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很長。多倫多到中國沒有直達的航班。我們必須先乘上5個多小時的飛機到溫哥華換機,然後再在空中呆上10幾個小時後才能回家。長途的旅行並沒有使得淩玲顯得疲憊,相反她很興奮。她說:麥子,等回到多倫多後,我就可以和你一起踏踏實實過日子了。等把我女兒接過來後,我們就買房子吧。房子不需要太大,地段也不需要太好,但我們不出租。我們會一起過得很幸福的。我笑了笑對她說:你對這次回去這麽有信心啊?淩玲將頭靠在我肩上,緊緊摟住我的手臂,說道:“會順利的。我不會和他爭什麽財產的,包括房子。雖然這是我們結婚後一起共同買的,但是如果他要的話,我會給他的。我隻想能順利地離婚。然後與你和女兒一起安安靜靜地過日子。隻要有你們,我就滿足了。”我像被點了穴一樣地愣在了那裏。如果我聽到一個10幾歲的少女說這種話,我會認為她幼稚。如果我在電視劇裏聽到一個女人說這句話,我會認為她很白癡做作。而當淩玲這樣一個曆經世事的少婦依偎在我的肩頭對我親口說出這些話時,我想哭。我緊緊摟住了淩玲,親吻她散發著發香的長發。淩玲也緊緊地將頭埋在我的胸口。
我們的飛機已經飛越了一半的太平洋。飛機裏很安靜,人們都已進入了夢鄉。淩玲也靠著我的肩頭甜甜地睡著了,睡夢中還帶著笑容,像隻可愛的小貓。我已經喝了好幾罐啤酒了,但還是無法入睡。腦子裏一直想著淩玲剛才的話。當一個人得到了一個女人如此義無反顧的深愛後,除了感謝上蒼對他的眷顧外,他還能幹什麽呢?我的眼前又浮現出海琳娜的影子,她那藍藍的眼睛和美妙無比的身體。我對這一切都不陌生,因為就在上飛機前幾天我還和海琳娜一起激烈地做愛了很久。我想她那火一樣的性格和肉體永遠會對我有著無與倫比的吸引力,除非哪一天我發瘋圖強開始練習《《葵花寶典》》。我又問了一遍自己那個幾乎使我瘋掉的問題:誘惑真的是那麽不可抵擋嗎?我想我在那晚得到了答案。
飛機總算著陸了。走下飛機,眼前的一切都顯得那麽親切。就連那個臉板得像麵癱一樣的海關小妞我也覺得挺和藹的。在機場廁所裏,一個本地人清潔工正在發牢騷:“格幫棺材,拆水亂拆八拆哦。” (意思是這幫家夥亂撒尿) 我聽了興奮不已。多久沒聽到這麽可愛的鄉音了啊。我大喊一聲:我胡漢三又回來了。嚇得那清潔工差點一屁股坐到馬桶上去。出門時後麵飄來“格隻棺材哪能十三點兮兮哦。”(這家夥是個神經病)
拿了行李後,我吻了一下淩玲,然後就各自出門。分手前,淩玲還特地囑咐道:電腦24小時開著,我會給你發MSN消息的。這已經是她第一百遍囑咐我了。看到她那興奮的樣子,活脫脫就是一個地下女工作者。我拍了一下她的屁股說:知道了,我保證上廁所都抱著電腦,免得錯過了你的消息。淩玲滿足地走了。她也想她的家人了。今天她父母女兒和公婆都會來接她。我出門後,一下子看到了10幾張熟悉的臉。我老媽,我舅媽,大大小小的表哥表姐表姐夫表嫂和他們的孩子們都來了。他們站在欄杆外拚命向我招手。我的眼睛不禁一熱。出國在外這麽多年,我擁有過友情,我也有了愛情,我甚至還偷過情。但是,親情卻變成了一根電話線,我在這一頭,我的親人在那一頭。我能聽到,卻無法擁有。
老媽看到我的時候眼圈紅紅的,神態也愣愣的,和她平時唧唧喳喳的常態很大的不同。我用手樓住了老媽,說道:“媽,我回來了。咱們回家吃飯吧,我都快餓死了。”兩年不見,老媽的頭發又白了不少,抽空我得給她去買點染發劑了。表哥他們也都說:是啊,小念好不容易回來了,你怎麽到是不說話了。剛才路上話不是還挺多的呢。被大家這麽一起哄,老媽也破涕為笑了。她說:小念,你爸爸最近身體很穩定。他在家等著你呢。
我們一行人說說笑笑,坐上了小表哥的車子回家了。車窗外,天空還是一如既往的灰暗。道路比多倫多的狹窄了一些,車速也慢了很多。但是兩邊的高樓大廈卻比兩年前又多了很多。如果以高樓的多少來劃分城市和農村的話,多倫多無疑就是個大農村了。多倫多除了市中心有些高樓外,很少有摩天大樓。有些所謂的商業大樓和國內的比起來,就像我站在姚明旁邊一樣。這大概也是為什麽很多中國人剛到多倫多的時候,第一個感概就是到了個農村。
小峰是我的表外甥,因為大表姐比我年長很多,所以這個家夥今年也快20歲了。他今天表現得很興奮。他說他已經按照我的囑咐從他樓上家裏拉了根網線到我的書桌旁,這樣我一回家就可以上寬帶了。他還神秘兮兮地說,今天晚上他會帶一個客人來家吃飯。他剛說完,他媽媽就瞪了他一眼,然後說起了故事。原來今天晚上小峰的女朋友會來。他們兩個人是在網上認識的。這個女孩子不是本地人,家在鎮江,現在在蘇州讀大學。這次放假就來和小琪會麵了。而且就住在他們家裏。更讓我心髒受不了的是,這個女孩居然還不是第一個在小峰家和他同居過的網戀對象。聽表姐講完後,我就像聽了個神話故事一樣伸著舌頭傻坐在那。網戀,姐弟戀,玩弄女網友,非法同居,多角戀愛。。。小峰這家夥竟然就五毒俱全了。我也不得不佩服現在的小姑娘,人生地不熟的就敢往一個男人家裏住。而且最讓我不敢相信的是,我表姐這個老古董居然默認了這一切。咱們偉大祖國的開放程度真是以神6速度發展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境界了。
總算到家了,我第一個跳下了車衝進了老爸的房間。老爸靜靜地躺在床上。我走到床邊, 低頭對他說:“爸,我回來了“。爸爸沒有回答,他已經很久不能說話了。就在我移民前,爸腦溢血突發,在醫院裏住了5個多月後,他總算康複出院了。但是,他隻能躺著了,而且無法說話。2年前,爸的腦血管又堵塞了一次,醫院開出了病危通知單。當時我冒著非典衝回了國內。當我趕到醫院的時候,老爸已經進入昏迷狀態,不認識任何人,包括我媽。我當時走到了病床前,低頭對他說了聲:”爸,我回來看你了“。我剛說完,老爸就哭了,哭了很久。那一次,老爸又奇跡般地恢複了。但是事後他不光不能說話,連腦子也一天比一天糊塗,經常連周圍的親人都不認識。
爸爸聽到我的聲音笑了,睜著眼睛看著我。我坐在他身旁,輕輕地擼著他的頭發。兩年不見,爸的老人斑又多了不少。我就這樣靜靜地坐在老爸的身邊,直到背後傳來小表哥的聲音:“小念,今天大家都在,一起拍張照吧。“ 我轉頭一看,屋子裏原來已經站滿了人。老媽正靠在舅媽懷裏不停地抹眼淚。我連忙說:是啊,正好我買了個新的數碼相機呢。我拿出了相機,開始給大家拍照,拍錄像,忙地不亦樂乎。屋子裏又充滿了歡笑。
開飯前小峰的網友女朋友也從樓上下來了。小姑娘離開美女還有一定的距離,但也不能算恐龍。長得高高瘦瘦挺文靜的。我實在無法相信這樣一個小姑娘會大老遠的來到一個陌生的城市,住到一個網上認識的男人家裏,而且大大方方出席了這個男人的表舅的接風晚宴。這世界變化實在太快。
晚飯異常的豐富,當然還包括了我最喜歡的鱔筒。不過前一段聽說現在的鱔魚都用避孕藥飼養了。所以我吃得比較有節製,沒有把一碗全部吃完,還給其他人留了兩塊。也許大家在國內都吃得比較好吧,他們對一桌子的菜都沒有什麽興趣。我討老婆的事情反而成為了大家最好的下酒菜。這個話題也像興奮劑一樣使得老媽精神煥發,恢複了嘮哩嘮叨的常態。眾人七嘴八舌,有人給我介紹他們的同事,讓我這次去相親;有人教育我要麵對現實,徹底將娶妻標準降為兩點:1。女性 2。有生育能力;有人鼓勵我直麵慘淡的人生,要堅信老婆總會抱到手的。。。我被大家感動得一塌糊塗,差點連魚骨頭都吞進去了。不過這種場麵我早料到了。如果我現在就告訴他們這次我是陪一個女人回來辦離婚的。等她離了婚後,我們就結婚。而且這個女人還有個8歲的女兒。其他人我不確定,但我肯定老媽就是躺到床上陪我老爸去了。老媽的性格我太了解了,她受不了這種強刺激。但是慢慢給她洗腦的話她會接受的。於是我說:我已經有女朋友了,關係挺穩定的。目前考察下來百分之一百是女性,生育也沒啥問題。而且此女同誌現正向我老婆的角色轉換。這下完了,整個屋子就像個大油鍋一樣炸開了。老媽更是激動得滿臉通紅,坐都快坐住了。她扯著嗓子喊道:“小念,這麽大的事你怎麽沒給家裏說過啊?“
一場混戰,除了沒好意思問淩玲的三圍,其它人類能想像的問題他們問了個遍。總算把大家都打發走了。我吃的這頓飯也在眾人的圍剿之下消耗完了,算白吃了。我正坐那運氣呢,李明來電話了。他說:石念,剛到家吧。今天好好休息,明晚我給你接風。我聽了感動異常,心想到底是這麽多年的老朋友。我正感動著呢,李明又說:我明天要請你吃頓好的,選個最好最貴的飯店,讓你看看現在國內是啥生活水平。別為我省錢,我現在連午飯都在這種飯店裏吃。你這兩年在加拿大也受苦了。估計也沒吃過啥好東西吧。我頓時又是喉嚨口發鹹,牙齒癢得就想啃這家夥兩口。我運了兩口氣說:是啊,我真是苦壞了。這不正等著你這頓飯拯救呢。我在加拿大每頓就啃倆胡蘿卜,過得跟隻兔子似的。李明滿足地淫笑連連。掛了電話我就直接找布料和剪刀給這家夥紮了個小布人。這家夥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麽氣我了。有時候在MSN上聊天時,我說你怎麽現在變得這麽愛攀比和虛榮啊?他回答說攀比和虛榮是前進的動力,咱國內的成功人士都這樣。你們這幫加拿大農民也隻好無欲則剛了。