一起照相，相片上還有另外幾個人，但在梅姨看來，其他人都是陪襯，他們倆雖然都已經頭發花白，兩個人的眼睛裏閃耀著的重逢的喜悅，毫無掩飾地顯現在照片上了。梅姨為此大鬧了一場，她衝到丈夫的書桌前，敲開抽屜，拿出那張女人的舊照片就要撕掉，鍾為軒衝進來奪下照片，憤怒地對梅姨吼到：我認識她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裏呢？她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照片還是被撕破了一角，鍾為軒把撕破的照片撿起來，放進日記，當著梅姨的麵，又上了一把新鎖。梅姨氣得一把砸碎了牆上的一張全家福，玻璃鏡框碎了一地，照片裏四個孩子圍著眼神空洞的鍾為軒和帶著毛主席像章的梅姨，梅姨覺得自己從來都沒有走入丈夫的內心。這個家也像是一個錯別字一樣別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